第1章 送親
坐在羅家面館裏的四喜剛好吃完點的大排面,就聽到房外傳來的動靜。
“噼里啪啦”的鞭炮聲每隔短暫的時間就會響起,喜慶的音樂由遠及近,讓這死氣沉沉的天色,不再那麼單調。
用麵館的劣質餐巾紙擦擦嘴唇,然後從兜里掏出一張十元的紙幣放在碗邊。林四喜站起身子,幾步就走到了門外,看了一眼送親的隊伍。
“就是你了。”看到坐在馬背上的新郎,四喜喃喃道。
隨後從左側的挎包里,翻搗出一部有些磨損的按鍵機,撥打了一個號碼。
當迎親隊伍走到四喜面前時,電話打通了。
“其實不用打這個電話的,丸子叔,”電話里傳出了年輕的女性聲音,略帶低沉,不含感情。
林四喜神情稍顯停頓,嘆了一口氣說道:“你也可以不用叫我叔的,畢竟,我也才大你三歲而已。”只是這番話卻換來了電話那頭傳來的一聲輕啐。
“事實而已。”四喜想要反駁一下,面前又傳來鞭炮的響聲。
“快點過來,我晚上還有個約。”剛留下這句話,電話就被掛斷了——四喜無奈搖搖頭,把手機放回包里。
背靠着脫漆的牆壁,默默等着這支不算太長的迎親隊伍從自己面前走過。
地上乾淨如初!
林四喜跟上隊伍最後面的拖拉機,看着車上的人將點燃的鞭炮扔到鐵皮油桶里后,笑着捂着耳朵,看着濃密的白煙從桶里飄出,忽然想到自己,是不是吃早了。
——
在一戶張燈結綵的大門口,等待新郎新娘的親戚們已經做好了準備,當聽到有聲音傳來時,人們知道,隊伍到了。
小孩子早已經等不及了,三兩步就跑了出去,沿着河邊向前跑着。
當看到騎着大馬的新郎后都圍了上去,新郎此時在旁邊人的幫助下下了馬,抓了幾把糖塞到了孩子們的手上,聽着從孩子們口中傳出的不算完整的賀詞,咧開了嘴。
“新郎官,新娘子呢,我們要看新娘子!”
結結巴巴說完賀詞后,孩子們的嘴巴又利索了起來,都吵着要看美麗的新娘子。
“新娘子害羞了,要等到晚上才能出來,放心,等吃喜酒的時候新娘子就會出來,到時候可不要忙着吃好吃的,忘記看新娘子了呦。”新郎官打趣道。
見現在看不到新娘子,孩子們又嬉笑着跑開了,開始剝糖吃。
新郎也不再上馬,因為本來就沒幾步路了,看着家裏也開始點燃炮仗,在喧囂中,歡喜壓過了一切。
天色開始暗淡下來。
在四喜的眼中,卻看到一團幽綠的狐火,隨着太陽的落下,而越發幽暗。
拖拉機停在了門口前的空地上,而那個放鞭炮的胖大叔,一躍而下,落下的身形竟有幾分飄逸。
可惜落腳點有塊石子,大叔一腳踩了上去,身子就往前倒,眼看着就要和地面來一次友好接觸,下意識的就閉上了眼睛,來了一句“卧槽!”
可等了幾秒,栗牛也沒有覺得疼,倒是從胸口的感覺來看,是有人扶住了自己。
用手杵着,栗牛重新站了起來,就看到了一張滿臉短碎鬍子,扎着個丸子頭的臉,“謝謝兄弟了,話說兄弟你的力氣真大啊,一隻手就能托着我。”
說完之後,栗牛好奇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體格正常,臉也很普通,除了感覺眼神有些深邃外,沒有一點奇特的地方。
“之前怎麼沒注意到這個人呢,哈,果然還是大侄子這位新郎官太帥氣了,都忽略了其他人。”大叔如此想到。
隨後大叔大手摟住了他的肩膀,“兄弟你是新娘子那邊的親戚,也是來吃喜酒的吧,今晚我們好好喝幾杯,我就喜歡交朋友。”
林四喜沒有掙脫,在大叔熱情的帶領下,四喜一步一步走進了新郎家的大門。
“四喜兄弟,我家侄子長的不賴吧,”栗牛指着在不遠處幫忙的新郎官,不斷地與四喜說道:“大學生!知識分子,說的話那叫一個高端,老實說,我都聽不懂。”
大叔與四喜圍坐在靠牆的那桌酒席,飯菜還沒準備好,兩人就在一旁嘮嗑,不過大部分是大叔說,四喜聽。
“村裡上過大學的是有那麼幾個,可是那都是周邊省市的三流大學,哪裏能和我大侄子比,那可是首府的一流大學,明德!”
四喜點頭:“我知道,首府排第二的學校,放眼全國,那也是前五的頂級大學了。”
“嘿嘿,我就知道,看兄弟你的樣貌打扮,就是個有才的,我看電視裏那些扎辮子留鬍子的,搞什麼藝術的,也是文化人。”
栗牛看酒已經上了,就取了兩個杯子,給四喜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小抿一口后舒服地咂吧了一下嘴,接著說道:“我當初就只知道排第一的叫清州,當時也是丟了個人,不過很多事情都是這樣,人們只知道最厲害的那個,兄弟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四喜也不動酒杯,打量着四周的景物,隨後對着大叔,豎起拇指回應道:“老哥高見,我也是深有體會啊。”
“哈哈哈,老弟也是個妙人,哎,大侄子。”栗牛剛好看到新郎官經過,就把他叫了過來。
青山看到栗牛在叫自己,於是來到四喜這桌,“叔,有啥事么?對了,不知這位大哥怎麼稱呼。”看到坐在自己叔叔旁的四喜,栗青山眼中有些疑惑,因為自己完全沒有印象。
“小霞的親戚我都見過了,沒有這個人,他是誰?難道……?”
“小山啊,”栗牛看着新郎官笑着介紹說:“這位是我的好朋友,你叫四喜叔就好了,我倆認識的那會,你還在省城工作呢,不知道也很正常。”
栗青山想到了自家叔叔愛交友的性格,也是明白過來,心裏想着果然如此。
倒是四喜沒有辦法,聽着同齡人栗青山叫着自己叔。
“四喜叔,今天我大婚,一定要吃好喝好,有什麼需要隨時說,我這就讓他們先上你們這桌。”
三人隨便聊了幾句,新郎官就走開又去幫忙了。
看着栗青山的背影,栗牛感嘆道:“這小子過的也不容易,我弟妹好幾年前出了意外,現在只能常年躺在床上,我弟也只能在家照顧她和那個撿來的小女孩,不能出遠門打工,也是大侄子爭氣,上了好大學,畢業后又找了個在大公司的職務,聽說一進去就是個小領導了。”
“撿的小女孩?”四喜疑惑地問道。
“對啊,”栗牛靠近四喜小聲說道:“當年就是因為在山裏救那個小女孩,弟妹才出的意外,當時也就一歲多點吧,算算時間,到現在的02年,也有八歲了。”
“這麼說是她么?”四喜看了一眼房子,聞着從裏面散發出來的氣味,感受着那團在落日餘暉下泛着漣漪的,不停跳動的狐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