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二百零九章 渡燕
天色昏黃,寒風凜冽。
洶湧澎湃的小窗河邊。
徐長生和薛南面色難看的往渡口內走去,背後停靠着的是一艘高大樓船。
自聚寶齋出來,兩人便徑直來了這小窗河邊,前前後後歷時幾個時辰,兜兜轉轉,問了修士,問了凡俗。終於將情況打聽了清楚。
其中還包括這黃花渡口的情況。
問清之前,徐長生一直以為這黃花渡口是得名於“黃花”,盛開的黃花。
而實際上呢?
這黃花渡口主要靠兩家掌管,一個黃家,一個便是花家。
而黃花渡口溝通小窗河南北兩端的渡船,也就兩艘,黃花兩家各擁其一。
一名“渡燕”,一名“乘風”。
現在停靠在徐長生兩人身後的高大樓船便是其中之一,花家的“渡燕”。
而那黃家的“乘風”,就在前段時間北上的時候,好巧不巧遇到了那剛剛蘇醒的河中巨蛟。
雖然那巨蛟最後被那護船修士與那衛船陣法齊力斬殺,但乘風船體依舊被那蛟龍水法所重創。
現如今被那黃家送去煉器宗門修繕。
因而這段時間,原本每月兩趟的北上渡船,都變成了一趟,花家的渡燕。
而花家也憑此掙了個盆滿缽滿,隱隱有超越黃家的趨勢,或許用不了多久這黃花渡口就會改名為花黃渡口了。
當然,這些小道消息都是薛南憑藉一枚白水幣從那河邊修士口中打聽出來的。
至於消息是否真實嘛,十成怕是也有六七成是實話了。
一直在這黃花渡口中混跡的修士,知道的總能比別人多一些。
就像那修士還附贈了一個免費的消息給薛南,說明日發船的渡燕早已滿員,不再收人。
當然,若是薛南想上船,也願意多花上那麼一筆仙家錢,那修士自然也能助他們倆上去。
徐長生當時只是說再考慮一下,那修士也不勉強,給了徐長生一張能隨時聯繫到他的傳訊符籙之後,便繼續在這渡口岸邊晃悠,等待着下一個上門的獵物。
只不過這麼一來,他們倆想要北上就只有乘坐明日那艘渡燕了,也只有和那羅萬漪兩人一起,如若不然,就只有等那一月之後的下一趟。或者說這段時間內黃家的那艘乘風修繕好了,只是這幾率着實有些低。
那麼現在該考慮的就是到底是他們倆單獨登船還是等明日與那羅萬漪一起了。
薛南回頭看了看岸邊停靠着的那艘巨大貨船,傳音問道:“老徐,要不我們自己上去?就不與那羅萬漪一起了。”
徐長生此刻也是正在考慮着這個問題,思量了片刻,他搖頭道:“不,我們就與他們一起。”
“為何?”
薛南皺了皺眉。
“他們有心與我們一起,若是我們故意避開,反而顯得我們心中有鬼,這樣一來反而讓我們更加被動,倒不如就與他們一起,待在他們身邊,到時真要有什麼事情,我們也好隨機應變。”徐長生沉吟道。
薛南想了想,點頭道:“應該還有一個原因吧?”
徐長生大笑道:“知道就好,何必說出來。”
為何?
熟悉徐長生的薛南自然清楚,跟在羅萬漪身後一起上船,必然能省了那筆獨自上船的“轉手費”,雖然不知道具體數目是多少,但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
既然確定了行程,兩人也沒再猶豫,就在附近尋了間仙家客棧,依舊是薛大公子買單。
此刻,一處偏僻小院內。
侍女樂瑤伺候着羅萬漪更衣,而他依舊面帶微笑,彷彿更古不化。
“公子啊,你為什麼那麼看重那兩個狗腿子啊?我看他們也就那樣,還抵不過公子的萬分之一好,不,是百萬分之一好,哎呀,也不是,就是公子最好啦。”
說著樂瑤直接抱住了羅萬漪,把頭埋在他胸前,極其害羞。
“你呀。”
說著羅萬漪伸出右手食指抵在她眉心,輕輕將其推開一些。
“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人不可貌相。”
“哦”
樂瑤微微低了低腦袋,但很快又抬起,“那公子你說,他們倆有什麼不同。”
問起這,羅萬漪微微正色了些,也沒立即開口,彷彿似在權衡。
樂瑤也沒再出聲,更沒想到的是那兩個少年竟然讓公子露出這般鄭重的態度。畢竟自己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哪怕上次公子單獨面對那歸真境神仙的嫡傳弟子,公子也依舊談笑自若。
而不是像這般。
沉吟了片刻,他終於開口,“起先我只是發現那薛北身上帶有那開山氣象,因而只是多看了幾眼,至於旁邊那個叫賀長生的,我其實一開始是並未關注的。不過……”
“不過什麼呀?”
樂瑤瞪大了水潤的大眼睛,看着自家公子。
“不過我多看了幾眼,卻發現那賀長生身上……很雜。”
猶豫了一下,羅萬漪才說出了最後兩個字。
“很雜?”
羅萬漪點了點頭,終於確定了這個說法。
樂瑤似乎還想問點什麼,但此刻羅萬漪卻是已經走到了床邊,坐在了床沿之上,笑眯眯地看着自家侍女。
樂瑤立馬臉色一紅,雙腿一軟跪了下去。
……
仙家客棧之內。
“南啊,我看你今天花錢挺痛快的嘛?”
徐長生笑道。
薛南眼睛一瞪,“我花錢什麼時候不痛快了!”
徐長生想反駁,但想了想,他說的,還真是實話。
於是悻然道:“你哪來那麼多錢,你也才入玄吧,而且研究了一手小玩意不僅不見收入,反而是個吞金獸。”
不過一開口,徐長生就有些後悔,覺得不該問的。
薛南也是猶豫了一陣,撓了撓頭,“這些都是我老爹留給我的,雖然別的沒留,但給我留了個芥子物,裏面還是有些錢財的。”
負劍少年瞪大了雙眼,“有些錢財?能讓你把紅葉幣當白水幣花的有些錢財?”
“南啊南,我是真沒想到,你竟然還真是那手握重金的仙二代,快說,你現在芥子物里是不是還有那成百上千枚紅葉幣?!”
薛南沒好氣地“嗤”了一聲,“我要是有那成百上千枚的紅葉幣還會跟你在這趕路?早他娘的坐那飛舟北上了。”
負劍少年一想,好像是這麼個理,但總覺得這麼帶着個狗大戶自己要是不下個手,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好了,別說了,以後路上的酒水錢就由薛公子買單了。”
想了想,徐長生終於想出個不錯的理由說服了自己。
薛南好像也對這稱呼比較滿意,點了點頭,“既然小徐這麼有心思,那本公子就勉為其難的答應你了,不過……老徐啊,就憑你這一杯就倒的酒量,能喝我多少錢?”
少年說完大笑不已。
徐長生也是一陣惱怒,剛想好好教他做人,卻被突兀的一聲巨響打斷。
東北方!
兩人齊齊朝着那邊看去,徐長生欲要破窗而去,薛南緊跟其後,卻被其攔下,鄭重道:“我去,你留在這等我,真要有什麼事,我一個人也好脫身。”
薛南張了張嘴,想反駁,最終卻還是答應了下來。
只是神色有些低落。
徐長生也沒安慰什麼,畢竟都這麼大個人了,也都明白。
於是少年收回身後長劍,轉而將那柄鎮山背在了身後破窗而去。
就在離開的那一瞬間,瞬間流轉全身,不僅遮蓋住了自身氣息,甚至連那鎮山的那股壓勝之力都被其收斂。
出門略至房頂,徐長生便發現已有許多修士踩着飛行法器朝着那散發著道道術法流光的地方掠去。
徐長生打量了一下四周,沒人注意到自己,這就很好,而後微微前傾,右手往臉上一抹,瞬間便化為了一副中年男子的面容,無聲踏着屋頂掠去。
人群多是在四周收斂着氣息,又用術法隱去面容,圍着觀戰。
徐長生也沒敢往太前,站在一處屋頂之上,沉着臉往場中看去。
場中交戰的是兩伙人,一夥穿着灰衣,一夥青衣,涇渭分明。
而如今顯然是剛剛交戰完,兩伙人正在對峙,也可能是在等人。
徐長生也捉摸不定,忽地聽到遠方有人在交談,他立馬往後縮了縮,豎起耳朵聽着。
“我看着黃家和花家啊,遲早必有一戰。”
“戰是肯定的,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罷了,而且看如今這摩擦,可能需要不了多久了。”
“不知李兄覺得哪家勝算大些?”
“那必然是如今如日中天的花家啊,家族中人接二連三突破暫且不說,單是這黃花渡口這水運一道,花家便穩穩的壓了他黃家一成。”
“話雖如此,但黃家壓了花家整整一甲子,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也小覷不得。”
徐長生忽地朝遠方看去。
夜幕之中,一金一紅兩道光芒從南北兩端飛至,各自落到了兩撥人馬前頭。
灰衣那邊是一個白面無須的長臉男子,青衣那邊是一花白頭髮的老頭。
不知是誰說了句。
“這前輩與後輩只間,也得分個高下了不成?只是這同為靈台,黃老恐怕是吃了年紀上的虧啊。”
剛剛到此的老頭扭頭看去,“你這老牛還是管好自個吧,別待會走都走不回去。”
人群之中一道人影大笑着往遠方跑去,絲毫沒有留戀。
長臉男子也沒客氣,直接與那老頭笑道:“黃老,是直接我們倆鬥上一場還是一起?”
被眾人稱作黃老的老頭嗤笑一聲,“花家小二何必惺惺作態,鬥上一場又有何妨?”
說著袖中飛出一柄飛劍橫亘眾人之前。
“也別說我以大欺小,今日老夫便讓你三招。”
話音未落。
天幕之中忽地落下一道璀璨劍光,砸在那柄飛劍之上。
飛劍粉碎,老頭也是臉色一白。
大喝道:“何方宵小膽敢在我黃花渡口鬧事!”
言語兇狠,老頭身形卻是急忙朝着來時方向遁去。絲毫沒有拖泥帶水。
終究還是人老成精,能輕鬆一劍毀去自己一柄大煉飛劍的,能是自己能抗衡的?開什麼玩笑!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人群也是急急忙忙四散開去,畢竟那道劍光的主人可是一直沒有現身,誰知道會是什麼情況。
徐長生也跟着人群倒掠而去,同時悄然運起瞳術,朝着天幕看去。
模糊之中,一個女子出現在徐長生視野之中。
綠色棉裙,潮紅臉色之中帶着不可一世。
竟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