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遺憾人做夢

第1章 001??遺憾人做夢

凱達建築工程有限公司,50歲的工程師黎小明心裏一直有一個遺憾,可以說是他這輩子的遺憾。

不是他人到50還沒有混到個高級工程師證、更不要奢談副高級、正高級職稱。

也不是沒有能力進入公司的管理層。

他遺憾的是,自己明明有機會創造出一條又專又精的技術人才發展之路,更可以和好朋友劉高明聯手抗擊,改變當年小灣河大橋的危險狀況。

一直到劉高明被人為埋進15米深管樁基礎混凝土中消失,他有懷疑,卻不敢聲張。

一年後小灣河大橋因為超載垮塌。

那是他剛參加工作時,原本是有機會拯救、改變這一切的,但是一切失敗,源於自我的懦弱、膽怯、沒有能力。

這輩子都感覺自己活得不像一個男人!

當時在機關試驗室的他和大專生劉高明,在斷裂帶地質基礎,運用預應力技術的小灣河大橋的管樁基礎施工中,對橋樑錨下有效預應力進行質量檢測中,發現預應力結構誤差大於設計,他們充分確信,這個一個工程質量大問題。

他們給小灣河大橋的項目經理朱昌明進行彙報了質檢數據,也提出了工程需要暫時停工,進行更專業的質量檢測,及時彙報公司工程部,設計部門……

他們的彙報讓朱昌明在項目部像個黑老大般張牙舞爪大聲講話。

“你們要搞啷樣,老子幹了幾十年工程!

老子吃的鹽的比你走過的路還多。

想當年,老子修大橋遇到過石災害的影響、大橋口附近擾動的邊坡、圍岩可能發生鬆動掉落、還有高總崩落的滾石沿坡面……

那時候我和白副總,哦,當時還是白班長,利用拱橋方案+橋上游縫隙壩攔擋+橋下防護及排導,花桿皮尺定位……搞定一段段複雜的大橋,那時候你們還在吃奶哦!

老子什麼大橋沒見過,今天你們藉著什麼所謂的質量問題,想影響我停工?

我們小灣河大橋是有斷裂帶地質,但是設計已經明確不做特殊處理,也不增加新的技術變更。

我只負責按圖施工,其他不關老子的事。”

他上前解釋,“朱經理,工程是按照設計施工,但是正常施工情況下,出現了特殊情況影響質量問題,施工單位一樣要想解決的辦法,而不是甩鍋出去,撇清責任。”

“你他媽的個臭小子,破大學生,剛到工地幾天就想在我小灣河項目部搞事情?槍口撞到老子這裏了吧!”

他當時就被朱昌明這樣的“威嚴”嚇住了。

劉高明卻一直堅持:“那照朱經理您的意思,任何工程是不存在外在干擾因素了?

工程一上馬,就永遠是馬不停蹄,中間不會有任何一天停歇?

機器設備都沒有永動機,人也不可能永遠前進呀!

工程質量出現設計沒有預料到質量問題,這事我必須上報!”

“你是領導還是我是領導?我朱經理按圖施工,安排進度。

老子給你算算,工地停工兩天,人工費、材料費、台班費……我的大橋現在一天要上升1.2—1.5米,停工兩天,就擔耽起碼3米的大橋橋墩工程進度。

我們大橋施工一米進度給公司里創收多少?都是以幾萬,十幾萬來計。

我的工期全部排滿了,你影響我的工程進度,損失還要翻倍,你懂不懂!”

“我不懂,我只懂工程質量有問題不能掩蓋,必須解決處理!”劉高明沒有被威嚇到,堅持自我。

“你信不信,老子用混凝土把你埋了!”朱昌明衝到劉高明面前,一付要抽他的表情。

……

他對朱昌明點頭。

他——黎小明退步了!

項目部工程,項目經理是第一責任人,朱昌明要攬下這事,萬一出了事,他們剛到公司大學生,也只是實習的普通檢測人員,罰不到自己頭上。

他拉了拉劉高明!

劉高明卻扭頭過去,拒不服從。

第二天起,他就躲在辦公室做資料,不在追問大橋質量問題的事。

過了一段時間,突然聽說在小灣河項目部的劉高明失蹤了,公司報了警。

有人傳出話來,說劉高明喜歡自己單獨行動,看見他獨自上在野外大橋的山裏,會不會是給狼叼走了。

這個案子就一直懸而未決。

對於劉高明的失蹤,他一直在懷疑,可是苦於沒有證據。

如果說劉高明是被打入了混凝土,就算是進入低強度的C20混凝土中,也是只能完全融為一體秒成渣,打開都找不到線索。

還有喜歡在公司新人面前充老子項目經理的朱昌明,在公司有靠山,位高權重,黑心且手段殘忍。

他就一直不敢說什麼!

……

小灣河大橋修好后,管樁基礎內部預應力受損,是質檢站再次檢測出來,那時大橋都快修好了。

設計為了規避責任,把大橋的通行車輛限重15噸、限速20公里/小時。

但是一年後,運輸公司一輛自重30噸的大貨挂車,載着80噸的水泥,在超載情況下通過該橋,重載衝擊力使大橋第9孔懸臂端預應力結構瞬間脆性斷裂,致使橋板全面坍塌。

垮塌雖然解釋是超載問題,但不管是設計方,還是作為施工方,相關責任人都難辭其咎……

朱昌明被抓后,還供出另一條血案,一年前的工地技術員劉高明堅持質量舉報,被他推下十幾米深,正在澆築混凝土的管樁基礎中……

朱昌明被判死刑,小灣河大橋工程也成為凱達建工一個抹不去的污點,包括凱達所屬的上級西北局在S城的聲譽急劇直降!

……

這是他這輩子的遺憾。

30年過去了,50歲的他已經是滿臉皺紋,頭髮全白了。

他又頻繁的夢到和劉高明在建設中的小灣河大橋,然後劉高明被一隻無形的黑手推下去,掉進那個漆黑不見天日管樁混凝土裏。

大橋上幾十輛貨車衝過,幾百人上橋參觀,橋體坍塌,車毀人亡。

他被驚醒過來,睜開眼睛,嚇得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嘴巴,全身上下都在發著顫!

他多麼希望這一幕幕人間慘劇不會是現實,當初就在他手裏能夠翻雲覆雨控制住這一切。

如果早在當初拿下飛揚跋扈的黑心朱昌明,就可以制止這一切!

這一晚,他又回到這個夢中,這一次夢中他和劉高明再次站在朱昌明面前!

粗鄙粗暴的朱昌明坐在高高大橋橋墩頂端,大手一指,下面的農民工打手們要抬起劉高明丟進正在澆築混凝土的管樁基礎中。

他趕緊上去求饒,“朱經理,朱經理,放過劉高明!我給您賠禮道歉了!”

“放過他?他舉報質量問題,他得為自己‘亂說’負責!再說,你賠禮道歉,你怎麼賠禮道歉?”

“我和高明會跳霹靂舞,我們給您跳一段吧!”

“哈哈哈……跳,跳,跳……”下面的農民工打手們歡呼雀躍。

他就趕緊把被抬上去的劉高明拉下來,一起賣力的跳起了一段霹靂舞。

跳完以後,兩個人大汗淋漓。

“不行,你們要在要在橋墩頂外沿十公分的範圍里跳,不掉下去摔死我就繞過你們!”

劉高明扭頭無奈的看了他一眼。

“跳,跳,去橋墩頂外沿十公分的範圍里跳……”那些農民工打手們振臂回應朱昌明的指令,朝他們壓過來!

他明明感覺好像有許多的手拉着他,說著:“忍……忍……忍”。

但是他已經忍無可忍,甩掉那些拉着他的無形的手。

“你們還有怎麼樣?”他終於站了出來,面前這些殺手般的黑勢力!

黑壓壓的農民工打手涌過來,他的手裏多了一個陶瓷大碗,裏面粘着一圈的吃完飯後后紅紅黃黃油膩。

一股白開水衝進碗裏,他滌盪着把碗裏的油膩沖洗,把碗朝天上一昂首,洗碗水如滔滔江水,他大口一張,把所有的洗碗水喝得滴水不漏。

接着,再伸出紅紅的大舌頭,把陶瓷碗裏剩餘沒有洗滌乾淨的油膩水舔得乾乾淨淨,潔白如玉……

朱昌明指揮下的農民工打手們都驚呆了,“你……你……不會就是我們四川人傳說中的舔碗祖師爺吧!”

“正是這下!”他把碗一扔,噼里啪啦的響聲中,他憤怒的大聲指責,“你們這些我四川人舔碗家族的徒子徒孫,我們都是農村出來的,都是窮苦人家,在外面建築工地打工,你們就忘記了善良淳樸!

隨波逐流沾染上一些社會上的不良習氣,因為得朱昌明一點金錢的好處,就如狼似虎出賣自己的良心。

你們不知道我和高明發現的小灣河大橋質量問題是在救你們嗎?

包括你,朱昌明,你這個粗鄙粗暴的黑心老妖!

我黎小明今天就來收妖了!

……

就在這時,97年他剛進公司時的機關試驗室成員到達;當年的工程部總工何健來了;還有那個離開凱達多年老總陳林也站在了他的身後!

他彷彿站在了雲端,帶着劉高明,看見了仙境般完美的旖旎風光。

猛地一不小心,從天上掉了下來,是頭朝地,重重的摔下來。

他腦袋重重的被什麼硬物撞擊着,痛不欲生!

痛不欲生的時刻,猛然感覺頭腦里竟然出現一個洞,是深邃的軌道,亮點一個接一個:熟悉的人,他們的心裏在想着的那些勾勾叉叉,在S城、在上面矗立着凱達建工四個大字的樓道里……連綿不絕……

他掙扎着睜開眼,大吃一驚。

他竟然是睡在三十前老家自己單人床的卧室,床上那條紋花格子床單被套三件套,散發著母親手洗肥皂水淡淡的清香;床旁邊暗紅色的桌子上放在一張設計圖,清晰浮現在他的眼前。

前半部分接地與地面齊平,後半部分懸空由木樁支撐。內部結構分為三層。下層平行的房屋正中的吞口平台,正對大門,梯石台階;中層堂屋、客房;上屋是穀倉、雜物間。

建築呈虎坐形,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還有繞樓的曲廊,曲廊配有欄杆。

房頂的瓦片,隨料巧布,上下左右承接,從房檐到房頂的瓦片體現的魚鱗之美。

屋頂則採用望頂,空氣可隨意流通,雨水卻進不來,也使室內空間具有了更好的透氣性。

這是他當年大學的畢業設計,因為這個設計他被大學教授交口稱讚,說他是個把古與今完美結合設計的奇才。

他驚喜的爬起來,手臂上的肱二頭肌粗壯有力,飽滿的胸肌像一張名片展示他也是一個練家子。

鏡子裏的自己,180CM的身高,濃密自然卷的黑髮下面是一張方正剛毅的臉龐,修長的身材健壯挺拔,整個人十分精神抖擻。

人生匆匆如白駒過隙,原本以為幹事業的三十年已經如流水,被自己浪費得軟弱無力,痛不欲生。

他狠狠的掐了一下那細膩光澤的臉龐,痛!真痛!

設計圖旁邊的畢業證,1997年7月鮮紅的日戳刺目地顯現。

他回到了三十年前20歲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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