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第八十五章、見面（下）
因可窺知別人秘密而興奮不已的寒澈，對他來說晚睡早起簡直不值一提。不用人叫，一大清早他便睜開眼把身邊被他踢了一宿，好掛着一對黑眼圈的上官浩從床上丟到地上。
每當要睡着時就被身旁睡姿不佳又不剋制的寒澈踹醒，嚴重睡眠不足的上官浩被人丟下床后直接翻了個身趴在地上打算繼續睡。反正地上鋪着又厚、又柔軟、又乾淨的地毯，比床上舒服不說，更重要的是不會再被人踢。
本想把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傢伙弄醒，可在看到上官浩眼底那濃濃的黑眼圈后寒澈決定暫且放這人一馬，反正自己也要沐浴更衣。
會體諒上官浩不是寒澈發善心，也不是寒澈良心發現，而是他怕等會跟蹤榮國公時上官浩會因睡眠不足精神不濟拖後腿，讓自己白跑一趟。“我回去換衣服，你趕緊起來。”走過上官浩身邊時寒澈用腳尖踢踢人。
“嗯嗯……”趴在地上的上官浩如垂死掙扎的魚兒一樣原地撲騰兩下以此回應寒澈。然後一動不動安靜的趴在原地，反應完全和上官羿平時懶床不起，貪圖多睡一會兒的反應一摸一樣。
說他們不是一張床上一個被窩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都沒人信，而且相同的反應寒澈還在上官家的老么身上看見過，果真是上官家出來的男人。
在寒澈的腳步聲走遠直至聽不見，趴在地上的上官浩突然睜開眼睛，接着在地上滾了兩圈后才沒什麼精神的頹廢坐起，撓着腦袋呆傻的坐在原地放空了好半天才站起身喚人送水進來。
與其擠着時間睡覺反倒越睡越困，還不如咬牙不睡，長痛不如短痛，不睡，也就不睡了。
用冷水洗了臉換了件樣式及顏色都不顯眼的衣服穿上身，待宮女幫忙梳好頭髮後上官浩出門去找寒澈。既然無力反抗那就主動接受，選死法也要選個不痛苦的不是。
上官浩走到門口剛推開門便看見同樣換了一身普通至極衣服的寒澈站在門外，看動作是正伸手準備推門。
本以為上官浩還要懶在地上不起來，沒想人家已經收拾妥當，還很盡責的低調處理。上官浩這一舉動令上寒澈很滿意立刻哥倆好的伸手挎在其脖子上。“走！哥哥請你吃好吃的去！”
這麼早有個屁好吃的！歪頭斜眼天色上官浩在心裏吐槽。
這種時候酒樓都沒開張，就是有賣早點的不是燒餅鋪子就是路邊小吃攤子，能有多好吃？“真不知道路邊那種便宜的攤子有什麼好吃。先不說干不幹凈，首先餛飩全是皮，包子全是面，一碗米粥水比米多，麵條根本就是清湯，豆花上面也就撒點蔥。你和我二哥是怎麼想得，居然寧願早起去吃這種東西。真沒追求！”別以為上官浩不知道，其實寒澈早起還不是惦記去吃路邊攤，人家榮國公再有事情辦也不會急着起這麼早。
“什麼沒追求，沒追求的是你！臭小子，現在有錢得瑟了，也不知道是誰曾蹲在人家攤子前流着口水想吃沒肉皮大的餛飩，哭着嚎着要讓哥哥給買一碗。”寒澈還不留情面的擠兌着上官浩。
這私密的事情只有家裏的幾個人清楚，抖抖腳趾頭上官浩也想得到寒澈之所以能知道這事，定是上官羿這個把別人丟臉的事情當做笑話到處講的大嘴巴泄露出去。“我那時是太小不懂事，總認為外邊的東西比家中好，絕對不是嘴饞。”
“行了，別解釋，走，哥哥帶你憶往昔去，想想那無憂無慮的童年。”
“憶往昔個屁，更本就沒有美好的事情值得回憶。”
被寒澈強行挎着脖子拉着上官浩不情不願的邁着步跟着走，可心底卻着實懷念兒時吃路邊攤的情景。
小時他常被上官羿拉着去吃霸王餐然後被人追打着滿街爬，大點時他則扯着老么吃完飯不給錢，繼續被追着滿街跑。
“不叫我二哥？”轉頭見上官羿與展廷顯的房門緊閉應是還沒起床，而寒澈看樣子也沒打算去叫人，臨出院門時上官浩扯着寒澈的衣服問。
“不帶他，有你就夠了！”說著話寒澈還伸手在上官浩的臉上掐了一包，痞氣十足。
別啊！你不帶着當事人帶我這個路人甲算怎麼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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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親爹可上官羿對床上躺着，看樣子隨時都能斷氣的人真真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人有一見如故，也有兩看相厭，上官羿和老鎮國侯絕對屬於后一種。即便此刻老鎮國侯身受重傷躺在床上模樣憔悴神情可憐，但上官羿對其還是生不出什麼憐憫之心，幸災樂禍更多點。
小時候時老鎮國侯是否是慈父上官羿沒印象，在他的印象里這就是個自私自利有沒有擔當的男人，總之完全沒有好印象。
屋中除了床上躺着的再無他人，而上官羿自是不會為了客套而委屈自己。所以他一進屋子便很不客氣的扯過椅子在老鎮國侯躺着的床邊坐下，並且神態隨意，翹着二郎腿。“聽說你要見我？怎麼，要我給你報仇？”彈彈衣擺上根本不純在的灰塵，身子後仰上官羿壓起椅子的前兩條腿，一搖一搖，手上拋着從臉上摘下的面具。無視瞪大雙眼又激動又恐懼，猛咳的老鎮國侯，裝天真的自語道：“你可能不知道你的仇家究竟有多少，真去追究堪比大海撈針，隨便一個都有要殺你的理由。真是沒見過比你做人還失敗的，當初我娘到底看上你什麼了，尊貴的皇妃不當，逍遙的俠侶不做，居然選了你，我真是很好奇。事實證明你也沒有多愛她，不然那個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妻子、孩子被害死。”
“你……你……”本就因受傷虛弱的老鎮國侯被上官羿一番毫不留情的擠兌過後頓時上氣不接下氣，別說一句完整的話就是一組完整的詞都將不出來。
面具放到腿上，上官羿從懷裏掏出一個橘子慢條斯理的扒着皮，送了一個橘瓣進嘴后可能是太酸的緣故他皺了皺眉頭便把手中的橘子丟到一邊。“論相貌你比不上先皇，論文治武功和家勢當年我娘的那些追求者隨便一個都你強……啊！難不成你是耍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才讓我娘不得不放棄那些優秀備選，不得不跟你？對嘛，這才說得通我娘為什麼放着西瓜不要撿你這顆芝麻！”右手握拳在左手掌上一敲，上官羿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樣，而此時仿是被人戳穿隱藏多年秘密的老鎮國侯因上官羿的話臉色頓時煞白。
收起臉上的嬉笑，站起身上官羿居高臨下的看着臉色由白到青又憋得通紅老鎮國侯冷笑：“當年的事主謀雖是公主可她的計劃漏洞百出，要是沒有那些背後的推手根本不可能施行。先皇悔恨了半輩子帶着我娘的衣服入棺，太後為此夫妻失和死不同穴，他們都認為是自己令事情脫軌不受掌控違背了本意，殊不知你這為人丈夫的才是一切的策劃者。先皇到死都想不到忠心的臣子居然會謀算他，更能心狠手辣的借其手除掉髮妻。你這算什麼？自己的所有物哪怕毀掉也絕不便宜他人？今日你找我來無論是算計也好懺悔也罷我都沒興趣聽，三年前我就告訴我過你不要來招惹我。”
面具重新戴回到臉上，轉身正準備離去的上官羿時突然想起件重要的事，轉身道：“差點忘了告訴你，太後為了贖罪要給我娘請封立廟供奉，竣工那天我會派人通知你。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哦，不對，我忘了你不知道這話，不然也不會下恨手了。總之你好好養傷，別再想些有的沒的，小心日後無子送終。”
今日過來本就是為警告及氣氣老鎮國侯，目的既已完成自是沒有再留下的必要，說完要說的直接就走，一點也不想多留。
推開房門走出屋子，看到李凌霄手足無措的站在院子中一臉的羞愧，上官羿立刻明了這人顯然是剛剛聽到自己在屋中說的話。“放心，我是不會遷怒整個李家，雖然全族上下沒個出來為我娘說句公道話。找輛馬車送我回宮，別看我一天好像無所事事其實我很忙的，哪有時間成天揪着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瞧李凌霄這侯爺當得也挺不容易上官羿不好再逗人玩，做出保證后順着來時的路朝後門去。
李凌霄站在院子裏本意不是為了偷聽什麼，他怕上官羿嘴巴太毒把裏面的人氣死過去，守在院子裏也是以防萬一，可誰能想居然聽到了那些話。搶了先皇最愛的女人，又設計謀算先皇借他人之手害死髮妻，聽得他是毛公悚然。
或許他的叔父從來就沒有真正喜歡過嬸娘，那不過是夾雜着自卑、征服、炫耀及報復的複雜感情。
李凌霄不是個嘴皮子溜的人，被上官羿這麼一路搶白結果是什麼話也講不出來。
“唉，幸虧你有實打實的軍功，我家顯顯哥又器重你。換個人做皇帝就你這樣可怎麼辦啊……愁人啊！”上官羿對李凌霄好一番的惋惜。
雖沒有周崇文能說會道然可李凌霄並不是木訥的人，只不過身為武將憑得是真本事而不是嘴上功夫。可如今碰到上官羿他真是不知要怎麼接話，怎麼回話。
在李凌霄的陪同下走出別院後門登上來時的馬車，擺擺手上官羿表示李凌霄送到這裏就可以，真不用親自把他送回宮。自己一成年的大活人還能找不到回家路，太小看人了。
嫌守在車旁不聽勸，無論如何都堅持要護送自己回宮的李凌霄礙眼，扯開車簾正準備放下來個眼不見為凈的上官羿突然注意到遠處有兩道熟悉的身影閃過，直奔前方而去。
上官羿對自己的視力很有信心，所以他非常肯定那兩道身影的主人是寒澈與上官浩。令上官羿好奇的是這兩個人不叫上自己偷偷摸摸跑到這裏究竟是為了什麼，單憑不叫自己這點其中就一定有大問題。“前面是哪？”望着遠處的莊子上官羿問李凌霄。
順着上官羿所指看去李凌霄也不清楚那邊是哪家的產業，於是叫過別院的管事詢問，這才得知那邊的莊子是榮國公府的產業。
榮國公？又是國公府。這個名字上官羿在短短的幾天裏已經聽過好幾遍，好像最近發生的事裏總是少不了這個一向低調的國公府。
這是不是說……
上官羿立刻從馬車上跳下，對詫異的李凌霄說了聲去逛逛朝着寒澈與上官浩消失的地方追了上去，他直覺那裏一定有事要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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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寒澈對自己不是一般的有信心，他都要懷疑行蹤被對方發現，故意領着他們圍着京城轉悠。
“咯……咯……”
“噓！”
“咯……咯……”
“噓！”
“咯……咯……”
轉過頭怒視着身後不停打嗝的傢伙，正在盯梢的寒澈磨磨牙，指着旁邊一家正營業的酒館對上官浩道：“去打二兩酒一口氣灌下去，再打下去咱倆早晚被人發現。”
“我以為咱倆早就被……咯……咯……對方發現……咯……了！”怕打着胸口躲在拐角牆根下的上官浩邊打嗝邊抒發己見。“咯……咯……從宮裏出來他就一直在城裏轉悠。要麼他是發現有人跟蹤要麼就是……咯……根本無事可做打發時間，你的消息是不是有誤？”
“我親耳聽見的怎麼可能有誤。”
一大清早出了宮上官浩跟在寒澈身後把早上出攤賣早點的攤子吃了個遍。蔥油餅配餛飩，肉包子搭豆花，臨了還喝了一碗現磨的豆漿潤喉。結果不知道是不是吃頂了食，兩人溜達到榮國公府時上官浩便開始打起嗝停不下來。
而榮國公也不知是怎麼想得，巳時初出了門去宮中拜見太后，為的自然是昨晚行刺的事情。一個時辰后出宮，隨後便坐着馬車在城裏閑逛，眼看要到中午飯點也不見他有出城的意思。
回想昨晚榮國公看着畫像深情的允諾寒澈肯定榮國公今日一定會有行動，至於他現在為何圍城轉圈大概是想掩人耳目。嗑着手中的糖炒栗子，等着上官浩從酒館回來的寒澈見榮國公走出茶樓，所乘馬車往城門方向去他馬上朝站在酒館門口灌酒壓嗝的上官浩打手勢。
“這回真是出城？”看見寒澈喚自己上官浩趕忙跑過來，手中還領着個酒壺。
“看樣子是，走！”把手中已經空了的紙袋搓成一團丟在腳邊，藉著上官浩手中拎着的酒壺洗了洗手指寒澈走出牆根，遠遠的跟在榮國公府的馬車後面。
見寒澈跟過去，上官浩看眼手中的酒壺便往牆角一放追了上去。“出來一上午你還沒告訴我咱們為何要跟着這榮國公？”
背着手望着前方的馬車眼睛眨了眨，寒澈身子朝後微仰，低聲對上官浩說：“我懷疑你二哥親娘的屍骸就在這不起眼的榮國公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