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言攸是個很懶的人，懶到每天背着的斜挎包里總放着個小枕頭，好方便她隨時隨地可以睡覺。
斜挎包里的東西從來就不多，一個小枕頭，一把傘，一包面巾紙。
言攸不用錢包，因為從錢包里拿錢，還要先掏出錢包，從裏面抽出錢，再合上錢包，將錢包放回包里。這哪裏有直接從口袋裏掏出錢方便？
自然，手機放在褲子的口袋裏，也是一個道理，為了這，天生麗質的言攸，從不穿裙子。
楚月出一直很看不慣懶洋洋的言攸，對她來說，身為一個老師就該有個老師樣，為人師表，在監考學生的時候，從包里掏出個小枕頭后直接趴在講台上睡覺，成何體統。
簡直就是在帶壞學生！
奈何，懶洋洋的言攸似乎很受學生歡迎。
永遠都穿着格子襯衫和牛仔褲，加上帆步鞋，一頭捲髮從來不扎，總是散漫的披在肩上，黑框眼鏡后的眼睛好像永遠都睜不開似的，走路拖拖拉拉，一下課就趴在桌上睡覺，簡直就是個還沒畢業且成天翹課的大學生，哪裏像個教數學的高中老師。
身為年段最優班的班主任，眼看着自己的學生居然要每天上這種老師的課，楚月出每天都沒有好心情。可是每次去和校長反映，那個臉帶奸笑賊眉鼠眼的老男人都故作無奈，“惹不起啊。”
惹不起？有什麼好惹不起的？
不就是本省唯一一所重點大學校長的女兒嗎？有什麼好惹不起！
天子犯法都還與庶民同罪，言攸不過是一個大學校長的女兒罷了，有什麼好囂張的，真是氣煞她了！
“言老師，為什麼今天只上了半節課就讓學生自習！”一下課，楚月出便踩着高跟鞋，急匆匆地回了辦公室，果然那道身影又趴在桌上睡覺，頓時怒氣直往頭頂上沖，三步並作兩步過去，十分生氣地瞪着那個側着頭趴在枕頭上的人兒。
辦公室里的所有老師立刻靜了下來，將注意力投到言攸那邊，靜觀後事。
只可惜，言攸似乎睡得很熟，均勻的呼吸聲因為辦公室的寂靜很快就傳入眾老師耳朵里，一時間圍觀的老師們皆掩嘴偷笑，等待臉色逐漸鐵青的楚月出作出反應。
楚月出只覺得自己的肺快被氣炸了，瞪着閉着眼睡得正香嘴角還掛着一抹口水的言攸幾秒，伸手，直接抽出了言攸腦袋底下的小枕頭。
圍觀着的老師們呆了一呆，還未反應過來便聽到“哐當”一聲響，接着是慘叫聲。
因為枕頭被抽出，言攸的臉直接撞上了桌子，疼得發出一聲慘呼。
眼裏掠過一抹得意，稍縱即逝，楚月出手裏拎着柔軟的小枕頭，等待言攸醒來。自然，其他老師也是如此。
只是，情況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慘呼過後，言攸只是咂咂嘴，喃喃了幾聲，再次睡著了。
“噗……”不知是誰先發出一聲輕笑聲，接着辦公室的其他人也都跟着笑了。
楚月出瞪着言攸，咬牙切齒良久，狠狠將手裏的小枕頭砸在了言攸頭上，怒氣沖沖地走回自己位置坐下。
後腦遭到小枕頭“重擊”的言攸又咂巴了幾下嘴巴，身子稍稍動了動，很快又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辦公室里的老師們笑作一團，而楚月出更是氣憤，轉頭狠狠瞪了睡得十分香甜的人兒一眼，越發的討厭言攸了。
果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孺子不可教也！
上課鈴在幾分鐘之後響起，言攸這回反而醒了，坐起身子，揉揉依舊睡眼惺忪的眼，打了個哈欠。
楚月出眼神餘光瞟到言攸醒來的模樣，側轉過身子，開口，“言……”
“啪”的一聲響，言攸再次趴回了桌上，閉上眼，很快又睡著了。
話說一半的楚月出瞪着眼，看着言攸很快又陷入沉睡中的模樣，恨得牙痒痒的，卻又無可奈何。
“楚老師啊，小言老師上課上得不錯啊，你就別要求這麼高了。”和楚月出坐隔壁桌的一個女子輕笑着勸解道，“小言老師很可愛的。”
“張老師，你不知道，她都已經是第三天了，連續三天數學課都只上一半就讓他們自習，自己趴在講台上睡覺，氣死我了！”
“噗……”一旁八卦地偷聽着的幾名老師一聽她這麼說，再次笑了。
打開一篇作文批改着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楚月出臉頰鐵青，眼裏火花四射。
辦公室里的老師們竊竊私語，半是覺得有趣，半是覺得楚月出可憐。
言攸是這學期新調過來的老師，按照校長的說法，是言攸學業優秀，實習也優秀，故而讓她擔當最優班數學老師這一職委以重任。
可是明眼人一看便知，什麼學業優秀實習優秀，真正起作用的無非是言攸那當重點大學校長的老爸。
討好了言攸，便是討好了言校長，到時候何愁保送到那裏的學生名額。
因此，雖然心底多少有些不滿，老師們面上也不好說什麼，唯有楚月出，從來端莊嫻靜溫柔又不失嚴厲的楚月出，幾次三番被言攸懶洋洋的態度氣得發火，形象全無。
對於一畢業就進來這裏教書的楚月出來說，教師是一個神聖的職業，是要教導學生讓學生明禮通智的，而時至今日，應試教育的壓力越來越大，表面上還要掛着所謂素質教育的名頭在那，學生們往往苦不堪言。
因此，楚月出從來都無視那些所謂的素質教育的表面功夫，有那個時間裝樣子讓學生帶着清洗工具去寺廟裏進行所謂打掃拍照留念，不如騰出時間讓學生們休息或者讀書。
因着這樣的態度，再加上語文課上得極好，又是個大美女，五年下來，帶過的學生往往都很聽話，學習也很優秀。
到了今年，上了高二之後理科班便分出了一個最優班，篩選年段前五十的學生進去，由各科最優秀最有經驗的老師上課，而楚月出，則兼任語文老師和班主任二職。
楚月出高一的時候就帶過一個班級，那個班級同樣名列前茅，因此這個最優班裏，有超過一半的學生是從她高一帶的班級出來的。
本是信心滿滿地打算帶着這五十個孩子奔向重點大學，沒曾想到，年段最有經驗的數學老師退休了，派過來的，居然是言攸這個剛剛大學畢業的黃毛丫頭，這簡直是在拿五十個孩子的前途開玩笑。
一開始楚月出反應本來是沒有這麼大的，剛剛大學畢業也就剛剛畢業，或許壓力會讓言攸更加拚命教孩子們。
可是從開學到現在，已經兩個月過去了，言攸上班經常遲到也就算了，進了教室之後，又常常站在講台上懶洋洋地講課，某次晚自習，楚月出甚至聽到兩個學生在討論言攸上課時是否有睜開眼睛，真是令人不得不生氣。
遲到，上課懶洋洋也就罷了，言攸還經常搞什麼當堂小測，隨手在黑板上留幾道題，完事兒之後直接拿出小枕頭趴在講台上睡覺。
真是……真是……
氣死她了！！！
一想到這，楚月出握着紅筆的手更加用力了，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露，寫在作文紙上的批語也字字透紙。
罪魁禍首的言攸絲毫不知道有人已經被自己氣得儀態全失，依舊趴在桌上睡得十分香甜。
早上第一節課就是言攸的數學課，今天言攸倒是沒有遲到，很準時地出現在教室里，或許是因為昨天下班前楚月出特地將她攔截住后一番教育起了作用。
身為班主任的楚月出，一直都是不屑於在學生們上非語文課時去偷看他們有沒有認真的，對於她的學生，她絕對信賴。
可是自從言攸當了最優班的數學老師之後，偶然一次機會被楚月出看到她上課上到一半睡覺的模樣，從此便無法安心了，常常在數學課的時候過去走動走動，而學生們也知道楚月出的目標不是他們，是那個可愛的言老師。
今天早上，她實在是對言攸不放心，故而，在另一個班上課上到一半時，趁着學生們在討論問題，出去看了看，沒想到一入眼就是言攸睡得正香的模樣，害得她差點當場抓狂。要不是還要繼續上課，她一定會衝進去將那個睡得正香的傢伙拖出來暴揍一頓。
言攸很成功地讓家教良好，從小讀了許多書，從來都很淑女的楚月出有了暴力傾向。
楚月出又拿出一篇作文，定了定神，認真批改，這時候，言攸終於醒了。
迷迷糊糊地坐起來，在桌上摸索了幾下找到眼鏡戴上，獃獃地坐在椅子上許久，手撓着下巴，滿臉疑惑，聲音小小的，軟軟的，“奇怪了，枕頭到哪去了？”
“噗……”坐得近的老師再一次笑趴了，楚月出“啪”的一聲放下筆，站起來，走到言攸身邊，撿起地上的小枕頭遞給言攸。
“啊……謝謝楚老師。”言攸接過小枕頭，笑眯眯地將小枕頭放到桌上，卻聽楚月出一句，臉頓時垮了下來，嘴巴跟着嘟起。
“言老師，跟我出來一下。”
又是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