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心的溫度
風歌KTV樓下，街邊綠植樹下，林君直像一個黑夜使者，撐着傘，杵立着。
田雪念的身影出現在大門口，目光開始搜索，裏面五彩斑斕的燈光，在她身上映照出層層光暈。
林君直走過去，看着她，她柔嫩的臉頰顯露不勝酒力的酡紅。
“你喝酒了？”
“嗯……就和我室友……她們要喝……！”
田雪念有些心虛得垂下目光，況且她現在不止是喝酒的心虛，還有許多難以啟齒的心理。
林君直從口袋裏掏出錢，伸過去，以最大的限度寬慰她。
“沒事，喝就喝一點，跟同學出來玩，就要開開心心，但千萬不要喝醉，你可別忘了你的病，不說了，外面冷，你快進去吧！”
在這個冰冷的冬夜裏，濛濛細雨的寒風中，田雪念卻湧上一股暖流，她艱難地接過幾乎已經伸遞到她手邊的一卷鈔票。
鈔票上的殘留着他的餘溫，從手心傳達全身，田雪念忽然覺得，她那點自我崇高的品質心理，是悔恨的源頭，似乎讓陳甜給自己出份子錢，並非那麼不堪。
“三百塊錢夠么？不夠再打電話給我，不要跟同學說你沒錢，莫要佔同學的便宜，曉得嗎？”
林君直不糾結她喝酒，不怪責她放縱自己，還極力寬慰包容她，讓田雪念瞬間模糊了雙眼，她壓抑着聲音，微唇輕吐，細弱蚊聲：
“嗯……！”
之後，盈盈轉身，躲開淚珠落地的樣子，不敢去擦拭，往裏而去。
林君直看着這個幾乎有些落荒而逃的少女，她有一雙細長的美腿，纖瘦的小蠻腰，初具雛形的山峰。那髮絲間的香風，像迷醉男人的武器，總惹得一些目光，肆無忌憚地盯着她，藏着隱晦的垂涎之色。
林君直不覺怦然心動，便又暗怪自己無恥，她可是自己的妹妹！
他撐起傘，走進細雨中，輕輕寒風刮過，他回頭瞥了一眼頭頂上方，那閃爍紅藍光芒的“風歌KTV”，像荼毒這世間少男少女的地獄之門。
他剛才不說，不代表他認可這種地方！
他終究還是那個局限於大城市某個角落的人，比如曾經的苦力工，他跳不出一葉障目的境地，他也沒有精力和錢財去接觸與他毫不相干的東西。
就比如，殺馬特非主流是潮流，而在他看來，是不可思議！
長長的夜道，隨着入夜已深，流動的車子，漸漸變得稀少。兩道旁的街市店面，也逐步關閉，唯獨像KTV這樣的場所，依舊燈火通明，裏面的金碧輝煌包裹着另一個永不落夜的世界。
田雪念回去包廂后，裏面又見一沓啤酒，她不知道為何今夜十分衝動，明知自己已經有了幾分醉意，卻還是要喝。
李小果愛唱歌，她也擅長唱歌，很多種類的歌，她都會唱，而且唱的還不錯。
彭露沒有再喝酒，她像一個練習生，雙手握着麥，樣子拘謹，卻很認真地唱一些曲調輕盈的歌，她的聲音柔弱，十分映襯盤旋迴繞的旋律。
陳甜依舊是個吃貨，她吃着又喝着，似乎也開始亂醉起來，拿麥唱聲，就是尖銳的練高音嗓子。
“尋不到花的折翼枯葉蝶，
永遠也看不見凋謝，
江南夜色下的小橋屋檐，
讀不懂塞北的荒野
……
斷橋是否下過雪，
我望着湖面……！”
田雪念很少唱歌，她喜歡聽歌，聽“斷橋殘雪”里的意境，聽“秋天不回來”里的傷感，聽“童話”裏面的希翼。
當她醉酒，真正釋放的時候，注入感情，把自己唱哭的時候，仰起頭，抑制滾燙的淚水落下。
李小果眼神複雜得看着田雪念，又看了看已經歪坐着睡着的陳甜，示意彭露過來，在她耳邊喊話，說現在已經快十二點了，學校宿舍已經關門了，讓她扶着陳甜去找一家賓館住下。
彭露個子小，看上去柔柔弱弱，卻是個克制力非常強大的女生，今夜誰都肆意放縱，唯獨她保持着那份文靜與乖巧。
等彭露和陳甜走後，李小果摸出了一包女士煙，給自己點上一根，問田雪念要不要來一支？
田雪念並不意外李小果抽煙，她只是用香煙來裝飾自己的優雅，和與眾不同，並非真正的抽煙。
田雪念拒絕，放下麥，倒在沙發上，心底空蕩蕩的。
“有沒有好一點？”
李小果吐出一口輕煙，翹着腿，眼神卻並不在田雪念身上，而是望着屏幕上的MV場景，問道。
“我想睡覺……！”
田雪念眼皮外，一切都顯得不真實，天旋地轉般的灰暗侵襲而來……！
KTV包廂里的繁華如同曇花一現，落幕後的空曠，彷彿歸於這個世界的時間，就如同外面一樣，永恆輪迴的夜。
林君直還在外面，哆嗦得他手裏握着冰涼的手機，上面的時間跳到了十二點，寂寥的雨夜，只有昏黃的路燈，和無邊的寒冷，陪伴着這個孤獨的身影。他或站或蹲，撐着雨傘，在樹下左右來回徘徊，目光始終注視着KTV大門口。
他認識陳甜，看到她被同學扶着離開，他閃過上前的念頭，但還是歸於自己的窘迫心理，終止了腳步。他希望很快能看到田雪念出來，可時間悄悄過去，一分一秒，卻如同一春一秋，卻始終看不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不停地打田雪念電話，卻一直無人接聽。
他開始走向大門，他收攏雨傘，走進令他感覺不自在的金碧輝煌的世界。
他上了二樓，不知所措得靠近吧枱，用蹩腳的方式，說來找田雪念，吧枱的女服務員閃過詫異的眼神，還是禮貌性地微笑，示意他往通道那邊直接去包廂。
林君直又開始趴一個個包廂門的玻璃口，探望裏面，當被負責接待的服務員問及情況，他卻說不出包廂號。
服務員只能跟着他，幫着他一起尋找，直到找到田雪念那個包廂。
李小果不認識林君直，這個陌生的少年，闖進包廂，就要帶走田雪念，她當然不同意，很強勢地站起來攔住他，問：
“你誰啊？想幹什麼？”
林君直皺着眉頭，看了一眼，這個指間夾着香煙的高挑女生，田雪念一定是被她灌醉的，這都什麼同學？
“喂！你到底是誰？你再動我同學，我就報警了。”
林君直不想理會李小果，用自己的手機撥出號碼，再從田雪念口袋裏掏出調成震動的手機，遞給李小果看。
“林君直？”
李小果看到手機上的稱呼，林君直剛才沒注意，仔細一看，這才發現田雪念將稱呼改了。
“我是她哥，你說你們女生，怎麼還抽煙，還有，有你這樣灌酒的嗎？她身體本來就不好，若是不小心摔倒，磕着碰着，你負責嗎？你再看看現在幾點了，幾個女生，在這種地方玩這麼晚，萬一遇到什麼事，後悔都來不及。”
林君直將手機收好，背起已經渾然不覺的田雪念，走出包廂，留下一臉錯愕的李小果。
走進夜色，撐起雨傘，林君直扭頭看了一眼小腦袋垂在肩頭的少女，聳了聳背，開始往回走……！
“哥……！”
少女的夢囈，就在耳邊，猶如嬰兒的奶語，卸掉了她白天偽裝起來的堅強，充滿着尋求呵護的味道。
林君直聽着心裏一酸，卻令他那麻木乏力的手臂，彷彿突然灌入無比強大的力量。
“我不要你是我哥……！”
林君直渾身一怔，頓了頓腳步，背上的少女，猶如小貓，微微蠕動的動作，讓血氣方剛的他，一時心猿意馬，呼吸急起來。
夜裏的冬風，襲來寒意，似乎在告誡少年，讓他那托着軟玉般的手臂，產生了罪惡感，他便不由加快了腳步。
走了二十多分鐘，才回到他那間小小出租房，也正好田雪念朦朦朧朧半醒過來。
“哥！怎麼是你……？怎麼……到這裏了，呵呵呵，哥，在你背上……真舒服……！”
田雪念半醉半醒，輕挑得笑着，肆無忌憚地胡言亂語。
“你下來，靠着牆站穩，我開門。”
林君直扶她靠站在門口牆下，一隻手撐着雨傘給她遮雨，一隻手迅速掏出鑰匙開門。
“嘔……！”
或許是夜風吹過，或許是酒勁上來了，田雪念蹲下去，頭埋在雙膝間，吐了出來。
“雪念……雪念！”
少女似乎又陷入沉睡，林君直將她扶進去，給她擦了臉，褪了她外衣和鞋襪，扶躺在床上，蓋好被褥，準備了一杯溫熱開水，放在床前桌上。然後拿着她那雙沾了嘔吐物的鞋襪去刷洗。
忙完這一切，林君直重新回到床前，像一個守護神，用溫柔的目光，看着那張在燈光下，如玉無瑕，潔白泛紅的少女臉龐。
她薄唇微動，像誘人的櫻桃，她睫毛輕閃，像蝴蝶的羽翼，她安靜沉睡的樣子，像含苞待放的花蕾。
林君直甩了甩那不安分的胡思亂想，去打開衛生間的燈，關了房間裏的燈，降低了亮度，他才將自己融入屬於這個夜的一部分，聆聽着外面細雨飄搖的聲音，照顧着田雪念。
直到他抵擋不住睡意，伏身床頭，披卷着一件厚厚的被毯，枕着胳膊，趴着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