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夜的路燈下顫抖(代序)
“我工作的城市距離我家所在的城市有50公里。不出差和不加班的時候我都開車回家。拜偉大祖國高速發展的城市建設所賜,每天下午五點我從單位出發,五點四十到達我家所在城市的邊緣,然後大約七點鐘可以坐在餐桌旁享受晚餐。晚餐后我喜歡出門走一走,順便接個娃。我兒子就讀的學校實行封閉式管理,走讀生晚上八點鐘放學。所以很容易看到一些不合常理的事情。”
說這段話時我正坐在在建設路旁一家叫蘭可可的小酒吧的吧枱前。調酒小妹、或許是大姐,微笑着看着我,靜靜的聽着我給她講故事,但即使這樣也無法阻止我清楚的看到她時不時捋起的頭髮下面的耳後那深淺不一的一道印子。
確實如今的女人讓我很難分辨她們的年齡,這與世界和平有關。人們把你爭我奪的野蠻行為進化為政治而不是戰爭,所以有了大量的精力和時間使化學品的研究飛速發展,以至於目前你在街上很難找到臉上附着量低於二斤粉的女人。
於是從滿街的月半灣、夜太黑、星朦朧之中走過,直到走進這家店,我自然的就像一個結過十次婚的新郎走進洞房,更何況裏面還有個穿戴整齊的漂亮女人。
“再來一杯?”女人眼睛裏帶着戲謔的笑容。那眼神彷彿在說:來,幹了這杯繼續吹。
門外應該已經是華燈初上了,透過門上的布簾,斑駁的光影投射到酒吧的地面上,如風吹楊柳,搖曳不止。酒吧里卻仍然只有我一個客人,在這個秋高氣爽、夜色逼人的傍晚,在這個人流如注、車水馬龍的城市,這本身就有點不合常理,可這時的我仍然沒有發現這一點。
調酒師的手上下翻飛,我的目光也一直停留在她天鵝般光潔如玉的脖頸……以及以下不斷蠕動着的高聳。直到那杯血紅色的液體放到我的眼前。
“這杯酒的名字叫血色殘陽。”她微笑着說,聲音輕柔而空靈,猶如夜風中漂浮的煙雲,裊裊扶搖而上九霄。建木的枝條蜿蜒曲折,有小蟲在上面吟唱。巨大的凌霄花盛開,飛禽走獸圍繞在花朵的四周垂涎欲滴。
“你有點醉了,這杯不醉人,喝了就回去吧,改天再來講故事。”調酒師微笑着說。
我拿起酒杯輕輕轉了轉,血紅色的液體打着旋進入喉嚨,喉頭綿軟甜凈,果然是不醉人的酒。“這麼好喝的酒為什麼叫血色殘陽呢?”我問道。
“因為雖然傍晚的陽光溫柔可人,但畢竟已近黃昏,雖然心中仍有些戀戀不捨,但夜幕註定會到來。黑夜掩蓋下,不知道有多少齷齪事上演,所以這杯酒,就算是對光明最後的懷念吧!”她輕輕的說到,順手捋了捋耳旁的頭髮。
我再一次看到那道分界線,突然發現分界線兩邊的顏色雖然有些不同,但明顯後面顏色更淺一些,散發出了淡淡的光澤。
“你這麼說我就真撩不下去了。”我笑着說。
她緊跟着笑了起來,說:“改天再來吧,我這裏開着玩的,人不多,清凈。”
走出酒吧,沿着街道走着,前方從空無一人到人影憧憧,再到三三兩兩的紅男綠女從我身旁一掠而過。終於,來到了人流如織的大街上。路旁的牌子上“酒吧街”三個大字如此醒目。
我站在路燈下無所適從,身邊的一切如此陌生。忽然,我的目光被電杆旁的公示牌里的一處告示所吸引。
“酒吧街57號原“蘭可可酒吧”已重新裝修完畢,改名“快意坊江湖菜”,誠邀各位新老客戶光臨!”我扶着電杆,仔細的又讀了一遍告示。
酒勁突然上來了。我彎下腰,劇烈的嘔吐起來,渾身止不住的顫抖着,身體打着篩子,猶如路旁的林蔭樹上被秋風吹拂着即將一躍而下的黃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