箐箐番外2

我站在醫院窗外的樹梢上,看着病床上的自己。

小小一隻，嬌嬌弱弱，臉色很蒼白。

好憔悴。

真可憐。

我摔斷了一條腿，還好我有翅膀。

這話邏輯有點不對,不過管他呢,事實本來就是這樣。

說實話,再見到柏祁玉我是有點意外的。

我知道他喜歡我,但我不喜歡他,曾經也正面拒絕過。

畢竟長痛不如短痛，不喜歡還吊著人家不道德。

沒想到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我,這麼大把年紀了還沒結婚，有點愧疚。

是不是我連累了他？

這種念頭只是一閃而過，我不會因為愧疚就勉強自己和一個不喜歡的人在一起。

小傢伙在養病,我繼續跟在她身邊。

真羨慕啊,我想。

所有人都寵愛着她，她很幸福。

比我幸福多了。

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我看到了很多以前看不到的東西。

種種誤會也隨着小傢伙的經歷而解開。

我心痛過，也自責過，更是愧疚不已。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有錯,但我沒想到居然能錯得那麼離譜。

我的孩子啊,你因為媽媽,究竟遭受了怎樣的折磨。

我產生了憎恨。

第一次起了報復的念頭。

——韓大余！

這三個字,成了我的心頭恨。

如果不是受限於現在的身體，我可能早就已經提着把刀上去將那些膽敢傷害我兒子的傢伙們砍個稀巴爛了吧。

可現在，低頭打量自己圓潤的小身軀,箐箐嚴重懷疑自己就算拼盡全力去撞人,能將人給撞傷不？

也許到時候被彈飛出去的反而是她自己。

想像一顆圓滾滾的球砸在人身上,再彈出去，然後在骨碌碌地滾動……

那畫面太美，箐箐不想想了。

我還是跟着弟弟去玩吧。

意外得知弟弟其實就是個缺愛的小屁孩，其實是很依戀姐姐的。

箐箐第一反應就是拿小本本把這件事記下來，她要拿去嘲笑顧小瀾十年八年，讓他在她面前永遠都抬不起頭，哈哈哈。

這也就是親姐了。

攤上她這個惡劣姐姐，難怪姐弟兩個鬧成這樣。

小箐箐在接二連三地遇難，箐箐知道，除了明面上的韓大余以外，她背後還隱藏着一個人。

——她母親。

如果不是知道這件事，我不會精神崩潰，更不會有今天那麼多事。

虎毒不食子，可那個女人，她比老虎都毒。

還好，傅衡他們保護得當，才沒讓‘我’受到什麼傷……害。

好吧，我這話說早了。

這次還牽連了我虧欠最多的大兒子。

我拼了命地啄向男人掐着阿謹脖頸的大手，大顆大顆的眼淚順着綠豆小眼流出來。

放開，放開我的兒子！

沒有用的。

心底響起一個聲音，除了我自己，沒有人能看見我，更沒人能感知到我的存在，所以我就能這樣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嗎？

不可能的！

年幼的我帶着滿身傷痕趴在地上大聲哭嚎，我們都只有一個念頭。

救下阿謹。

措不及防之下，我被彈出小鳥的身體，化作一道流光，沒入原本的身體內。

我長大了，或者說我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可我知道我能清醒的時間只有這麼一小會兒，錯過了，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我得去救我的孩子。

真疼啊。

身體在緩緩倒下，溫熱的血液逐漸流失。

我閉上雙眼，安心地看到一隻眼熟的小鳥落在阿謹身上。

與那雙綠豆眼對視，我緩緩勾出一個微笑。

接下來，就拜託您了。

黑暗。

無盡的黑暗。

我不知道自己在裏面呆了多久，但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身體和靈魂的逐步融合。

看來等融合結束，就是我正式回歸的日子。

沒人會給我買鞭炮慶祝的，我也不稀罕。

很多事情，我懂的。

他們可以對着小箐箐無限寵愛，對着已經成年後的我，卻只有一個大寫的尷尬。

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相處，因為從前的種種隔閡，哪怕知道是誤會，短時間內還是很難說消除就消除。

只能先這麼處着了。

我不是很在意這個。

因為我已經決定好了，要離開。

不是說誤會解除了，昔日的傷害就不復存在。

我做到了原諒，但是我沒辦法保護自己不受傷，既然如此，那就彼此遠離，這樣對大家都好。

傅衡可能還是以為我在在意那個所謂的‘私生子’的事。

還特意帶我回祖宅當面跟我解釋。

那個孩子也是可憐，因為一場意外，親眼看着他爸死在他眼前，而傅衡又正好和他侄子長得很像，就被孩子給誤認成爸爸了。

難怪一口一個‘爸爸’地叫着。

我堅持着要離開。

傅衡答應我了。

說不上來那時候是什麼感覺，心底空落落地，似乎有些失望於他的不再挽留，可更多的，是解脫后的輕鬆。

民政局門口的道別，我是真的以為是永別，所以只說‘拜拜’不說‘再見’。

因為想着要再也不見的。

沒想到他還是追來了。

他的侵入潤雨細無聲，等我發現的時候，已經像是被蜘蛛絲團團纏住的蝴蝶，跑不了了。

算了，跑不了就不跑。

其實……還是挺開心的。

我們慢慢地相處，就像是一對陌生人，重新經歷相知相識到相愛的過程。

在這個過程中尋找更加適合雙方的相處方式，並且學會慢慢放下過往的一切，再次擁抱屬於我們的愛情。

真好。

原來我的愛情還在啊。

這世界上最美好的事就是。

我愛你，恰巧，你也愛我。

求婚答應得順理成章，都已經這樣了，還不答應是想矯情個什麼勁？

等我們甜甜蜜蜜地牽着手回去宣佈要復婚，居然沒人感到意外。

真沒趣，我想。

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你這輩子最大的成就不就是我嗎？”

臭不要臉的某人聽了我的牢騷，完全沒點不好意思地往自己臉上貼金。

我才不慣着他，給了他個白眼后就睡了。

昨晚太操勞，今夜休息。

都是一大把年紀的人了，得學會節制。

睡着的我做了個夢。

夢見了從前的我。

那時候我也就二十來歲吧，兩個孩子還是一隻只圓滾滾的小豆丁。

心血來潮，送推着寶寶推車帶着他們出去玩。

半路遇見了一隻受傷的小鳥。

小朋友對小動物很有愛心，一看到小鳥就可憐巴巴地央求我救它。

其實我也不忍心眼看着這條小生命就這麼消失，迅速給送去寵物醫院，留下足夠的錢，能不能救活，就看這鳥的命了。

後續我沒有再去關注這件事，沒想到居然引發了後來這一系列的機緣。

夢境一轉，我夢到自己當初許願時候的情景。

得知一切之後的萬念俱灰，我甚至沒了繼續活下去的意志。

就在這時，這隻曾經被我救過的小鳥飛到我面前，張嘴就口吐人言。

“你有什麼願望嗎？”

“你可以幫我實現？”

可能是神智已經被擊潰了吧，我當時居然沒覺得面對一隻會說話的鳥，是一件多麼詭異的事。

小鳥給了我肯定的答覆：“當然，我是祝夢鳥，能實現你的任何願望。”

“任何？”我看到自己自嘲地笑了笑，用諷刺的語氣說：“我想要幸福，你能給我嗎？”

“能！”祝夢鳥回答得斬釘截鐵，之後，我眼睜睜看着它身上發出一陣玄妙的光芒，將我整個人籠罩。

而那光芒中間的人影，也在逐漸縮小。

“去用最純真的心，尋找你遺失的幸福吧。”

***

箐箐猛地睜開眼坐起身來。

動作太大，驚醒了旁邊的傅衡。

“怎麼了？”他爬起來問道。

“沒什麼？”箐箐搖頭，又慢慢地躺回去，手臂搭在傅衡腰上：“就是做了個夢。”

她再次感受到困意，眼皮子上下打架。

“什麼夢？噩夢嗎？”

“不是……算是個美夢吧。”

箐箐的聲音一點點低弱下去，她又睡著了。

傅衡伸手給她蓋好了被子，又抱着妻子繼續睡。

兩人相擁而眠，畫面看起來溫馨又圓滿。

原來幸福，才是我真正許下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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