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125阿萌,別走
姜東輕佻而曖昧的盯着她,突然又想到第一次見她時的場景,心裏有過那麼一瞬間的猶豫,他咬了咬牙,“刷”的一下,手裏的劍挑開了她的腰帶。
他要向天地證明,她是他的。
是生,是死,她都是他的。
他還要讓沈獻知道,他得不到的人,他能得到。
就在他顫着手指伸向她時,她忽然抬起血紅雙眸看了他一眼,眼睛裏崩射出不同尋常的殺機,他彷彿一下子看到了從前的她,驟然一愣。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時,一陣香風拂過,他眼前的她漸漸變得模糊重疊。
“你——”
只說了一個字,他軟軟的倒在了風雨里,劍也隨之落地。
拚命掙扎着想要爬起來,全身所有骨頭就像被抽走了一樣,只剩下一癱死肉,他根本爬不起來,可是意識卻清醒無比。
他驚恐的盯着她:“你到底對我用了什麼?”
她將腰帶重新系了一個結,俯視着他,冷笑道:“拈花笑。”
他的臉色頓時煞白如死屍,雙眼裏盛滿巨大的驚恐,他知道拈花笑的可怕,因為他曾親眼目睹有人中了拈花笑之毒忍受了萬般折磨,極度痛苦的死去。
到底是他太大意,太輕敵了,他以為姜辭中了洗髓之毒已經成了一個廢人,可是他忘了,她不僅醫術妙,還擅長毒術。
他,怎麼可以被色字沖昏了頭腦。
他應該一劍殺了她的。
一切都太遲了,他的身子如篩糠般顫抖着蜷縮成一團,臉上露出懦弱的討饒的神情:“姐姐,求你看在過去的情份,就饒我一命,賜我解藥好不好?”
“情份?”她的臉上沒有半點情緒,聲音冷的就像被寒冰凍結了一樣,“你以為我們之間還有情份可言?我問你,為什麼要派這麼多人來殺我,你們是不是和朝廷中人勾結了,你們想殺的人還有趙元祈是不是?”
他答非所問的哀求道:“姐姐,求求你賜我解藥,只要給我解藥,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告訴你。”
姜辭的聲音驟然凜冽:“快說!”
“說,我說,是南煙,是南煙想藉著朝廷之手除掉你,這樣沈獻就不會懷疑她了。”
“……”
“也是南煙暗中勾結朝廷,告訴朝廷你是神醫隳原,還救了趙元祈之事,所以才會引來大批刺客。”
“她既然想借朝廷之手,為何又要派你來?”
“她……她不放心,她說你中了洗髓之毒又摔落懸崖都沒死,命實在太大了,所以要我務必親眼看到你的屍體才能放心。”
“那這些朝廷刺客到底是誰派來的?”
“這……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都是南煙秘密和他們聯繫的,南煙做事素來謹慎,我根本無從得知,姐姐……”他廢了吃奶的力氣,慢慢朝着姜辭抬起了手,“我都告訴你了,這下你可以給我解藥了吧。”
姜辭冷笑一聲:“你中的只是普通的軟骨散,不過半個時辰藥效便散了,何需解藥。”
“你——”
“不過……”她話鋒一轉,臉上露出一絲噬血而殘忍的笑,“你已經等不到半個時辰了。”
“你……你想幹什麼?來……來人……”
她沒有再說話,只是俯下身來默默撿起地上的匕首和長劍,將匕首妥當收好,手持長劍走到他面前,毫不猶豫的一劍刺穿了他的心臟。
“姐姐,你——”
一口鮮血噴出,他怒睜雙目,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
待姜辭摘了草藥回去替趙元祈敷了之後,天色徹底暗了,洞外伸手不見五指。
辛夷默默的端來了一罐子涼水,姜辭取了絹帕浸入涼水中擰乾,冰涼的絹帕貼上趙元祈的燒的發燙的額頭,他乾涸裂開的唇動了唇,喃聲喚道:“阿萌。”
“我在。”她輕聲答應了他一句。
辛夷送了涼水之後,便默默退守到洞門口,透過森森草木,她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眉頭漸漸鎖緊。
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那些刺客有沒有撤離?
如果刺客已經撤離,就算他不找來,雷子和紅豆一定會找來,他們為什麼還不找來?
難道他們出事了?
她越想越是忐忑難安,可是又走不掉。
等待,成了煎熬。
於姜辭而言,更是煎熬,趙元祈本就餘毒未清,又受了傷,雖然用了葯,還是發起了高燒,燒的全身滾燙,這會子除了等,她也沒有別的辦法。
洞內安靜的可怕,唯聽到柴火燃燒的噼啪聲,趙元祈微微動了一下身子,從嗓子裏溢出兩個字:“好冷。”
姜辭趕緊握住了他的雙手,想要給他溫暖,而這點溫暖不過是杯水車薪,他又喃喃說了一句:“好冷。”
說完,牙關緊咬,身體開始顫抖起來。
姜辭一下子抱住了他,趙元祈淺淺“嗯”了一聲:“阿萌,別走。”
灼燙的氣息噴到她的臉頰,她的臉頰開始發紅,應聲道:“放心,我不會走。”
“阿萌,別走……”
他固執的重複。
“我不走。”
“阿萌,不要離開我……”
“嗯,我就在這裏,不會離開你的。”
“阿萌,別走……”
“嗯,我不走,我不走。”她更加親密的抱住了他,不知不覺喚了一聲,“獾兒哥哥,我不會走的。”
終於,他安穩了一些,像個小孩一樣靜靜的躺在她懷裏。
不知不覺,姜辭抱着他睡著了。
到了半夜,燒終於退了些,人也清醒了幾分,他一動也不敢動,那溫暖柔軟的身體與他靠的那般近,他唯恐驚醒了她。
做了夫妻這麼久,他二人從來不曾這般擁抱着睡在一起,後來,她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知道他騙她,利用她,他就再也不敢奢望還能有這麼一天,哪怕他現在傷痕纍纍,他也是歡喜的。
阿萌心裏有他。
這已經足夠了。
就在這時,姜辭小貓兒似的往他懷裏拱了拱,手順勢搭到了他的胸口,腿也不老實的搭了上來,將他當個枕頭似的抱着,他身子一僵,更是連一動也不敢動了。
突然,他看到她白玉般的臂上有一點殷紅,他以為自己看錯了。
雖然他已經知道她就是江州王,但姜辭的確被董賊所擄,做過他的小妾,她怎麼還會是?
他又看了一眼,那點殷紅硃砂如血,沒有錯,的確是守宮砂。
“是誰?”
這時,突然傳來辛夷的驚呼聲。
“是我。”然後又傳來一個男人刻意壓低的聲音,“萌萌呢,她有沒有事?”
“少奶奶沒事,你呢,你有沒有事?”
花霖月聽說姜辭無事,一顆懸着的心總算落了地:“你瞧老子這樣,像是有事的樣子嗎?快帶我去見萌萌。”
辛夷有些為難的看着他,又朝着洞內看了看,小聲道:“少奶奶和世子爺在一起。”
“那該死的小白臉,總是纏着我家萌萌不放……”花霖月氣乎乎的想要衝進去,卻只是跺了一下腳,“算了,萌萌沒事就好,你在這裏守着,我先回去了。”
他邁腳就要走,辛夷一把拉住了他:“回去,你回哪兒,雷子和紅豆呢,他們怎麼樣了?”
“自然是回去保護十五,誰知道那些喪心病狂的東西會幹出什麼事來。”花霖月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雷子和紅豆兩個被砍成了血人,不過你也不要太過擔心,性命總是無礙的,只是紅豆她……”
“紅豆她怎麼了?”
“她一條胳膊沒了。”
辛夷的臉色一下子慘白:“什麼?”
“好了,不跟你說了,我馬上下山,明兒一早派人送些衣服和吃食過來,這些日子最好讓萌萌和那小白臉先在這裏躲着……”
花霖月交待到一半,姜辭忽然走了出來:“花霖月,我和你一起回去,辛夷,你在這裏照顧趙元祈。”
“萌萌,你可終於肯出來見我啦。”花霖月臉上溢起一層歡喜,又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她面前,上下仔細瞧了瞧,方揶揄她道,“我還以為你被小白臉絆住了,捨不得出來呢。”
“你嘴裏胡說的什麼呢。”姜辭白了他一眼,“我和你一起下山……”
“不,阿萌,今晚你不能下山,這樣大家才能各自相安無事。”
趙元祈強撐着走了過來,他想想怎麼都覺得不對,若這些刺客都是衝著他來的,沒必要對阿萌刀刀致命,或者這些刺客是衝著他們兩個人來的。
在燕洲騎趕來之前,他若和阿萌輕易下山回去,很有可能會遭遇新一輪的刺殺,並且會再度將十五,沅兒她們置入險境。
在回到洛河鎮之前,為了以防萬一,他已經秘密調動了三千燕洲騎,就駐紮在離洛河鎮不遠的青城,頂多半日時間就能趕到。
遭遇了第一次刺客事件之後,他原準備將燕洲騎調來,只是這樣就在明面上違抗了皇命,那就給了皇上亦或太子化暗為明,光明正大除掉他的機會。
他原想自己佈下的暗衛足以應對一切,沒想到對方派了這麼多人馬過來,事到如今,他已沒有了退的餘地。
想着,又看了辛夷一眼,辛夷會意,立刻走到了他身邊,他將手裏握得發燙的令牌交給了她。
“辛夷走了,誰來護你二人安全?”花霖月瞧了令牌一眼,也沒瞧分明,見辛夷也要一同離開,很不放心道,“不如我就勉為其難留下來吧,鎮上有我的人把守,想來不會再出什麼意外。”
“你不用勉為其難了。”趙元祈立刻拒絕了,“這裏很安全,有阿萌在就好了。”
“你……”花霖月想再說什麼,又覺得無味,看向姜辭道,“那萌萌以為你呢?”
姜辭不假思索道:“你趕緊下山回去,一定要替我照顧好十五,沅兒,慕九,袖姨她們……”
花霖月不再發一言,一轉身,氣乎乎的就要走。
“花霖月……”
忽然,姜辭喚了他一聲。
他心中一喜,停下腳步,又聽姜辭說了一聲,“大恩不言謝,若他朝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他這才回頭,打斷她道:“你我之間,何必如此客氣,何況……”
他又看了趙元祈一眼,心裏湧起幾分複雜而疑惑的情緒,雖然他有心護着姜辭,可是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麒麟山莊的少莊主了。
他將父親得罪狠了,父親將他趕出了麒麟山莊。
這一次,能帶這麼多人來,不是因為父親又承認了他麒麟山莊少莊主的身份,而是因為趙元祈。
這件事,他一直不明白,父親素來不喜與朝廷中人交往,為何要幫趙元祈?
懷着滿心疑惑,他和辛夷一起離開了山洞,洞內一下子又恢復了靜謐。
火漸漸熄滅,天漸漸亮了,洞內傳來一陣一陣水滴穿石的聲音,臨近天亮時,姜辭才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醒來時,卻發現趙元祈不見了,她身上還蓋着他的外衣。
她心裏一驚,連忙起身,正要去尋他,就看到他手裏捧着一堆乾柴從光影那端走來,不過一夜時間,彷彿他又蒼白消瘦許多,見她醒來,唇角向上揚起一個溫柔的笑容,聲音很是沙啞:“阿萌,你醒啦!”
姜辭鬆了一口氣,同時又有些着惱:“你還病着,跑哪兒去了?”
他答非所問道:“怎麼,你是在關心我?”
“自作多情。”姜辭揶揄了他一句,“你沒事捧着一堆乾柴作甚?”
“……哦。”他解釋道,“一大早花霖月就派人送來了吃的……”
姜辭急切的問道:“花霖月派人來過,家裏怎麼樣了?”
“放心,家裏一切都好,我馬上熬一碗薑湯給你,等你吃過早飯,我們就一起下山吧。”
姜辭不以為然的白了他一眼:“都什麼時候了,你這人怎麼這般窮講究,喝什麼薑湯?”
“女人葵水時,還是保暖些為好。”
他說這話時好像是再平常不過的話,聽在姜辭耳朵里卻覺得尷尬,而且她什麼時候來葵水了,她自己怎麼不知道?
自打中了洗髓之毒,她的葵水就沒準過,而且每次都少得可憐,基本沒什麼感覺,她自配了葯一直在調養,只是效果不大。
難道昨晚睡着時?
她這才感覺到了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