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

小公子

偷偷摸摸地從一個陰溝道里伸出一個頭,瞿菥覺得自己瞬間就吸引了半條街的目光,當自己從地下通道里徹底爬出來時,整條街的人都要把眼珠安在自己身上,瞿菥默默地糾結自己要不要再鑽回去,試試找找看有沒有其他出口時,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響了起來,聽到這個聲音的那一刻,瞿菥的第一感覺是自己全身都酥了一般,一點兒勁都提不上來,第二種感覺就是迫不及待地回頭尋找聲音的主人。

“呦,這是哪裏來的小友,怎這副狼狽樣子?這渾身的皮都磨破了,怪可憐見的!”

話音剛落,一群附和聲響起:“是啊是啊,九紅姑娘說的是。”“是啊是啊,九紅姑娘今日可比昨日更美了!”“是啊是啊,九紅姑娘今天可有空啊!我新譜了一首曲子準備獻給姑娘!”“是啊是啊,姑娘今日可算出門了!我等在落紅館門口等了半個月了終於見到您了!”……

銀鈴般的笑聲清脆地滴落在眾人心尖,讓人的心尖兒跟着這聲音左右搖擺,隨着它的起伏而起伏,笑聲停的那一刻,瞿菥覺得自己的心也跟隨着這聲音遠去,不再屬於自己。

“回神呀,小姑娘!”嬌滴滴地聲音伴着一陣令人心馳神往地香氣在瞿菥身邊晃悠。

瞿菥整個人都醉醺醺的,呵呵地傻笑着。那姑娘估計也沒想到瞿菥對這味道這麼敏感,只能壓着笑,對着周圍一福:“對不起呢,諸公,我要帶這姑娘先離去了,諸公請自便。”

“九紅姑娘!”“姑娘,你還沒和我說說話呢!”“姑娘啊!”

九紅眯着眼對着周圍笑了笑,拉着迷迷糊糊的瞿菥離開眾人。

等到瞿菥覺得自己“醒過來”時,整個人依舊非常疑惑,明明剛剛還站在大街上,怎麼忽然就在屋子裏了?瞿菥從床上坐起來,房間佈置地非常雅緻,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徐徐在空中飄蕩着。瞿菥下了床繞過一扇繪滿牡丹的屏風。這是一間不大的閨卧,出了屏風入了一旁的小廳,桌上放置了可口的果子,瞿菥倒是沒有覺得多餓,於是只能夠坐下來盯着果子發獃,一邊想着,這時候小師弟怕不是要被自己氣死了吧,嗯,想想那張丰神俊秀的臉發青發紫的樣子,莫名的心情就好了起來呢!

瞿菥靜靜地數着桌上的糕點,從左到右,從右到左,這麼來來回回的數了十幾遍之後,門終於被打開了。

可惜不是之前那位美的讓人驚心動魄的女子,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唔,如果瞿菥願意變回自身的樣貌的話,那就是個和自己一樣的小姑娘,路邊水池邊一抓一大把的那種。

“你醒啦!”顯然這小姑娘是個活潑好動的姑娘,如果忽視她激動之下露出來的毛絨絨的尾巴的話。

“嗯……”瞿菥思索着自己這算什麼情況,被救?被收留?,皺着眉勉強回答,“大恩不言謝,可你們收留了我,我還是要表示感謝的!”

就在瞿菥正沉浸在該怎麼表達自己的謝意時,有尾巴的小姑娘二話不說掏出一把算盤來,噼里啪啦一陣撥算:“單間,5珠幣、衣裳,2珠幣、茶水,4珠幣。共11珠幣,客官,您看您是付錢呢?還是付錢呢?還是付錢呢?”

痴楞楞地看着湊過來的這張面若桃花的笑臉,瞿菥咽了咽口水,指着桌上的茶點:“我還沒碰呢!”

“噢,是這樣的,本店一概售出,拒不退貨!”

瞿菥目瞪口呆地想,為什麼師傅造的孽都偏偏報應到了我的頭上呢?

當風情萬千的九紅姑娘進來的時候就聽到以下這段非常幼稚的對話。

“我沒錢!”

“對不起呢,客官,沒錢也要想辦法付錢呢!”

“沒錢怎麼會有辦法付錢?你腦子壞了嗎?”

“腦子壞了也是要付錢的哦!”

瞿菥深覺此人有病,準備大打出手,一走了之的時候,一段若有若無的香氣傳了進來,伴隨着一聲輕笑:“好了,小彩,別鬧了。”

毛絨絨尾巴的小丫頭回頭解釋:“九紅姐姐,不是我在鬧哦,這是落紅館的規矩,我只是在執行公子的規矩。”

九紅淡然地收起了笑:“那你是在無視我的規矩嗎?”

小丫頭悶哼一聲,乖巧地跪下:“小彩不敢。”

“好了,公子那邊我已經稟報過了,你回去吧。”九紅自顧自地整了整衣袖,施施然地進了房間。

小丫頭靜靜地離開房間關上了門。

“好些了么?”九紅拎起桌上的壺給自己倒上一杯茶水。

瞿菥點頭:“嗯。”

九紅突然又掩唇笑道:“真是個可愛的女孩子。”

瞿菥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能幹巴巴地看着眼前的姑娘,只是心中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那種艷麗之感,當你的性命握於他人之手時,再美麗的景色對你來說也只是恐怖之中加了驚懼而已。

瞿菥斟酌着怎麼開口才能不惹到這位姑娘,剛醒時就發現,自己似乎被什麼困住了一般,沒法使用最基本的喚風咒了。

那姑娘卻是笑看着她不言不語,就那麼令人毛骨悚然的一直看着她。

瞿菥心下嘆了口氣:“有何貴幹!”

“呵呵呵!真是個令人喜歡的小姑娘!”

瞿菥頗為無奈地看着這位不知為何一直向自己靠近的美麗動人的姑娘,很是不開心:“你到底想幹嘛?為什麼要困我在這裏!”

瞿菥倒不是真的沒有辦法解開這亂七八糟的禁制,可在別人的地盤,稍微一動就會暴露自己的身份,這可就太危險了。若不是如此,剛剛在石洞裏也不會只想着召喚線蔓而不是使用喚風咒,花草木的喚風咒和狐犬狼的喚風咒有所不同,對於花草木一族來說,他們的喚風咒會更偏向於聽風咒,而狐犬狼一族的喚風咒則更偏向於凝風咒。兩者的些微差距或許別人看不出來,但瞿菥覺得眼前這位一定能看得出來。

瞿菥心裏的小算盤打的啪啪作響,這人把自己給抓過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分明就是有話要說,哪裏會輕易地對自己怎麼樣,這樣一想,便打定主意不開口,繼續裝傻充愣。

笑眯眯的九紅姑娘等着等着,眼前的姑娘就突然安靜了下來,面上的笑容更加艷麗,可對方卻沒有像第一次一樣情不自禁地被自己迷的團團轉,心下有些詫異。九紅也不清楚自己怎麼就突然在街上撿了個人回來,只是覺得看到她的那瞬間就不由自主地想要靠的近一些,這小姑娘不開口了,九紅也就自打沒趣起來,懶洋洋地說道:“我救了你,你怎麼怎麼也得對我表示感謝感謝吧。”

瞿菥點點頭:“這是肯定的,師傅也教導過自己,對於別人的恩惠自然是要報答的。”

九紅又開始覺得這個小姑娘可愛起來,捏着手指算:“可我在這裏也是要幹活才能有飲食,你平白無故地住了下來,我一個人分擔了兩個人的費用,這可就有點兒艱難了。畢竟,在這裏生存也是很不容易的,所以!”

瞿菥的眼睛跟着她的手指從眼前劃了一道長長地弧到了桌上:“你得給我幫忙做下手,來分擔你的那部分費用,怎麼樣?”

“好,你救了我,我聽你的。”

九紅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開心地站了起來:“就這麼說定了,你隨我來,既然你要給我做小工,自然就不能住在客人住的地方。”

瞿菥猶疑着開口:“姑娘,我有一事可能有點兒着急。”

九紅回頭打斷她:“以後要叫我姐姐,聽到了沒有?”

瞿菥從善如流:“好的,九紅姐姐。”

九紅轉身繼續走着:“什麼事,說吧。”

“我有一個弟弟,我們來這裏的時候走散了,我不知道該怎麼找他。這裏有什麼辦法可以找到他嗎?或者通知他也可以。”

“沒辦法的,一看你就是九淵之地逃過來的吧,織金不大,卻雜,這彈丸之地裏面牛蛇鬼神可多着呢,大家都想來這裏,虧得洞主大人仁慈,肯放我們這樣的無名之輩在這裏安身立命,否則,你要在別的任何一個洞可就被別人生吞了。”

瞿菥不太明白:“可我看這裏的人很富足,不像是艱難生存的樣子。”

九紅帶着瞿菥轉過一個彎,從剛剛那道紅色的走廊轉進一個外面的走廊,這條走廊大概在二樓以上的位置且正好靠着街道,看不到頭的街道上人群絡繹不絕,各種叫賣聲,談話聲震耳欲聾。瞿菥跟着九紅短短的幾十步路間就聽到賣果子的,賣畫的,賣皮毛的,甚至還有賣孩子的。九紅帶着她左轉進了房子裏把那些熱鬧丟在身後。

九紅默默開口:“等你在這裏呆的久了就知道什麼是容易,什麼是不易了,到了。”

九紅推開一道深色的石門,兩人來到一個石洞內:“織金洞依附在這個山島之上,所有的街道皆是依附着山巒,我們這裏叫停鸞道,是織金最底下的一條街,也是織金最亂的一條街。在你熟悉這裏之前,不要亂跑,知道嗎?否則,即便是我,也很難尋得到你。”

“可我的弟弟!”瞿菥突然不安起來,該死的,早知道就不亂跑了,也不知道瞿衎現在知不知道自己不見了。

九紅拍了拍她的肩膀:“在找到他之前,你先好好活着吧。這裏是我住的地方,平時不會有人來這裏,你睡外面的這張塌,被褥什麼的在塌左邊的柜子裏,天要黑了,我要上妝了,你今天先好好休息,實在悶得慌就去剛剛那條走廊獃著不要走遠,等明天白天我去找人給你安排做活,明白嗎?”

瞿菥看着她,點了點頭,九紅輕嘆着轉身出門,留下瞿菥一個人呆在石屋裏。

外面華燈初上,燈火繚繞間圍繞着人聲鼎沸,這裏似乎從早到晚都是一樣的熱鬧,可那樣的熱鬧沿着石壁卻也只是淺淺地穿進石屋,聽得不那麼真切,就像隔了層紗霧,一道石門將熱鬧就這樣半遮半掩着趕在了外面。

瞿菥聽話的從柜子裏取出被褥,卻突然之間想起了鹿甍山,想起了師傅,和杜浮子,還有那現在不知道在哪裏的小師弟,這熱鬧的人間把他們隔開了,卻也拉近了。抹了抹眼角,瞿菥把床榻整理妥當,在山上的時候這些都是杜浮子幫着整理的,偶爾師傅也會問她被褥薄不薄,要不要加一床厚的,瞿菥默默地嘲笑自己,平時不是總想着離開嗎,怎麼這般沒有出息,才出來就想他們了。

整理好床榻,瞿菥走回剛剛那條走廊上,看着底下依舊人來人往的樣子,默默地想,就算把師弟扔在這裏面,估計自己也找不到,坐在走廊上,躺着看天空中的星星,自言自語:“早知道就想個法子能傳信就好了。”

“呵。”一聲輕響在瞿菥的頭頂炸開。瞿菥瞬時一驚,立刻起身抬頭,卻又什麼聲音都沒有了,瞿菥側耳細聽,只能聽到水聲和吞咽聲從房頂傳來,看着頭頂,瞿菥艱難地做着決定。

順着柱子爬到樓頂,才露出一個頭,就發覺一道勁力向這邊襲來,瞿菥左手抓着屋檐順勢一讓,這一讓不要緊,可右手卻鬆開了,瞿菥現在沒能力喚風,整個人憑藉著左手的力氣懸在屋檐上,瞿菥看着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努力抬頭想把另一隻手也伸上去,可抬着頭卻看見了一張和月色一樣白潤的臉龐,漆黑的瞳孔稱着如墨的長發低頭深深地看着瞿菥,月牙兒懸在半空中,他的頭上是溫潤冷清的月光,可他的臉龐卻映稱着人間燭火,也不知是月光凍着了燭光,還是燭火燒着了月華,瞿菥一時間竟不知作何反應。

恐怕人間的燭火還是沒辦法夠得着天上的月光,那人開口,宛若兜着人頭澆下了一池深淵的泉水,鎮得人雞皮疙瘩掉了一地,想找個火爐暖和暖和:“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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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以柳色相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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