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119失蹤之謎的真相
趙元翌聽到他說的話,看到他眼裏的痛意,心跟着痛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就平靜下來。
“不,元祈,你錯了,我從未懷疑過你,只是你這個人太看重情義,這是你的好處,也是你的壞處。”
“……”
“正因為你看重情義,所以我沒有懷疑過你,也因為你看重情義,所以我才必須要在你邊安插耳目!替你除掉那些你因一念之仁本該除掉而沒有除掉的人。”
說著,他頓了頓,唇角牽出一絲苦笑,“或許這樣狠毒了些,但是無毒不丈夫,元祈,你少年一戰成名,是淌過屍山血海的人,應該知道這其中的道理,而且,你身為皇室中人,更應該知道這其中的利害。”
“所以……”趙元祈痛苦而憤怒的冷笑道,“你就收賣了呂律為你所用?”
“……”
“所以……你知道了阿萌就是隳原,為了取得馮老將軍的信任,得到黑雲令,將葉慕九送到阿萌身邊來?”
“……”
“所以……”他重重的磨了一下牙齒,繼續道,“你讓呂律將姜南帶到你面前,你想知道什麼,你可以問我,何必這樣廢盡心機!”
“我問你?”趙元翌輕笑起來,眼裏帶着幾分譏嘲和幾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緒,他突然朝着他走近了一步,逼視着他的眼睛,“連你自己都不敢往深了查的事,我能從你這裏問出什麼,元祈,其實你在害怕,在逃避是不是?”
他的話直戳他的心,他目光一閃,同時生出更大的憤怒,與他針鋒相對道:“你到底什麼意思?”
“姜辭,她就是江州王!”他聲音很低,卻帶着沉重的力度,加重了語氣一字一字對着他道,“她是真真正正的江州王!”
趙元祈渾身一震,剎時愣在那裏,死死盯住他的眼睛,牙緊緊咬着,咬着腮幫子發鼓,彷彿下一刻,他就能衝上來將他一拳打到在地,可是很快,他又平靜下來,可是他的心裏卻沒有絲毫的平靜。
他早就隱隱感覺到了,在南琴招供時,他就已經產生了懷疑。
只是,他一直不敢承認而已。
一旦確定阿萌就是江州王,消息傳到皇帝和太子耳朵里,不僅阿萌要被處以極刑,整個程家都要跟着一同陪葬。
江州軍與關蒼軍不同。
皇上並未將關蒼軍放在眼裏,認為他不過就是一支不成氣候的亂黨,不值得大動干戈的剿滅,如果能不廢一兵一卒的將之招安那自然是最好結果。
但皇上從未想過要將江州軍招安,因為江州軍是一支能與朝廷分庭抗禮的叛軍,在百姓心中很有威望,陳關一戰,江州王甚至成為百姓心目中英雄,其英雄事迹已傳唱到長陵,皇上震怒不已。
當然皇上震怒不僅僅是因為一首童謠,更因為江州王曾單槍匹馬闖入豐海大營,一槍挑下了車騎大將尹碩的人頭。
尹碩是先皇后幼弟,只比太子大四歲,打小就和太子一起養在皇後身邊,當年帝后伉儷情深,皇帝愛烏及屋,視尹碩為親子。
太子三歲時,皇后又懷一胎卻難產而死,皇帝為此大病一場,不顧朝臣反對,將尚且年幼的趙元熾立為太子,待尹碩亦如往昔那般疼愛。
尹碩一死,皇帝恨透了江州王,欲除之而後快,才會命他為副帥統領二十萬大軍出征。
正想着,又聽趙元翌道:“所以,你若真想要保護姜辭,只有一條路。”
趙元祈神色一凜:“什麼路?”
他從嘴裏慢慢咬出兩個字:“謀——反!”
“……”
他心神一震,臉色也隨之變了,儘管他對皇上有諸多不滿,可是他現在還未想過要真的謀反,為了自己,為了燕王府,也為了他打小和三哥的情義,他至多只是想設計將太子拉下馬,扶持三哥登上帝位。
見他神色似有動容之色,趙元翌接着道:“你可知道這一次到底是誰秘密設下埋伏想要除掉你?”
“誰?”
趙元翌臉上露出一絲痛苦之色,於痛苦之外還多了一種異樣的激動,說服元祈和他一起謀反,他不是沒有猶豫過,畢竟父皇始終是他的父皇。
可是天家哪有什麼父子之情,他若婦人之仁,最後屠刀便會舉向自己的頭頂,將自己劈成兩半,再跺成肉泥,父皇不是想要殺了元祈嗎?下一個就會輪到自己和五弟。
退一萬步說,就算父皇顧念父子之情,留他和五弟一條性命,他日待太子登基為帝,也決不會放過他和五弟的。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他要做的不是魚肉,而是刀俎。
想到這裏,他堅決了語氣,回答道:“父皇。”
“什麼?”趙元祈頓時大驚,“皇上他為什麼要殺我?”
“因為你壞了他的好事,謀了他的性命。”
趙元祈更加不解:“……”
“我問你,銀虎堂是不是你派孟方去搗毀的,那幾個孩子是不是你救回去的?”
“……”
趙元祈沉默的點了點頭。
“你可知道銀虎堂堂主周天成為何要廢盡心思的抓那幾個孩子,他是聽命於誰?”
趙元祈聽到這裏,已經聽出了一絲眉目:“難道是皇上?”
趙元翌肯定的“嗯”了一聲:“父皇聽信妖道之言,鎮日沉迷於煉丹之術,起先那妖道說要用童男的心肝煉丹方能強身健體,延年益壽,所以長陵城便有許多男童失蹤,為了掩人耳目,傳出了妖獸黑眚之說。”
“……”
“可憐那些無辜孩童憑白送了性命,父皇吃了丹藥,一段時間,身體確實強健了許多。”
“……”
趙元祈忽然想起在御花園沁園亭見到皇帝時的樣子,那時他容光煥發,彷彿一下子年輕許多,看來就是那些歪門邪道的丹藥之功。
趙元翌繼續往下說:“可是有一天晚上,父皇突然倒在了葉貴妃的床上,還吐了許多血,待父皇醒后,命人將那妖道捉了過來,誰知那妖道花言巧語,說什麼需要八字純陽,天命之人的男童方可達到永葆青春,長生不老的功效,父皇再次聽信他的讒言,命人四處尋找八字純陽的男童,所以洛河鎮那兩個孩子才會失蹤,所以承德司首尊張宗儒才會一直查不出來,不是他查不出來,而是他聽命於父皇一人,明明知道卻不能說。”
“……”
趙元祈越聽眉頭皺的越深,手已經緊緊攥成了拳頭,胸中憤怒可想而知,他知道皇上愛好煉丹,但怎麼也沒想到堂堂一國之君竟會做出如此愚昧殘忍之事來,為了一已之私,不惜殘害無辜稚童,簡直令人髮指。
而他的恩師張宗儒,曾在他心中如明月清風,明察秋毫,芒寒色正的老師竟是為虎作猖,助紂為虐之鷹犬。
只瞬間,他心目中恩師的形象坍塌倒地,摔成瓦礫。
他看着趙元翌道:“那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張宗儒……”他看了他一眼,“他最終還是熬不過自己的良心,自古忠義兩難全,父皇對他有救命之恩,他不能違抗皇命,可是他又逃不過良心的譴責,在我趕來時,他已經服毒自盡,以死謝罪了。”
“什麼,他死了?”
這會子趙元祈到不知究竟是痛恨,還是痛惜了。
到底,在他心裏還是存了一份良知。
“現在要緊的不是他死了。”相比於趙元祈內心的震動,趙元翌卻鎮定許多,“要緊的是你壞了父皇的好事,你救走了那幾個男童,於父皇而言就是要了他的性命,父皇豈能容忍,他早就對你心生猜忌,又再加上太子對你攻訐不斷,所以他才會下定決心要除掉你的。”
“……”
“就算在半路劫殺不成,等你到了長陵,父皇也會想方設法的殺了你,所以,你不能回長陵。”
“我若不回,燕王府怎麼辦?依皇上的性子,他一定會遷怒燕王府!”
“就算父皇有動燕王府的心思,暫時他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他還是很忌憚燕州騎的,而且,你父王已有所準備,因為當初張宗儒找得人並不是我,而是你父王。”
“我父王?”
“嗯。”
“你父王對張宗儒有知遇之恩,而且他們從前私交頗好,他找你父王也不奇怪,”
趙元祈突然心裏一個激靈:“那張宗儒已服毒自盡,皇上他必定會起疑心,更要對我父王不利了。”
趙元翌搖搖頭:“不會,張宗儒飲下的那杯毒酒是父皇賜的,他並不知道張宗儒之前與五皇叔見過面。”
趙元祈再一次震驚不已,趙元翌又道:“這還是太子和那妖道乾的好事。”
“這又關太子和妖道何事?”
“張宗儒入宮后曾做過太子太傅,太子行為不端,驕奢銀逸,被張宗儒訓斥過好幾回,太子懷恨在心,設計陷害張宗儒和紀美人私通,父皇震怒,當即就命人將張宗儒拿下,再加上張宗儒幾次三番勸誡皇上,殺了那妖道,早惹得皇上不滿。”
“……”
“張宗儒的諫言令那妖道也起了殺心,他對父皇說亡趙者清,張宗儒,字正清,父皇聽信妖言,賜了一杯毒酒給張宗儒。”
“……”
“許是張宗儒早已料定自己會落得怎樣一個結局,才會在父皇賜他那杯毒酒之前說出了真相,不過那一杯毒酒也是他心甘情願喝下去的,他說他既違背了道義,又違背了君主,實在不配在這世間活着。”
說完,他唏噓一嘆,慢慢從袖中掏出一封信來,“你若不信我所說,這裏有五皇叔的親筆信,你自己看吧!”
說完,趙元翌回身提了一盞琉璃燈籠過來,替他照着,他一字一字看得仔細,看完沉默良久,心知現在已不得不反了。
二人又在風中說了一會兒,方才各自散開。
趙元祈沒有選擇折回,而是騎着馬繼續朝着長陵的方向急馳而去,他若折回,就是不遵皇命,皇帝一頂大帽子扣下來,更有理由對付燕王府了。
當然,他可以按照三哥所說,裝病重,這固然是一個法子,卻不是最好的法子。
他只能將計就計,演一出苦肉計了。
果然,走到半道遭遇了埋伏,他身中一箭,生死未卜。
而趙元翌命車夫調轉馬頭,朝着陳關方向奔去,在過來之前,他已在父皇面前立下軍令狀,接手關蒼軍,剿滅亂黨。
倒不是父皇突然信任起他來,而是因為太子當著父皇面說了一句話:“有本事老三你去陳關剿滅亂黨,否則,就不要站着說話,不腰疼!那些關蒼軍反骨未清,你有能耐倒是像趙元祈一樣,能令他們聽話的跟狗一樣!”
這句話,不僅讓父皇對元祈猜忌更甚,也有心挑撥他和元祈的關係,太子嫉妒心重,便認為旁人也和他一樣。
孰不知,一山還比一山高,但凡為人,能力再強,也有不及旁人之處,若都要嫉妒,便會讓人失了心智。
真正的強者,是能讓比你還強的人臣服於你,為你所用,對你忠心不二。
所以,他從不會嫉妒元祈的軍事才幹,唯一讓他有一點點嫉妒的地方,更準確的說應該是羨慕,就是他曾經是姜辭的夫君,雖然現在不是了,但那曾經也讓他羨慕過。
當然,太子最主要的目的,想要讓他去送死。
太子慘敗而歸,叛軍軍心大震,如星火燎原,一時威勢難以抵擋,如今更有許多百姓不滿朝廷暴政,加入了叛軍。
可想而知,太子一趟陳關之行,已犯下眾怒。
關蒼軍主帥魏韶被他斬了一臂,結下仇恨,致使元祈招安之舉前功盡棄,雖然現在表面上他們還隸屬朝廷,但心已經不在了,這才是最危險的。
所以,太子就是想讓他去送死,就算他死不了,也應該會同樣的慘敗而歸。
父皇如今益發糊塗了,但也不會糊塗至此,有些事,他還是想得明白的,他命他前往,當然不會僅僅因為太子的一句話,而是借驢下坡,想要維護太子的地位,甚至想要試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