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憶無存

洞中習道超級無趣，凈是聽太乙講些什麼經書死理，眾學長們皆在其後應和稱是或者舉一反三，我卻如殺人般痛苦——我最討厭的，就是循規蹈矩。所以，但凡上太乙的課，我就眼睛盯着太乙，實則在發獃思考其他事情。反正，也是坐在最後一排，認真與否，又有誰能看見！

我晚來這裏，坐在最後一排純屬正常，倒是哪吒，按輩分排的話，這傢伙本身應該坐第一排的。後來，問了太乙才知道，是太乙知他與文無緣，即使上課，也只會貪玩耽誤學徒的學習，不如讓他去最後一排，貪玩也無人顧問。更重要的是，不會擾亂他上課的秩序，讓他為難了！

但是，學長們的悄悄話中卻不是這樣的——很久之前，太乙覺得哪吒個子比他的師兄們都矮而且他的位分又高，便把他安排到最前面，可是哪吒卻非常貪玩，在課堂上公然戲弄他的師兄們，太乙都管不了他，導致太乙很尷尬，超級為難，所以才把他安排到最後面，看不到，就不會糟心了。

這個太乙，總是用別的借口來掩蓋自己的尷尬。先前明明只是因為被我拒絕尷尬才在拜師大典上笑成一朵花，那時候卻說只是收了個四海八荒唯一的女弟子才開心，如今哪吒位子這事，他還是這個樣子。分明就是自己管不住哪吒。

聽完太乙講經課後的課餘時間，是最讓我精神奕奕的，因為，這個時候眾學長們總是喜歡聚在一起聊天下間的奇聞異事。他們都是仙家的貴族之後，見的場面多又奇異，每每聽完他們的對話，都覺得自己經歷了一個新世界的洗禮——

南海龍王的小公子，年方三百歲，長着一副十五歲的面容，正繪聲繪色地講着南海龍宮的趣聞：“三界有四大海，分別以方位命名——北海、南海、東海、西海。我來自南海。南海也是四大海中富饒度首屈一指的。”眾人圍坐成一個圈，他坐在中間，他的表情隨着說話語氣而變，像極了電視劇里的說書先生。

我撇撇嘴——不管是小說里還是電視劇里，都是東海最富有，這南海小公子真會扯。

“八月中便是父王的生辰，那日，來自三界的仙人都會提着無數寶藏珍品去我們南海龍宮。屆時，人流不息，紛紛攘攘，別提多熱鬧了。我最喜歡我東海的三哥，他每次來都會帶來無數的甚至我都沒見過的東西……”

坐在我旁邊的哪吒拉了拉我的衣角：“我要玩遊戲。”

我把他的手甩開：“等我聽完。”

那南海小公子仍然講着，一臉地沉醉：“我最喜歡我三哥了。他終日白衣，紛揚如雪，瀟洒整潔。”

我覺得他的表情過於沉醉，便開口：“你這神色，莫不是喜歡上你東海三哥了吧？”

周圍一干人都笑出了聲，小公子臉漲得通紅，嘟嘟囔囔想開口，結果又突然轉身跑了。

我倒開始好奇他口中的三哥是何面容了，被他形容得如此美好。

正想着，冷不丁哪吒開口：“這個南海小破龍，也就只能嘴上說得好，他南海哪裏就那麼富碩了，還比不上我陳塘關富有呢。整天在這胡吹亂捧，看着就煩！”

這話從哪吒口裏說出來，還是感覺有點奇怪的!在我的思想里，哪吒一向都是那種很平和的人，會有讓他煩惱的事，真真是少見。

“你可去過東海？”我問他。

“我去那裏做什麼？”

“我倒極其好奇那東海三公子了，想去東海兜一圈兒，溜溜彎。”

“你還是先知道如何下得了乾元山，再想去遛彎吧！”

被懟了？我白了他一眼：“你這個態度，還想不想玩遊戲了？”

“你只是說有遊戲，卻從來沒有讓我玩過一次！“說罷，顏色一變：”你該不會是根本沒有遊戲，而是說來騙我的吧？“

看着哪吒生氣的表情，我有點方，急忙解釋：“這個遊戲是有的，不過，玩遊戲需要的載體丟了。”

“什麼是載體？”

“玩遊戲依託的工具”，我隨手拿起一塊石頭，往空中一拋，在它落地前，趕緊接住：“就比如，玩丟石子，必須有石子，石子就是‘丟石子’的載體。”

哪吒愣了一下，隨即又恢復生氣的表情：“丟了你不早說，還是在騙我！！！你個小師弟！！！！”

然後，我就被他揪着衣服領子飛到了山頂，掛在山頂的老楊樹上，掛了3天3夜，若不是太乙的早課不見我，急忙尋找，我還不知要在這裏掛上多久。

又是被倒掛，是我命苦嗎？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以後還是盡量離哪吒這小東西遠遠的吧，我可不敢再招惹他，給自己惹麻煩了。

但是，上太乙課的時候是最難熬的，因為與他靠的格外近，避都避不開。我也想過與其他的學長們換換位置，他們要麼就是被哪吒戲弄過怕了他不想跟他坐一起，要麼就是覺得哪吒不學習反而嬉鬧影響自己——都不想跟他坐一起。

也曾想過去找太乙調換座位，但想想畢竟禍是自己惹出來的，怕被他教訓一頓，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

“小師弟，上課不認真聽講，下了課可是會被師傅批評的。”此言也不知是善是惡，反正我認為從他的口中說出來的，沒有一句是好話。雖然如此，我卻只能忍氣吞聲，好不委屈！

又有一日，我坐在蓮池邊發獃，哪吒靠近我，問我：“你怎麼最近老是離我遠遠的？

“惹不起，我還是躲得起的。“

他眨了眨眼：“為什麼說惹不起？“767387285112

我撇了撇嘴——自己心裏沒點數嗎？就你整天，我做錯了事就把我倒掛，以後誰惹得起你啊。

“沒啥。“說完灰溜溜地離開。

沒成想，剛邁出一步就又被揪了回來，真心好奇，一個小孩子怎麼有這麼大的力氣！

“你不說，我就不讓你走。“

這一副要打架的姿勢，真心讓我無可奈何:”你把我倒掛樹上三天，我還能惹得起你，就是我奇葩了！”

“那把你掛幾天不算奇…奇？..“

“你有這個掛人到樹上的想法，本身就已經很變態了！怪不得沒人想跟你一起！“

揪着的領子，被鬆開了，他沒說一句話，轉身離開。

感覺有些奇怪，我就在身後默默地跟着他。

之前在學校的時候，我老師就說過，我有的時候說話不顧別人感覺，很傷人心，難道，我又犯了這個毛病？

我默默地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他走到了桃園中。桃園的景色異常美艷，雖然只是一棵樹，但已有數千年地歲月，樹身碩大無比，佔地數傾，樹茵百里。滿院落英紛紛，紅色花海，不過爾爾。

只見哪吒走到樹下，翻了個身，倒掛在樹上。

看他這樣做，我立刻明白了意思，笑了笑：“難得你有這樣的心。不過想要真正體會什麼感覺，你可不能用法術。“

後來，哪吒果真在這裏吊了3天3夜。太乙真人之前說，哪吒雖是肉身，卻不是凡人，他吊3天3夜能跟凡人一樣嗎？

無結論。

之後再見到他，見他面色溫和許多，也不像之前那麼調皮了，或許是我之前扎心的話戳醒了他？

後來，一直相處，倒也沒有出現把我倒吊的事，小打小鬧總歸是有的。

※

不知不覺，已然在這裏過了兩個月余。想親近自然的時候，便出洞門，極目遠眺；想與人接觸，便繼續在課餘時間聽學長們的聊天趣聞。除了無法親自感受自然，倒還自在。

後來再在洞口遠眺的時候，看到的就不僅僅是景物的顏色，還能看到凶煞之氣和紫瑞祥光。這便是修道之人跟凡人的區別吧。

明天是七月一日，我的生日，之前在大都市，但凡生日，店鋪里都會對生日者有一些優惠或者贈送活動。雖然在這裏，我也得討點好處才行。

所以，一大早我就去找太乙，找了半天，才找到在紛揚桃樹下打坐入眠的太乙真人。一見到他，我就迫不及待地喊：“太乙，太乙……”

太乙睜開眼瞥了我一眼：“沒規矩。是師傅。”

我撇撇嘴，不以為意。

“你找為師何事？”

“明天是我的生日，我想要禮物。”

“禮物？”太乙抬頭想了想，“為師徒弟倒從無一人提出這個要求，你突然提出，倒讓為師不知所措。”

我撅着嘴，一臉無辜地看着他。

太乙想了許久，終於開口：“反正明日才是生辰日，不如明日送好了。正好也讓為師想想。這個問題，有點愁煞人喏。”太乙一甩拂塵，調皮的樣子分明是個老頑童。

※

第二日，我又來到桃園找太乙，園中落英紛紛，落得他滿身都是，活像個“花老頭”，花的厚重度，表明太乙顯然是自昨日起就未曾離開過這裏。

又是若昨日一般靜靜地打坐，我甚至都在懷疑他是否替我想了禮物，更不要提送給我了。

不滿地撅着嘴：“太乙真人，我的禮物你想好是什麼了嗎？”

太乙一臉無奈地睜開眼，站起身，抖落滿身地桃花，在我身邊打量了一下，無奈地說：“規矩，規矩啊。”

我無奈地白了他一眼：“師傅，我的禮物是什麼啊？”

太乙立刻恢復笑眯眯地神情：“你可喜歡樂曲？”

“樂曲？在我們那裏的時候，我經常聽李志輝的純音樂。”

“徒兒有些時候，還是切勿說與這個時代無關的事為好。”

為什麼不能說？他知道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還在一臉懵中，太乙又隨地坐下，隨手變出一架古琴，我還沒說什麼話，他就又開口：“為師給你的生辰禮物是一首曲子，名字叫《憶無存》。”

憶無存？意思是記憶無存？他為什麼要送這樣的曲子給我？

一切，都將無果，因為曲子開始彈奏時，我的意識已經模糊不清，逐漸睡了過去。

※

再度醒過來時，是在自己的洞中，我躺在床上，哪吒坐在床沿，自上而下地看着我，見我醒了，顯然是有點開心的，他說：“你醒了？今日李福來接我回陳塘關李府與父母團圓，師傅讓你跟我一同前往。”

意識依然朦朧，但仍然記得自己是誰，身在何處。總覺得少了一部分記憶，但是哪一部分，卻又不得而知。

“你回家為什麼師傅還要我跟你一同回去?”我感覺莫名其妙。

“師傅說了，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也不知。”

我身側有一個布袋，裏面好像是一個器物，我好奇地打開，發現是一把琵琶，忙問哪吒：“這是什麼？”

“師傅說是給你的禮物，也是你的法器。”

讓我出洞，但又給了我法器，這是讓我一個人自修么？雖是不解，但我還是收下了。

後來，我便跟哪吒一同回了陳塘關李府，但我萬沒想到，師傅讓我跟他回李府，原是命中注定要遇到一個讓我成長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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