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紅裝館
“嗯。”我悶聲答應，頭也沒抬，繼續用筷子撥弄着碟中的燒魚。片刻已經把飯都吃完了，我又向店小二要茶水漱口。
元金銘甚是不屑的皺起眉頭，眼神犀利道，“你在婺源山吃飯也這般講究嗎？”
我全然只當沒有聽見，自顧自的端起店小二他剛剛送來的茶水，含了一口，又輕輕吐出。衝著小二道，“你家不愧是名店，連漱口的茶水，都唇齒留香。”
只見元金銘狠狠落下手中的筷子，使勁的沖我瞥了一眼。
我洋洋得意的起身，昂首闊步的出了客棧。
先下剛過春分，萬樹吐芽，街景一片繁華，人群熙熙攘攘。自客棧向右，有條不寬的小路，兩邊各色店鋪琳琅滿目，有裝飾豪華的首飾鋪子，也有清新淡雅的文墨坊子，還有遠遠就能聞見清香的胭脂鋪子，還有面點鋪，燒麥鋪，滑面鋪，香味各異，我聞着各色食物混雜在一塊兒的香味，腳步輕快地在人群中穿梭着。
轉角處有一家別緻的小院，名為“紅妝館”。我見名字不俗，便走進瞧瞧。
一進院口，一位身着五彩華衣的年輕女子便笑盈盈的迎上前來，手中的美人圓扇輕輕滑過空中，自我面頰胖掠過，一股淡淡的花香隨風而落，“這位公子，可是為心上人選新衣呀？”
我怔了一下，單瞬間回過未來，難怪她這般賣弄風情，我現在穿的可是一身上好的男裝，這樣的女子眼神極為利落，哪個是大頭，自然一目了然。我回了個淡淡的微笑，搖了搖頭，沒有做聲，隻身向前，進入後院。
別看這家鋪子前身不大，沒想到，後院竟是寬敞別緻。迎春花臨水而栽，裊娜地垂下細長的花枝，鵝黃色的花瓣靦腆地開滿枝條，隨着微風拂過水麵，宛如少女攬鏡自照，欲語還羞。明媚的陽光透過盛開的櫻花樹，灑下碎金般的親吻，斑駁的樹影蕩漾在河面上。一縷淡淡的春風帶起似雪的櫻花，飄飛，旋轉……漫天飛舞，最後依依不捨地飄向遠方。突然我定睛一瞧，走過這樣的美景后，最後有一間不算太大的青檐瓦房，裏面坐着一位着淡粉色紗衣的女子。
“客官好眼力呀！我外屋的那些紅裝可都是今年的新品，客官竟一件沒瞧上呀！”一個大腹便便體態肥碩的中年男子迎面而來，他遠遠地一搖一擺的走過來，挪動着那雙短粗的腿，舔着一個圓圓的大肚子，真像一隻蹣跚的鴨子。
“還有沒有好的？”我故意放粗了語氣。
“我這紅裝館算得上這江撫一帶小有名氣，只要你說得出想要什麼樣式的，我這裏就能做得出。”這個胖子微微抬起下顎，眼神里夾帶了稍許的不屑。又緩言道，“客官，我瞧您這身貴衣，就知道您是見過世面的，您且說說看。”
我眼神突然一亮，心想，果然是察言觀色慣了的人物，單看我的衣着，就知道我是有身份的。“只是······”我欲言又止。再好看的衣服，做起來肯定要費時間的，元金銘還在客棧急等着，我哪裏等得了呢？
“客官，只要是您出得起銀錢，我這裏就能按您的吩咐照做出來。”這胖子又信心十足的勸說到。
我微微一笑，故意隨手拿起腰間佩戴的那塊漢白玉佩在手中把玩起來。
那胖子的眼神卻是靈光，只是稍微一瓢，就知道價格不菲，趕快殷勤的上前躬身，“客官，不如進內堂，讓綉娘為您先量量身。”說話便半推半就的把我請進了堂內。
我連忙推就，“我還有要事在身，實在耽擱不起，還是改日再來吧。”
“哈哈哈，您要是說只因為時間，那您就安心坐下，且品盞咱們江撫的綠茶，一盞茶的功夫就得。”那胖子突然大笑，語氣更是堅定起來。
“一盞茶？就這位綉娘功夫再精深，怕也做不到吧！”
“嗯，可不是，您以為我這裏是哪裏？這可是響噹噹的紅裝館，您面前的這位綉娘，名為月兒，是咱們紅裝館專門負責為貴人量身的，別的不敢說，她量過的尺寸，衣着上身後，最多不差半厘。”他抿抿嘴，繼續道，“我這後院還有二十二位綉娘，個個都是技藝精湛，單面綉、雙面綉、平綉、亂針綉、緙絲等等多個品種和技法，工藝複雜，用線講究，需要特別的細緻和耐心。綉娘們要將每根絲線分成二分之一、四分之一，以至十二分之一、四十八分之一，幾乎細如蠶絲，並將千萬個線頭、線結藏得無影無蹤，才能綉出樹木蔥蘢的層次、水流潺潺的閃動、人物細膩的雪肌、眼睛炯炯的靈氣，他們各有所長，那飛針走線的功夫絕對擔得起。”
我心中一驚，又有些不信，“你可別騙人？飛針走線？那可以和皇宮的御秀院相比嗎？”我心想這裏並不顯眼的一條街面居然隱藏着一家這樣不一般的綉坊，會不會與此次的貪腐案有關，故意試探道。
那胖子眼神閃過一絲寒氣，馬上又轉而溫和，只是眯起眼，憨笑着，不作答。
“好，就品品你這裏的茶與別處有何不同？”說著，我便和眼前的這位喚作月兒的綉娘進了內堂。
她的手細膩白皙，手指修長，十指尖尖，十分靈巧。只見她熟練地撐起量尺，左手一拉，右手一揮，稍微一抬我的雙臂，片刻功夫，已經量好。“客官已經量好，請到前廳吃口茶，稍等就好。”就連她的語氣都溫和的如沐春風一般。
我落座端起桌上的茶盞，微微吹起一層霧氣，細細品了一口，果然是清香悅人，唇齒留香。大約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那胖子自後堂而來，手中拖着一個紅木精雕的盒子。走進一看，竟是一身已經做成的紅裝，白色牡丹煙羅軟紗，一席白色拖地煙籠牡丹百水裙，身披金絲薄煙翠綠紗，不會的功夫，竟能做出如此巧奪天工的刺繡，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一個
一個。
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