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捌拾捌章
闌筠的傷未及要命並不嚴重,只是疼得厲害,第二日他便醒來了。
他側首便看到有人趴在床頭,
開着的窗灑進的月光打正在少女的臉上,精緻的側臉泛着清冷,她緊閉着雙眼,蹙着眉頭,睫毛不時顫動着。
闌筠的手微動,她那蹙着眉頭裏藏着許多的不安,藏着平日裏從不露出的脆弱。
那些不安該被撫平,但是他沒有動。
她已經醒來,欣喜道:“你醒了?”
她的眼睛有些紅腫,聲音也帶了些嘶啞,他想到昨日她哭得那麼傷心,淚珠那麼大一顆.....
“闌筠,你怎麼樣?”
他低咳了一聲:“殿下,我沒事。”
她驚愕道:“什麼沒事?你差點死掉了,雖然不是致命傷,但是也能要你半條命。”
說完又鬆了口氣般:“但你醒了就好。”
她着急的樣子有些好笑,他有些虛弱的道:“我想喝水,殿下。”
她顯然沒什麼照顧人的經驗,頗有些手忙腳亂的去倒水。
給他倒來了水,她的眼睛還盯着他瞧,十分專註,他一喝完,便問:“還喝么?”
他還未答,她便又道:“再喝一點吧,你的唇有些干,看起來一點也不誘人了。”
“......”
“好。”
喝完了水,她便馬不停蹄的跑去給他弄吃了。
她一走,公孫堰便進來了。
“爺...屬下失職。”他跪在地上:“屬下來領罰。”
闌筠坐起,微微拉扯到的傷口痛到皺眉,公孫堰見狀連起身去扶他。
“回去再罰。”他聲音有些冷:“我們還在邯州里?”
“是,昨日爺受傷,無法趕路。”他道:“現在原先定好的返都城路線有人埋伏了。”
即便在邯州拿到了證據,回都城路上必不會那麼容易,他本規劃好回去的路線便是十分的緊急,因為他的受傷的原因耽誤了時間,已經被他們發現埋伏。
他陷入沉思。
好一會,他道:“必須在明日就離開這裏,再拖延下去便會暴露我們的位置,到時必是源源不斷的追殺。”
“可是爺的傷.....”
“我無礙。”闌筠咳了幾聲:“你們今夜好好休息,天一亮便走。”
“是。”公孫堰一走,王昭便端着粥回來了。
他換了一副溫和的面孔看她,看得她一愣。
她在床旁坐下,一邊嘀咕着:“倒是又裝上了。”
他聽到了,也裝作沒聽到,她又便是要讓他聽到,他道:“殿下,好餓啊。”
她瞧着他把眉一挑:“左相大人,本殿下喂你?”
“我自己來.....”
“我喂你。”她換上不容置疑的語氣,不允許他的拒絕。
他看了看那粥,又看了看她。
她已是舀起一勺粥,遞到他的嘴邊,命令道:“張嘴。”
自他懂事起,他便沒有過這般被人餵食的情況。
他眉眼一垂,便張了嘴。
“好吃嗎?”她的聲音都帶上了期待。
他抬眼望她,她的眼裏有着亮光,餵食他這件事她為何高興?他不懂。
“好吃。”他道。
“這個肉沫是我放的。”她一臉自豪。
嗯,很厲害了。
他輕笑道:“殿下真厲害。”
她勾起唇,朝他昂首,像只打贏勝戰了的小獅子,洋洋得意。
這一得意便忘形了,這一勺一勺的喂得又快又急,他才剛咽下她又一勺子到了嘴邊,他被嗆到時她還一臉無辜。
“左相大人…你倒也不必如此着急,慢些咽。”
她揶揄他時便喜歡喊他左相大人,尾音微揚,帶着她那聲調特有的清脆。
昨日的淚人彷彿幻象般,他接過她的手帕擦着嘴唇。
“何德何能,蒙殿下親自餵食。”他道:“即便噎死,也是臣的過錯,與殿下無關。”
“是啊,你要是昨日當場死了也是活該。”
他:“……”
有時她不說話也很好。
吃完了粥,她本欲起身,瞧見他胸膛裹着的紗布滲了血絲出來,又頓住了。
她問:“疼不疼?”
闌筠瞧她的睫毛在顫,柔了聲:“有些疼。”
“你是為了救我,是我害你受傷。”
她的臉在燭光下有些黯淡。
“不是。”他道:“殿下若不帶着人回來,臣也不能劫后逢生,甚極有可能被朱日文他們抓去,這是前提。”
若未有這個前提,連躺在這裏的可能都沒有。
她頓了頓:“倘我夠謹慎,若更靈敏些又怎會沒有察覺到危險?”
“我們也未察覺到啊,殿下,你不必覺得內疚,公孫堰九鳴都未反應過來,何況是你,這與謹慎無關。”
她抬眼瞧着他,微彎了眸。
闌筠能看到她逐漸開心起來,嘴角微抿,帶着笑意。
她的確陰晴不定,但又極好哄。
忽然又垂了眼:“可是你昨日說我不該回來。”
“臣只是擔憂殿下受傷。”
她提醒他道:“受傷的是你。”
那也是……
他無奈的笑了。
她又一昂頭氣勢十足,轉身欲走。
他出聲:“殿下。”
她站住斜眼瞧他,勾唇:“怎麼?捨不得我了?還是你害怕?需要我陪你睡?”
眼裏秋波流轉,她那樣妖冶的神色是充滿誘惑的。
“明日天一亮我們便啟程回都城。”他徐徐道。
她斂了不正經的神色,皺眉:“你的傷可以顛簸?”
“我無礙。”闌筠道:“為了能脫身,殿下,我們必須分開走。”
她將眉蹙得更深了。
“明日九鳴會帶你們直穿五壓山,如今楊壽剛死了,山上正亂,你們趁亂過山,出了邯州便改水路。”他正聲:“朱日文便由殿下壓着回都。”
她有些驚訝,問:“那你呢?”
“殿下,朱日文是個很關鍵的人物,與朝中重臣勾結的重要物證雖已找到,但他也是是關鍵證人,他必須活着到都城。”
她抿了抿嘴,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她會同意的,權衡利弊她知道什麼才是該做的事。
“你這樣說,我怎能拒絕。”她略諷:“我也不會那般不懂事。”
懂事?她從來就懂事。
她坦然接受他的安排,多餘的話都沒說。
第二日分別時,她也很平靜,兩人都很平靜,他心裏多少覺得不舍。
她只有輕飄飄一句:“我在都城等你。”
闌筠自以為是清醒的人,即便他知道自己的心有波動,卻自信着不會沉淪。.
在這一刻也覺得有波濤駭浪要將他打翻。
於是天微亮時,他們在朝暉分開,背馳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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