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127阿辭,你要殺我?
這一晚,姜辭睡得極不安穩,彷彿騎着馬置身於奔騰呼嘯,殺聲震天的千軍萬馬之中,黃沙飛舞,凜冽的風襲裹着黃沙,吹在人的臉上像是刀子在割。
她卻感覺到不疼,因為她臉上戴着面具,阻隔了風沙,而且她的頸上,手上,留下一道道傷痕,就連身上戰甲也不知什麼時候被鮮血染紅了。
她早已痛的麻木,沒有知覺了。
她手中長戟一揮,一招破九天,倒下哀嚎的人無數,轉眼間,地下死屍無數。
血,沿着寒光湛湛鋒利無比的戟刃流下,蔓延開來,漸漸匯成一條血河。
漫漫黃沙中,她兩眼像是蒙上了一層血霧,除了血,她什麼都看不見,只知道瘋狂的揮舞着手中長戟拚命廝殺。
敵人真是多啊,她怎麼都殺不完。
望着眼前瀰漫的無邊無際的紅霧,她忽然覺得累了,厭倦了這樣打打殺殺的日子。
可是,她卻丟不下她手中長戟。
一旦丟下,便是丟下了保命的武器,那死的就是她。
“你就是江州王,今日我便會會你!”
突然,從紅霧中衝出來一個身披銀色戰甲,臉帶面具的人。
她望着他,愣了一下。
怔愣之際,他胯下戰馬掀起前蹄仰頭嘶鳴一聲,他已經騎着戰馬毫不猶豫的手持長劍直朝着她的胸口襲來。
她持戟迎戰,手中長戟卻被他一劍格開落地,他坐在馬上睥睨着她,嘲諷道:“江州王,也不過如此。”
她冷冷一笑:“猖狂小兒,你高興的太早了!”
她抽出腰中軟劍,一個彎身,探身勾起靜卧於地的長戟,腰身一挺,人已經再度跨坐於馬上,軟劍一收,她手中長戟已刺向他臉上的面具。
他重新抖擻精神迎戰,二人幾乎不分上下,也不知打了多久,她一戟刺穿了他的胳膊。
她也沒討着什麼好,右臂中了他一劍。
黃沙狂舞,血光衝天。
眼看着他手中的劍就要刺穿自己臉上的面具,她使出一招破九天,一戟將他挑下戰馬。
她看到他眼裏的驚愕,不知是出於心軟,還是別的,她並沒有乘勝追擊,轉而拍馬離去。
忍不住,她回了頭,看到他呆坐在地上久久凝望着她。
“阿辭,你為什麼要放虎歸山?”
“……”
“是不是你還念着過去,所以心軟了?”
“……”
“阿辭,你知不知道,你這一心軟,要害死我江州軍多少無辜兵士?”
“……”
她沉默的坐在那裏,任由沈獻數落。
她的沉默更加激起他的憤怒:“趙元祈,你心裏一直都念着你的獾兒哥哥是不是,那我呢,我在你心裏又是什麼位置?我可是你的未婚夫君啊!”
“夠了,沈獻!”她終於有了反應,對視着他因憤怒而發紅的眼睛,“我不欠你的,在你和南煙相好的時候,我們之間的婚約就已經解除了,從此以後,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不,我沒有,阿辭,我和南煙之間是清白的。”
“清白?”她冷冷笑道,“你當我是眼瞎?”
“阿辭,那一晚的事你誤會了,我和南煙真的沒什麼,我愛的始終是你,一直都是你……”他突然握住她的手,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塞到了她的手裏,“你若不信,就剖開我的心看看!”
“難道你敢說你從來沒有覬覦過我的王位,從來沒有和南煙一起商量着奪走我的王位?”
“……”
他說不出話來。
她手猛地一掙,將手中匕首擲落於地:“沈獻,你又何必自欺欺人,若非你心存異心,我江州軍又何至於節節敗退!”
“那依你之意,一切都是我的錯了?”他呵呵笑了起來,“就算我有錯,阿辭你難道就沒有錯嗎,今日你明明有機會除掉趙元祈,卻偏偏放了他,阿辭,你對他究竟懷着怎樣的心思?!”
“……”
“你不要忘了,他已經不是你的獾兒哥哥了,他是燕洲騎統帥,是二十萬大軍的統帥,他來就是要覆滅我江洲軍的!”
“外人殺進來一時是殺不死的,除非有人起了異心,從裏面殺進來,那我江州軍才真正危矣!沈獻,你不要忘了曾答應過義父的話,也不要忘了你曾經的歃血盟誓!”
“那阿辭你也不要忘對義父的承諾,不要忘了歃血盟誓!”
他一拂袖,憤然而去。
突然,她想起了什麼,沉聲一喝:“沈獻,你給我站住!”
他停下腳步,回頭望着她,她懷疑的盯着他:“我再問你最後一遍,笙笙的死,究竟和你有沒有關係?”
他臉上露出沉痛的表情:“事到如今,你還不肯信我?你要我回答你多少遍,沒有關係,她的死就是個意外!”
她臉上的懷疑漸漸消散,最後化為一個疲憊的神情,無力的擺擺手:“好了,你走吧!”
他站在那裏倒不肯走了:“阿辭,只待三月桃花開,你依舊會嫁於我為妻么?”
“……”
“你依舊會為我拋下一切,與我歸隱山林,從此不問世事,只做一對神仙眷侶么?”
“可你已經將桃花樹下埋着的那壇桃花醉挖了出來,與你喝酒的人卻不是我,而是南煙,沈獻,我是個眼裏容不得沙子的人,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也好……”他跌跌撞撞的離開了,“阿辭,是你無情無義在先,一切都怨不得我了,怨不得……”
她沒有聽到他後來的聲音,也不想再去聽,她只是覺得累,只是想好好睡一覺,明日一早起來,又將迎來新的太陽,又將開始新的一天。
可是戰爭卻不會停止。
睡夢中,她緊緊的皺起了眉頭,床邊有個影子靜然立在那裏,在黑暗中凝視着她,見她眉頭深皺,俯下身想撫平她的眉心,手在觸向她的肌膚時又突然停住了。
就在這時,姜辭忽然睜開了雙眼,床邊的人怔了怔,然後道:“阿辭,你醒了。”
“……”
沈獻?
一時間她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夢中,還是清醒,她雙眼迷茫的盯着床前的影子,沒說回答,又閉上了眼睛,再睜眼他還在。
她悄悄在被窩裏掐了自己大腿一是把,好痛。
不是夢!
她眼中的迷茫驟然化仇恨,飛速的從枕下摸出一把匕首,一個彈跳而起,匕首瞬間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全程,他都沒有一絲對抗之意。
“阿辭,你要殺我?”
“對,我要殺了你的這個混蛋!”姜辭咬牙切齒盯着他,站在那裏,連鞋子都沒穿,她本該一句廢話都沒,直接結果他的性命,可是有些事不問清楚,直接殺了他,她又做不到,“是你害死了笙笙,是你給我下了洗髓之毒,沈獻,你該死!”
沈獻滿臉驚愕:“阿辭,你何出此言,我沒有害死洛笙,也不可能向你下洗髓之毒。”
“是姜東臨死前告訴我的。”
“姜東,我正在找這個叛徒,他在哪裏?”
“他已經被我殺了,沈獻,你不要告訴我你什麼都不知道,南煙派他下山來殺我……”
“不……不可能!”沈獻打斷了她的話,“南煙她不會這樣做的,她素來柔弱善良,她不會……”
“呵呵……”姜辭冷笑道,“她善良?她派人將笙笙扔進了天雪湖,在此之前……”她咬了咬牙齒,“她將笙笙送給了一群乞丐,讓她受盡了凌辱,你不要告訴我,一切你都不知道!”
“阿辭,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三個字說的有些莫名的心虛顫抖,其實他已經默認了這就是一場意外,因為洛笙發現了他和南煙的秘密,發現他有心要爭奪阿辭的江州王之位,所以她必須死。
他只是沒有想到南煙會這麼狠,將洛笙送給了一群乞丐。
可是洗髓之毒,絕不是他向阿辭下的,他甚至一直都不知道阿辭失蹤之前中了洗髓之毒,他怎麼可能會下毒害她呢?哪怕他要奪取她的江州王王位,他也不可能下毒害她。
難道是南煙,真的是她?
他的臉色變得蒼白而難看,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握住了她的手腕,她腕上一痛,卻死死握住匕首不放鬆。
“你的脾氣還是這麼犟,現在的你是殺不了我的。”望着她眼裏的仇恨和憤怒,他兩眼發紅,卻無能為力改變她對他的看法,原本也是他奪了她的王位,他對不起她。
“就算現在殺不你了,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果然,話多壞事,她終究還是婦人之仁了。
他幽幽一嘆,“阿辭,你放心,待我回去查清一切,我必會給你一個交待!”
若毒真是南煙所下,若她真派了姜東下山刺殺阿辭,那他就留不得她了。
……
展眼又是幾日。
一層秋雨下來,天氣漸漸涼了。
自打沈獻離開之後,便沒有了消息,姜辭表面上又恢復了平靜的生活,心裏卻得不到絲毫平靜,為了排解不安寧的情緒,只能不停的忙碌,唯有這樣才能忘記自己是誰,忘記趙元祈,忘記沈獻,忘記過往種種。
趙元沅的身體漸漸康復,不過她還是不太喜歡說話,也只有在陪着十五玩的時候臉上才會有幾許笑容,葉慕九日日擔憂趙元翌,外加思念,她也沒有那麼愛笑了。
雖然遠離長陵,彷彿每個人都感受到了不同尋常,山雨欲來的氣氛。
這一天,姜辭正抱着十五在院子裏和葉慕九,初一玩耍,忽然文紫來報,說程世君來了,姜辭自是高興不已,抱着十五就迎出了院外。
再見程世君,他消瘦了,也憔悴了許多。
他說是舟車勞頓,姜辭卻覺得這一次他來心事重重的,她想問,卻每每被他岔過話題,這讓姜辭更覺得程世君心裏有事。
晚上,她將十五交給奶娘,想要跟程世君促膝談心,忽然王家老四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哭着求他去王家救王本善和馬氏。
姜辭對王本善和馬氏厭惡之極,只是看在王家老四的面上去了一趟,趕到王家,王本善和馬氏全都已經一命嗚呼,身體都發硬了。
王家哭聲一片,王翠蓮則木然的跪在那裏,臉上一絲兒表情都沒有,見到姜辭去時,木然的臉上才閃過一絲怨毒之色。
砒霜之毒,王本善和馬氏是中了砒霜之毒才死的。
因為是謀殺案,很快官府便來人了,王翠蓮一口咬定毒是初一下的,因為一直不願回家的初一那一天突然主動回家了,還陪着王本善一起吃了晚飯。
用過晚飯之後,王本善和馬氏就中毒了,所以毒一定是初一下的。
官府衙差聽了王翠蓮的指控也認定了是初一毒害了親生父親,立刻搜身,真從初一身上搜出了一個黃紙包,裏面包著藥粉。
就在衙差要帶走初一時,姜辭發現了其中破綻,在王翠蓮的衣服上發現了少量粉末,經查驗,正是砒霜,而初一身上的那包藥粉是瀉藥。
據初一交待,他恨王本善一再糾纏欺負母親,所以便弄了巴豆磨成粉,讓王本善嘗嘗腹泄難忍的滋味,不過,他最終想着他是他的親生父親,沒有下手。
所以,砒霜之毒根本不可能是他下的。
王翠蓮一聽傻眼了,驚愕的指着初一:“不對,那天我明明見你去陳家藥鋪對夥計說要買砒霜的。”她兩眼惶惶的盯向衙差,“不信你們去查,我沒有說一個字的謊。”
初一哭道:“那是因為我舅舅屁股上癰瘡犯了,疼痛難忍,需得用砒霜入葯,才讓我去買的。”他哭着看向姜辭,“阿萌姐姐,你告訴他們,以砒霜入葯,是不是可以治療癰瘡?”
姜辭點頭“嗯”了一聲。
初一又哭道:“而且他們見我是小孩子,根本沒將砒霜賣給我,後來還是我娘去幫他買的。”
王翠蓮急道:“那你娘為什麼當時不去,要讓你一個孩子去買砒霜!”
初一哽咽着解釋道:“我娘病了,我大舅舅大舅母又每每因為我娘跟我小舅舅起爭執,所以他們更不會去了,所以我才去的。”
王翠蓮徹底呆住了,被帶走關了起來,還沒等上夾棍,她嚇得就全部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