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啟蒙

田沫回來后，將喬校長的事告訴了田雪念。

可田雪念卻發現自己除了腦海里有一股空冥的彷徨外，似乎找不到黯然傷神的悲戚感，課外書上，有太多親人逝世的故事與痛不欲生的場景，這讓她一度懷疑自己是個薄情寡義的人！

隨着課外閱讀量的增多，她發現自己並非那麼不堪，感情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眼淚和撕心裂肺都不足以詮釋它。有時候，很淡的眼神和不痛不癢的對話，反而更容易腐蝕心臟，就像她和林母，她和林君直。

書，似乎是好東西！

課堂上的書，宛若巍峨的大山，挺拔而高，有着規規矩矩的形狀與色彩。而課外的書，像山泉一般，古波青幽，像鳥鳴之聲，婉轉繞音。相比來說，她更喜歡後者，充滿神秘和變幻。

就在田雪念以為課外書能帶給她慰藉與寄託的時候，田沫終於發現了她對各類書籍的迷戀。

田沫說：“心靈雞湯對的人喝是情感解惑的解藥，錯的人喝是自我黯然的毒藥！”

“什麼意思？”

田沫沒有回答，她讓田雪念放下書，走出房間，穿上跑步鞋。

那一天，田沫帶着田雪念跑步、打羽毛球、在公園裏聊天，進一家悠閑安靜的飲品店，坐在靠窗的位置享受夕陽，看街上行人……！

“生活的樣子，有很多種！”

田沫的話，田雪念在想！

同時，田雪念注意到田沫的望着窗外的眼神，似乎她眼神里放映着歲月變遷的一幕幕。

田雪念讀不懂田沫的世界，可田沫就像一個能工巧匠，在田雪念心靈里開了一道窗戶。

田沫在田雪念眼中，成了一個有着卓越見識的老師，她啟矇著田雪念的生活理念，和引領着田雪念追求精神享受。

從這以後，田雪念開始嘗試換一種方式和周圍的人相處，她放下了小心翼翼的戒備，放下了令她負重掙扎的學習方式。

“做一個愛笑的女孩！”

這是她心靈轉身之後的想法，她融入了楊喜紅和王紫鏡之間，她也不再將她的身患脆骨症，當成一件難以啟齒的病，而是大方得告訴了這兩個好朋友。

除了她們，田雪念也會對班上其他同學，在恰當的眼神相遇剎那間，莞爾一笑，展露原本就賦有的真善美。

這樣的高中生活，才是她意義深處的模樣。她因此也有了許多煩惱，因為她不知道怎麼就被人冠以了一個“班花”的稱號，而總是莫名其妙收到了各種無奈的東西，有署了名和匿名的情書、有小禮品和精緻的禮物、還有偷偷被塞在桌子裏的零食……！

對於零食，田雪念便時以一種不炫耀不做作的方式，拿出來與同學們一起分享；對於那些知道名字的東西，無論本班外班，她都以一種不張揚不傷害的方式親自退回；對於那些不知道誰送的，她便一種不在意不亂扔的方式安然放着，但她會偷偷傳出一個，其實並非屬於她內心的消息：我比較喜歡學習好的同學。

田雪念想到“喜歡”這個一直以來都會讓她心房顫動的詞語，總是浮現出那張臉。

林君直已經很久沒有到學校或者縣城，來看過她了，如果可以，那些禮物當中，有他的一份那該多好！

他上次來的時候，大概是一個月前吧。

他臉黑了許多，頭髮長了，蓬雜了些，應該可以一甩一甩吧？衣服是乾淨整潔的，就是舊了許多，好在鞋子是新的，就是款式有點尷尬，應該不屬於他這個年紀段穿的吧？不過他的眼睛依然好看了，深邃成熟眸子深處，有着永遠的包容和無盡的溺愛！

他拿着一罐小魚乾塞了過來，說：

“河裏的小魚，油炸了一下，很好吃！”

田雪念接過來，都沒來得及說上一兩句話，就被王紫鏡的出現打斷了。

田雪念已經知道王紫鏡喜歡林君直，她的瘋狂，簡直就不像一個高中生，田雪念慶幸自己沒有告訴王紫鏡，林君直的家在哪裏。否則很難想像她會不會像去楊喜紅家那樣，跑去林君直家過夜？

王紫鏡死皮賴臉的熱情，就像一記軟糖般的拳頭，打得林君直無處可逃。

看着王紫鏡甩着她那捲燙的頭髮，在明媚陽光下追林君直的影子，那這真的很像一條美麗的青春綵帶，從教學大樓到學校大門，田雪念有時候會在心裏突兀閃過落寞與孤單。

時間彷彿過得快起來了，高一的結束，進入高二的文科尖子班，再臨近高三的百天衝刺時期。

田雪念不知不覺長高了，臉蛋兒不那麼圓了，消瘦的剛剛好看，她的笑更加獨特了，像潔白的月亮，有銀淡而幽雅的感染力。

這些年裏，對於田雪念來說，她的生活，簡單了許多，她住姑姑家，林君直偶爾會來縣城看她，她也會抽空回去吃頓飯。

她依然是林家的養女，她的學費也依然是林家在交，或許有人不能理解田沫為何如此淡薄這種血親的關係？可田雪念能明白就好，田沫曾經告訴過田雪念：

“你永遠都是林家帶大的孩子，那裏才是你的家，我是你姑姑，是你的親人。所以，有些事情，我們不能糊塗，你的成長、你的學業，都是林家主導支撐着，將來你要記住的第一點就是，你是他們的女兒，再來想姑姑這個親人，你以後能記得姑姑幫的這點小忙就好。”

田沫的話，說得輕鬆，但意義很沉重！

不過這些年裏，田雪念身邊發生了許多大大小小的事情。

林君直的奶奶去世了，是在林家舉辦的葬禮，作為林家唯一的後人，林君直的肩膀沒有因為哀痛而弱小不堪，他有了大人的決策與擔當。

楊喜紅算是僥倖進了文科的尖子班，可班級排名末位的她，似乎沒有了學習的激情，她有了許多個性思想，她已經開始規劃未來的生活，但總是在其中涉及了太多的金錢，彷彿她只是為了賺很多錢，而活着下去。她說不去上大學了，高中畢業后，就去外面吧！

王紫鏡在普通班級，她更加也變了，變得讓田雪念以為她這副身體裏，換了另外一個靈魂。

還有這個世界，一切都在變化……！

縣城裏的新樓房一棟棟拔地而起，在那些美麗的新街映襯下，老街變小了，擁擠的時候，就像一條吵雜混亂的小巷子。不過無論大街小巷，多了許多小吃店，比如奶茶店，在這個靦腆外表壓不住愛情潮流的年代裏，那些小年青男女在青春萌動的午後，都會去排個隊。還有去鄉下的大馬路修成了泊油公路，兩旁移植過來的小樟樹都活得生機勃勃，迎着春夏秋冬的風雷雨雪飄搖地成長着。

田雪念便想自己的改變在哪裏？

可一個人看自己，是很難看到自己的改變。就像田雪念，她都沒有發現，當她站在陽台看外面的雨的時候，已經不再會像以前那樣心裏悸動着惴惴不安的煩躁，而是在遠處氳氤的峰谷里尋找朦朧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