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重逢的悸動
湘妃出宮已經兩天了,尹忱向來不怎麼管她這也是她為何能無所顧忌的出來。這兩日一直快馬加鞭,趙櫟給了準確的地址,一晃十年過去了湘妃都不敢想自己見到顧籌的第一眼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景。
“主子,按照方才農夫的意思瞧那個山頭冒炊煙的就是公子的住處了。”
湘妃放眼看去果然見山間的一個小山頭上有一農家,瞧着正在燒飯遠遠看去炊煙裊裊倒是不符合顧籌平穩儒雅的性子。湘妃無法想像平日裏一直拿着劍的人做飯又是什麼樣子的,更何況這時候的顧籌眼睛依然看不見了。
“主子,咱們不過去嗎?”見湘妃半響不動身子,琴音有些不明所以,這難道不是湘妃一直所盼的嗎怎麼到了跟前不敢上前了。
胯下的馬也似有些不耐煩的跺了跺腳,湘妃手心全是汗心裏更是不住的打鼓。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找到所謂的顧籌住址了,記得上次也是這樣自己匆匆趕過來卻瞧見院內農女正做着活,一時間湘妃有些懊惱自己為何也沒問問大哥顧籌現在可有了家室了嗎。
“若是過去了他有了妻子,有了孩子又該怎麼辦……”
“主子,就算顧公子沒有妻子您都已經是大齊的皇妃了。”
說到底就算郎有情妾有意又能如何,她趙洛已經是尹忱的后妃了又哪裏配得上這個人間的月光。
湘妃常常的呼了口氣而後又極不自然的吸了吸鼻子,儼然是是做足了極大的骨氣才緩緩道:“上山。”
李沉蘭剛用了晚膳,今晚的菜式是御膳房和小廚房變着花樣做出來的,味道是難得的好只是如今再好的菜肴進了李沉蘭的肚子都是瞭然無味。收秋像往常一樣去耳房備沐浴的熱水去了,若是以往這時候還有湘妃陪在身側偶爾聊上幾句或是下下棋,總還有些人煙味。
外頭風刮的越發大了,前個兒剛下了場雨所謂一場秋雨一場寒,李沉蘭將身上的毯子又裹了裹,心下有些發冷。
當初李明月明面上殺了二老,自己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報了仇,至今自己都記得李明月臨死前的慘狀。那時候自己心裏想的就只要殺人償命,縱使那些惡臭的老鼠也爬過了自己裙擺也沒有一絲動容。仇恨蒙蔽雙眼的時候,往往也是人最沒有理智的時候。那麼尹忱呢?
如果當初他沒有動防備自己的心思,那麼李明月就沒有機會動手秦葉就一定會在她動手之前就解決了她。可就是因為尹忱的默許,二老死的突然宋母的手更是被生生砍下送來。想到此,李沉蘭眼前就浮現出錦盒裏的那隻斷手。忽然間李沉蘭想起當初李允山說的和自己發現的事情,尹忱很早就知道自己與李允山有着書信來往,也正因此當時李允山謀反時侯忠是以假造的家書名義抓的自己。
也就是說,書信的內容尹忱都知道。
而那一隻斷手是與那次的家書一同送來的,是不是就意味着尹忱也是看過那隻手而後故意默許讓人送到自己面前的。
一切的事情想到這裏好像都被理了個清楚,尹忱知道李明月的計劃並且沒有加以阻止更默許自己看到,而入宮后他是最了解自己心性的,自然會知道自己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定會殺了李明月償命。而自己不是李允山親生的,李允山唯一的女兒李明月也被自己除掉,從某種意義上將李允山在後宮的勢力就此落不住腳了。
所謂一箭雙鵰,也就不過如此了。
屋外的月光灑落進來使得原本就不算明亮的屋內變得更加清冷,李沉蘭看着地上如霜的月光心中一片寒冷。很多事情若是蒙在鼓裏一輩子或許也會是一種美好,只是這樣的事情往往是最經不起人推敲的。
……
山頭的院子很大,四周就這麼一戶人家。遠遠的還沒到跟前湘妃就聽到屋內的人炒菜鍋鏟發出的清脆碰撞聲,炊煙總能給原本孤清冷漠的山林增添了些許的人情味。
院子門口就只有一個木柵欄攔着,琴音在院外喊了許久許是屋內的人只聽得到鍋鏟的聲音一直沒能回應,無奈湘妃有些不禮貌的推開了柵欄走了進去。
“屋內有人嗎?”走至房門前湘妃又揚聲喊了一句,說來也是奇怪,顧籌自小習武耳力自然是要比旁人好上十倍不止的,也不知為何湘妃連叫了幾聲屋內的人都沒有聽到,這樣的反常甚至讓湘妃開始思考這到底是不是顧籌所住的地方。
“主子,外面怪冷的要不我們先進去吧,左右門也沒鎖。”
“不請自來已是失禮再不經過允許就進去是在不成體統。”湘妃也不急,就這麼站在門口等着。心道左右十年都等下來了,還在乎這麼一道菜的功夫不成?
約摸過了半炷香的時間,屋內的炒菜聲總算停了下來,湘妃打起精神又叫了聲門,半響屋內總算傳來了一聲回應。
“你不該過來。”
屋內男人的聲音湘妃再熟悉不過了,這麼多年來這樣的嗓音一直在自己腦海里翻來覆去的回想,只是如今這樣的音色倒是比從前更多了幾分沙啞,像是這麼些年歲月在這聲音主人身上留下的痕迹。
“我……你……顧籌哥,你能不能先讓我進去,外面很冷。”
一向精明能幹秀外慧中的湘妃,在聽到屋內的聲音后說話變得語無倫次,語氣中明顯聽得出她在發顫。別說是聲音了,湘妃現在的整個身子都在發顫,這當真不是被風吹的發寒而是內心的激動與期盼,多年的夢如今終於擺在自己眼前的狂喜。
湘妃的話落了許久屋內的聲音才再次響起,“進來吧。”
推門而入,身體本能的順着記憶力的聲音找去,而當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形砸入湘妃眼眶時,視線在一瞬間被淚水模糊的趕緊。湘妃想撲過去抱住這男人,可腳像是沒了骨頭一般發軟的站在原地,想張口喚他的名字可結結巴巴就像是啞了嗓子一般,一時間人已哭了個泣不成聲,呼吸都要比平日困難。
眼前的男人一襲青衣眉頭微皺的立在那,烏黑的頭髮被隨意的綰在頭頂倒是平添了幾分不羈的颯爽英姿。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戶均勻的灑在男人身上,在雙眼前一抹黑帶的裝點下,整個人顯得有些冷若寒霜。
只是再如何清冷的形象,此時在湘妃眼中他都是那個念想了許久可念不可及的人,就像是神,這麼突然的回到自己的世界裏,乾淨的不沾染一絲塵埃。
“你不該出現在這裏。”
男人疏遠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打斷了湘妃此刻心裏幻想的一切美好。
“那我該在哪裏,皇宮裏守着那偌大的宮殿然後像是入了魔一樣的去想你?”
“你是皇上的嬪妃自然應該在皇宮裏享受榮華。”
“你的眼睛怎麼回事?”
湘妃茲是屏蔽了顧籌的話,兀自走上前開始關心起顧籌的身子,只是她上前一步顧籌就往後退一步,到最後乾脆轉身去了廚房任由湘妃在後面追着。就像十年前的樣子,趙洛也是這麼屁顛屁顛的跟在顧籌的後面,才不管顧籌理不理會自己。
“顧籌哥,你眼睛到底怎麼回事?”
左右厚臉皮慣了,湘妃才不管顧籌回不回就跟着進了廚房。
“少將軍應該已經告訴過你了。”許是被湘妃問的不耐煩了,顧籌輕車熟路的端起燒好的菜后淡淡的回到。
“可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
“湘妃娘娘,我已經強調過很多次了,您不該出現在這裏而是該在宮裏好好做娘娘。”
顧籌的聲音依舊疏遠至極,甚至這句話多出來的厭煩感很是明顯。只是一句話就讓湘妃忍不住紅了眼眶,連帶着聲音也委屈哽咽起來。
“你是在怪我……”
“我沒有。”顧籌的身子在自己知道的範圍內僵了僵。
“你就有!”湘妃大喊道:“從前你都叫我阿洛,可現在你叫我湘妃娘娘。這麼多年我一個人在皇宮裏就是靠着十年前的最後一面熬下來的,可換來的卻是你這麼疏離冷漠。我知道你在怪我,如果當初我再堅持一下肯定不會進宮,我們就不會是這樣的結局……”
顧籌一直背對着湘妃,聽着女子的聲音哽咽的厲害他本能的側了側身子。只是眼睛早已看不見了,他只能用耳朵去細看女人話語間的蒼涼。實際上他真的從未怪過趙洛,感情從來都是兩個人的事情,他是在怪自己也是在躲趙洛。
當年入宮前趙洛曾經找過自己,那時候她一個未諳世事的少女用着一生全部的勇氣包裹了行李站在自己面前,告訴自己她決定私奔。可是顧籌不敢賭,他不敢想自己真帶着她走後趙家會是怎樣的結局,也不敢辜負趙老將軍對自己的期許。
所以拒絕,是一早就註定的結局。
“你回去吧……阿洛。”
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從他顧籌決定放棄的那一刻開始,趙洛就註定只能是宮裏的湘妃娘娘了。
……
儷蘭殿已經許久沒有再燈火通明過了,眾人好像早就習慣了李沉蘭早早歇下的事實。李沉蘭沒那麼多規矩,平日裏連收秋都不讓守在床前,說是只習慣一個人在屋裏獃著。
這日也是一樣,李沉蘭早早就睡下了,收秋照舊跟着藏冬到院子裏同小順子他們推牌九。說來別的宮裏的宮人都羨慕儷蘭殿的下人,一個個差事不多還每天晚上都有自由玩耍的時間。
院內宮人們玩的正歡,忽聽的大門被人給重重叩響門外傳來侯忠尖細的唱和聲:“皇上駕到!儷蘭殿的宮人快來開門。”
收秋臉色一變有些慌張的看向藏冬,小順子腳步到快趕着就起身過去把門給開開了。
“奴才給皇上請安。”
所有的奴才跪成一排沒人敢抬頭看尹忱,眾人明顯感覺到了皇帝的低氣壓,畢竟向來入夜後沒經過翻牌子就讓皇上過來一般沒什麼好事。
“你們主子呢?”
“回皇上,娘娘這陣子睡得都比較早,方才沐浴過後現在已然睡下了。”
尹忱聽了沒理會收秋而是大步流星的走進主殿,後面收秋剛想跟進去伺候卻被侯忠給攔了下來,而後一眾的奴才都被侯忠趕回了屋裏。
其實早在侯忠叫門的時候李沉蘭就已經醒過來了,只是她身子懶懶的加上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尹忱,索性翻了個身面朝裏面繼續裝睡,想着尹忱瞧見自己睡著了就不會再叫醒自己了。只是她沒想到尹忱是帶着火氣來的,見李沉蘭裝睡在床上直接上前坐在一邊開始自顧自的脫起了靴子。
尹忱的動靜很大,中間還起身倒了杯水弄出了不小的聲音,李沉蘭知道裝不下去了只好坐起身佯裝是被他給吵醒了。
“皇上這個點怎麼過來了,臣妾已經歇下了。”
李沉蘭看着眼前這個曾經被自己深愛着以為是命中良人的人,再想到他背着自己做的那些事眼中的酸澀泛着微苦惹的心臟生疼。
“朕過來,你不高興。”
尹忱用的是肯定的語氣,只是落在李沉蘭耳朵里卻顯得極為刺耳。可一個是君,一個是臣,縱使心裏再多委屈憤恨李沉蘭都不能表現在臉上。
“皇上來陪臣妾自然好,臣妾喜不自勝。”李沉蘭嘴上說著喜不自勝,可面上卻沒有一點喜色,甚至身體本能的騰開尹忱的空間,將自己縮在床裏面的一個小角落裏。
兩人就這麼看似平靜的躺在床上,又好像是兩個陌生人誰也不認識誰,床墊中間明明什麼也沒隔着,卻又好像隔着萬水千山再也回不去了。
“你今天去哪了。”
李沉蘭閉着眼心下並不像回他,但還是平靜的回到:“宮外死牢。”
“你去那裏做什麼?”
尹忱的聲音很冷但卻含着火氣,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李沉蘭自然也聽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