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另一個噩耗
“這人怎麼回事啊!”
我給這幅景象嚇得差點沒站穩。
二伯啪嗒點起一支紅杉樹,笑的有點幸災樂禍,“全村人都覺得你奶奶當時是咒他下半輩子做豬。”
我從沒見過這種怪事,甚至連想都沒想過!
人變豬?!
二伯見我傻站在那兒愣着,笑着用拳頭輕輕搗了一下我的手臂,“大侄子想學不?”
其實我之前在院子裏一直都期待着自己能夠繼承奶奶的這種本事,可如今二伯真的問出口,我反倒是有些猶豫了。
“二伯…我不知道…這個看起來好嚇人啊…”
田裏那老人在地上拱了幾下,忽然變得急躁起來,他猛地甩了甩腦袋然後身子一歪就躺在了地上的爛泥里,看模樣居然是打算睡覺了。
“看看看,那豬要睡了。”二伯看的津津有味。
在這大夏天的村中荒田裏,我居然渾身發寒。
難道詛咒真的是可以應驗的…
真的就只要動動嘴?
別人就能按照你的意願成為你詛咒里所盼望的那個樣子?
二伯好像看出了我的想法,帶着我回到了村路上,“有人說這是邪術,有人說這是心理暗示,反正科學的不科學的說法一大堆。我年輕時候也好奇過也問過,但是你奶奶根本就不想告訴我們這幾個小的。”
“二伯,其實我不是想詛咒別人,我只是很好奇這裏面的原理。”
二伯點了點頭,“你覺得鬼有原理嗎?”
聽完這話,我一時竟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搖頭。
“在這個世界上圍繞着神鬼有許多衍生行業,驅鬼、招魂、觀王、通靈。這些行業千年來一直存在着,而且誰也說不清其中的道理。如果燒香拜佛能讓人生運勢變好,那為什麼就不能有一種方法可以讓人生運勢變差呢?”
二伯說的很對,既然可以有“祝福”存在,那為什麼就不能有“詛咒”的存在呢?
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確實沒法解釋,但是暫時沒法解釋不代表它沒有被解釋被研究的意義。
我們爺兒倆聊着走着,不知不覺也就回到了奶奶家的大院裏。
剛進院子,我就看見叼着煙的大伯一臉焦急的站在靈堂里來回踱着步子。
見我們回來了大伯趕緊迎了出來,“幹嘛呢老二,去哪兒的啊?”
二伯神秘一笑,“我帶大侄子去看村東頭豬人的。”
“你不怕媽生氣啊!”
大伯心裏有點不踏實,畢竟他是家裏最守規矩最老實的人,可二伯又恰恰是家裏最反叛的那一個。
回到靈堂,我們仨又百無聊賴的坐了下來。
大伯看了一眼我手上裹着的紗布,轉頭問二伯,“小人兒都畫好了?”
二伯點了點頭,沒說話。
不知不覺的,時間熬到了三點半,我一個從來不熬夜的人也算是到了極限。
兩位伯伯見我扛不住了就從小姑的屋裏抱了床薄被子出來,用幾張板凳給我拼了張床讓我先睡會兒。
我想撐一撐但是身體不允許,也就躺椅子上睡著了。
都說人餓到極點的時候吃屎都香,那麼人困到極點的時候真是睡哪兒都踏實,這一覺除了不能翻身之外,哪兒哪兒都舒服。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我痛快的一伸懶腰,就感覺腳底板踹到個人,於是趕緊睜眼坐起來一看,原來是我爸正擰着眉頭坐在我腳頭前。
我以為老爸是因為爺爺的去世而正在難過,於是什麼話也沒說,就伸手拍了拍老爸的肩膀。
老爸扭過頭看着我,那雙堅毅慣了的眼睛裏,竟滿是淚水。
“你奶奶也走了…”
什麼?!
我甩開腿上的被子一骨碌就爬了起來,那隻還搭在我爸肩膀上的手已經死死的揪住他的衣服!
“奶奶昨天還好好的啊!我們大半夜還聊天來的!她看起來精神很好啊!”
話剛說完二伯從外頭走了進來,他眼眶子紅紅的,顯然也是剛哭過。
二伯直接扔了封帶着淡淡香氣的信在我身上,丟下句話便又出去了,“自己看吧,你奶留給你的。”
我拿着那封信坐在桌子邊久久都無法回過神來,腦子裏滿是昨夜的那個幸福的擁抱,以及奶奶那句“我想他”。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爸已經出去了,靈堂里也就只剩下我一個人。
打開信,奶奶的字很娟秀。
致我至親吳言:
大孫子,奶奶很愛你,奶奶也很後悔晚上擁抱你的時候沒能親口把這句話告訴你。
奶奶小的時候入了一個行當,那並不是我所願,我自也無能為力。
之後奶奶的人生便是含着那一口邪祟在過着,雖一輩子不曾想過害人,但是於情於理於公於私,奶奶卻還是不得已的咒過幾個人。
奶奶是個巫婆,是個咒口,是個發詛咒的邪人。
也許你的長輩已經和你說過奶奶的事了,但是大孫子別害怕,我們家這段咒口的身份在奶奶的這一世也就斷了,你們的人生並不會受到我的影響。
只是奶奶一直都很害怕那所謂的血脈的力量。
所以奶奶從小就和家裏人定了許多奇怪規矩,奶奶也是擔心一些不可控的事情侵害到了自家人。
其實奶奶在五年前就給自己下了咒,咒自己在你爺爺去世之後便就跟着去。
畢竟沒有他的日子,我過不了。
在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奶奶就已經不在了,不過別害怕大孫兒,奶奶學了一輩子詛咒,自然也懂些祝福的門道。
我會保佑你們這一大家子的。
還希望大孫子不要琢磨或者鑽研咒口這一門,它不值得,也不應該。
另外,如大孫遇見一個獨臂獨眼的賒刀人,還希望不要輕信他嘴裏的任何一句話,轉身快快離開就是。
摯愛吳言
花海遺字
我嘆了口氣放下手裏的遺書,心情無比的沉重。
看第一句話,這封遺書應該是奶奶昨天晚上回房之後寫的。
我在感嘆親情至深的同時,也在感嘆奶奶信中那個所謂的對自己的詛咒,以及她對爺爺的感情。
想到這兒,門外頭大伯伸了個頭進來,說是他們要去給奶奶下葬。
而且唯獨我不能去,我還必須得坐在靈堂里看着爺爺的遺像,這一切都是奶奶的吩咐。
說實話我當時是有點生氣的,因為我很想送奶奶的最後一程,可是她老人家卻又下了個這麼令我難過的規矩。
但是轉念一想,也許這是奶奶對我的某種保護也說不定。
畢竟她老人家做了一輩子的所謂的巫婆,家裏稀奇古怪規矩那麼多,也總歸是有她的道理的。
後來我爸他們弟兄三個還有小姑,推着那擺着奶奶棺材的小板車順着村大路去了墳地,我媽他們三個女人就跟在後邊。
最讓我鬱悶的就是,我那倆姐姐都老老實實的跟在隊伍後面送奶奶,唯獨就只有我一個人傻子一樣坐在屋子裏透着窗戶遠遠地看着這一切。
之後的事就更無聊的了,我坐在靈堂里像塊望夫石一樣,一分鐘一勾頭盼着他們回來。
時間一個小時一個小時的溜,逐漸的我又有些困了。
就在我低着腦袋困得即將失去意識的那一剎那,我忽然看見了一雙光着的腳。
我疑惑着順那雙腳丫子往上看去。
只見一個獨臂的老人,直直的站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