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鼎立 第四章 年
碩興十五年,立冬夜裏,突然迎來了冬日初雪,小鎮酒館。“送你了”趙久從懷裏摸出一本書扔給周正清,與其說是書,連個書名都沒有,破破爛爛的紙張東拼西湊而成。周正清只得接過,自己和這位剛剛義結金蘭的好兄弟,轉眼就要各奔東西:“連個結拜的儀式都沒有的嗎?”
趙久頭也不回,邁步出門。周正清看着今年第一場風雪中,那個現在糕點鋪子門前的小久哥拿起腰間的酒壺,猛灌了一大口,那是周正清結拜送的禮物,劇烈的咳嗽聲傳來,酒壺掛回腰間,像是唱戲一樣,帶着幾句罵罵咧咧:“他娘的,又是乾打雷不下雨呀。”趙久抱怨兩聲,兩手攏袖,抬步遠行。
周正清關了酒館,回到裏屋,升起爐火,再點了蠟燭,讀書總不是壞事。
糕點鋪子裏,老太太和錦憶點着油燈,清點着今天張府送來鋪子的糕點錢和打賞,一顆顆銅錢從桌上到老太太那個有些年頭的掉漆的暗紅色木頭箱子裏。這是當年老太太嫁到趙家,裝嫁妝首飾的箱子,如今首飾換成了這個鋪子,箱子裝了銅錢和碎銀子:“錦憶呀,你別看小久兒現在猴精猴精的,小時候這小子連屁股都不會擦,那會兒我就每天跟在他屁股後面,貨真價實的給他擦屁股。
他還天天頂着兩條鼻涕蟲,他就喜歡躺在我腿上,抱着我胳膊,蹭我滿身的鼻涕。”老太太臉上不斷的涌着笑意:“那時候誰家擺桌酒席,我就帶着他去,小時候小久兒可懶着呢,愛吃蝦,自己卻不動手,就等我給他喂到嘴邊。
以前怎麼沒看出這小子是讀書的料呢,一轉眼就被官老爺看中帶去讀書了,這還沒走多遠,就想的緊嘍,白日裏不走,偏偏要在這風雪夜出門趕路,也不知道好不好走!”老太太眼珠子有些紅了,一手數着銅錢,另一手抹起了眼淚,臉上的皺紋也沒精打采。錦憶拿過老太太手裏的銅錢,清點後放進舊箱子裏,合上蓋子,放在桌上:“我的老太太呦,傷心個啥嘞,你的大孫子出門讀書,光宗耀祖,學個幾年考上了功名還得帶你享福呢。
而且,過些日子,小正清也要走呢,他倆到時候會有個照應的。韓先生可是個頂好的讀書人,他都說了會幫忙照顧,您就放心吧。”扶着老太太回屋休息,在門外的雪中站立良久,聽着裏面再沒什麼動靜了,轉身回房。這會兒關上房門,錦憶點起蠟燭,研磨持筆。心思飄忽不定,都說大明國君膽氣十足,到頭來也做了個任人擺佈的棋子。趙久這小王八蛋,主動出手,光明正大的入局,真當自己瀟洒了?
更夫打更,聲聲慢,大雪霏霏,茫茫白。
天空放明,周正清如往日,五更天起床,升起爐火,一碗清粥小菜,桌上翻書。不是什麼聖人言語或者經典著作,而是那大明諜報,於讓轉交的玉牌是大明日游神甲字二號牌,目前沒有什麼主要職能,只有一個任務,看。每日周正清都會收到很多日游神演析司整理過後的大明內外諜報,並且沿着諜報脈絡,一件件相關的人、事、物詳細諜報一應俱全。
自從接過自己小久哥手裏的那本破破爛爛的書,每到夜晚,周正清只覺得自己是白天忙,夜晚也忙,只要在夜晚閉上眼睛,就好似神遊物外,翩翩起舞。
想想小時候,自己和那姐弟倆,同在韓先生左右學習,小久哥每每左袖中藏着銅鏡,右手縮在袖裏,拿一把梳子,趁先生轉身背對自己,便抬左手照照鏡子,右手梳一把頭髮,不然就捏一捏臉,揉一揉眼睛,再嘀咕一句:“比那姑娘還好看哩”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年根,周正清與錦憶兩人早早置辦了年貨。只是今年守歲,註定是少了一個少年,自從娘親走後,周正清每年除夕就提前把家裏打掃乾淨,然後去那糕點鋪子守歲,吃頓肉餡餃子,桌上擺一隻小嘴錫壺盛滿了果酒,四隻七錢杯放在裝着熱水大碗裏,一人一杯,圖個長長久久嘛。不着調的少年會吵鬧着再來一杯,說是還沒嘗出滋味兒,那個姑娘喝了會微微臉紅,周正清也跟着臉紅,不知是喝醉了酒,還是看醉了姑娘。然後那個永遠不會發脾氣,溫婉的如同未曾出嫁的女子一般的老太太坐在首位,三個少年磕頭拜年,紅包一人一份。
周正清如往年一樣,簡單的洒掃庭除,瓜子乾果裝盤擺置桌上,再去糕點鋪子,幫忙貼上春聯,周正清自家鋪子是不貼的,兩年多前,對少年來說,世上頂尖溫柔的母親病逝,承襲老禮,三年內是不可以貼春聯的。卯時中到午時中之間揭下舊春聯,換上新春聯,祈求神明看到賜福。這兩年來,這個孤苦少年,從臘月三十到正月十五,每日都會在那糕點鋪子裏過那熱熱鬧鬧的年,而糕點鋪子的老太太和姐弟倆也從不拿他當做外人,使得在剛失去一個家的周正清在這個糕點鋪子尋到了又一個家。
那個剛剛與弟弟分開的姑娘依舊像原來一樣,風風火火,早早登門。“他留給你的本事,想學嗎?”
姑娘身後少了一個浪蕩少年,畢竟欺負了十年的弟弟一下子出了遠門,做姐姐的多少還是有些惆悵。
周正清有些詫異,自己翻看過那本小久哥的臨別贈禮,圖畫文字一應俱全,看似殘破,實際是滴水不漏的。每日自己入夢,皆是功法自行流轉經脈。自從自己觀看大明諜報,初始還有些精神不濟,頗為不易,然而此時再去琢磨,已經運轉如意。
“難道你認為那個小王八蛋就單單留給你一個天庭飽滿?你這一路,即便有人護持,板上釘釘的會有人半路截殺,有幾批人要來索命都還未知,一旦疏忽,漏算個萬一,當真就任人宰割了?”
周正清觀察大明諜報一月有餘。大明朝廷自那位國師出現,便着手制定新政律法,整合仙家宗門與各路割據一方的諸侯,首次在天下實行仙凡一體的律法,昔日高高在上,遙遙掌控天下局勢的仙家宗門被反客為主,天下僅剩的七國,被大明一舉滅了兩國,其餘四國的仙家宗門與世俗王朝俱是人人自危。
仙家宗門自成型之日便是高高在上,如今大明廟堂龍座上的皇帝,揮手發兵,便叫仙家宗門俯首稱臣,皇權的刀壓在了多少仙家頭顱之上,奮起抵抗者不在少數,無一例外,頭顱皆被砍下,或懸在自家山門,或被滅滿門築成京觀。大明如今當真是四面皆敵,想要砍下大明皇帝頭顱的人,無論大明內外皆是數不勝數。
周正清是大明胤王一事,消息靈通者,在那個倉促出手的少年遠走他鄉后,具體情況無法知曉,但是他周正清的胤王身份的消息,是沒辦法完全封鎖的。大明皇帝找回自己親弟弟胤王,無非是作為儲君培養,將來繼承大統,繼續把這些仙家宗門拉下高聳的雲端俯首稱臣。
大明皇帝不過二十五,幼年登基,國師輔佐震懾朝綱,十七歲發動國戰,兩線作戰,竟然齊滅兩國。可惜壬戌之變留下的舊疾,早就把他的身體拖垮,即便無數天材地寶蘊養身體,也是回天乏術,壽命所剩無幾,膝下亦無兒女,一旦這位英才遭遇天妒,被大明彈壓多年剩餘四國必然猛烈反撲。更有龐然大物相互落子。那場壬戌之亂,就是說白了,還不是某些存在出手干涉。
所以周正清很明白自己的處境,若自己真的是在小鎮土生土長,然後娶妻生子,或者考出個功名,過那等閑人家只為銅板發愁的小日子,生生死死也是簡簡單單。但自己從來不屬於這裏,即便是再喜歡,也總會有從記憶深處爬出的一個怪物抓住自己,周正清從小便知道,自己不能死,更不敢死。
周正清還未開口就被錦憶打斷:“他給你留的,是你本該走的路,但是他不希望你去走,所以他從未告訴你這些,可是你的選擇似乎不多,只不過,我可以再多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來到酒館的錦憶姑娘少見的認真,只是盯着周正清的眼睛。
“錦憶姐,別來這套,能選好的,絕對不要差的,你可別藏着掖着的”。周正清一臉諂媚,生怕自己的錦憶姐姐貪墨了自己的好處。進屋多時的錦憶沒有來的有些氣惱,自己身邊凈是這種脾氣出奇好的王八蛋,明知被算計了也無動於衷。翻了個白眼:“明晚開始,準備木桶熱水,好日子到頭了,非選這麼條路!”
三十的夜晚從來都不會寧靜,噼噼啪啪的爆竹聲,響徹了這個名叫逸安鎮的地方,幾個大戶人家更是放着帶有各色喜慶圖案的煙花。糕點鋪子裏,如往年一樣,周正清、錦憶姑娘和溫婉的老婦人一同飲下果酒,姑娘的臉還是微紅,周正清暈乎乎的盯着椅子上的姑娘和桌子上的菜。給老太太磕頭拜年,然後領紅包,一切如常。只是少了個果酒喝着同樣豪邁,還叫囂着再來一杯的少年。
紅包留着一份,老太太特意吩咐:“不能等這小兔崽子回來說我偏心,且給他留着,果酒也留上一壇,他這讀書,怎麼也得兩三年才能回家,到時候就是大人了,讓他多喝幾口果酒,省的每年再跟我吵着要酒。”周正清話到嘴邊卻沒說出口,卻是怕氣着老太太,“我這小久哥出門之前,可是沒少裝我那酒館裏的高粱酒,恁大點兒的酒壺,到了他的手上用些神通,好嘛,足足裝了滿滿三罈子酒。”要是老太太知道了,非得讓錦憶姐姐把自己那位小久哥的耳朵揪下來包成餃子。
守歲是老禮了,歷史悠久,大戶人家一般從掌燈時分入席,吃到深夜。平常百姓也是家家點燈,大紅燈籠高懸。兒童強不睡,相守夜歡嘩的熱鬧景象,在這一夜顯現的淋漓盡致。
此時遠在無數裡外的趙久從一座懸崖的大石頭上緩緩起身,遙遙看向東邊,隨即跪地磕頭,嘴裏喃喃着:“老太太,那杯果酒喝不着了,紅包可得給我留一份呀。”然後少年一邊起身坐回那塊大石頭上,一邊有些感慨:“守歲家家應未卧,相思那得夢魂來。”摘下腰間酒壺,滿飲一大口。
寒冬臘月,一少年就這麼平躺在懸崖石頭間,一隻手上掛着酒壺的帶子,合上雙眼,任雪花遮掩覆蓋,任凌冽寒風肆虐。不管不顧,不知是醉了還是睡了。酒壺的壺嘴斜斜向下,壺蓋未曾合上,就如同酒壺一樣,懸在酒壺帶子上,任憑狂風吹拂。這麼個日子,酒壺沒了酒,還不如睡著了,夢裏飲酒,也好少些憂愁。
除夕已過,大年初一,周正清早早起床,收拾妥帖,再挨家挨戶的拜年問好,在糕點鋪子吃過午飯晚飯。對於其他人來說,入夜便是一天結束,只是周正清的夜晚,才剛剛開始。
酒館裏,“老太太睡了,我是悄悄出來的,抓緊時間。”錦憶隨手打開手裏的牛皮紙袋,將各種藥石粉末,一股腦倒入木桶:“脫衣服,自己進去”。周正清有些尷尬,瞅了一眼錦憶,再向房門外努努嘴,意思是你還不出去呀!
可他的錦憶姐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半點也沒有出去的意思:“你真當自己是泡個澡,就成了天上地下少有的大高手?皮癢了不是?早早有個心理準備,今夜打下基礎,讓你身體圓滿無漏,不留罩門,你連頭都得埋進水裏,藥石效果猛烈,順着水流直接灌入肺腑,你能吊著一口氣就不錯了。我得時時看護,調動靈氣幫你刺激周身。哪那麼多廢話”。
周正清轉過身,一臉尷尬的脫下衣服,錦憶蹭的站起身,在周正清四周轉了一圈,面無表情,嚴肅起來,伸手拍了拍周正清的肩膀,眼睛一下子眯成了一條縫,挑動着眉梢:“小正清,身材不錯呀”。周正清滿臉黑線,一溜煙鑽進木桶,連腦袋一同埋下水面。
錦憶從懷中拿出嬰兒掌心大小的玉佩,接引天地靈氣,右手掐訣,玉佩緩緩飛到周正清木桶上方,左手在左耳下方一抹,隨即,一道雕工精緻的金色圓環顯形,自錦憶耳下飛出,瞬息由小變大,囊括整個房間,與世隔絕。玉佩這才開始放出各色光華,錦憶半空盤坐,雙手掐訣巋然不動,收斂各色光華,化作條條粗細不一,長短不一的絲線,從周正清渾身毛孔穴竅直接進入。
七竅絲線,最是奇特,本為一股,懸崖周正清頭頂,錦憶閉眼,心力牽引,將一股伺機由百會穴俯衝,直入頭顱如牛毛鋼針的絲線生生拘押,剝繭抽絲般分為截然不同的七股更細絲線,使得原本懸於周正清頭上的那股牛毛鋼針,在那距離頭頂三寸處緩緩旋轉分離不得寸進,化為七股乖巧的進入七竅之中。錦憶閉眼卻開口,房間沒有一絲聲響,聲音隨心力流轉直入周正清腦海當中,不要閉氣,搖仙佩會護你周全,張嘴呼吸,讓藥力直入肺腑,我會隔絕你的部分痛感。”錦憶收攏心力。默默念叨了一句:“從現在起,咱倆的命都在你手裏了”。隨後這個風風火火的姑娘掃清雜念,口誦靜心咒,再度以心力,傳入周正清腦海:“智慧明凈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
周正清在各色絲線進入周身穴竅的那一刻,聽見了錦憶的聲音,直接開口,任由水流攜帶藥力奔騰進入臟腑,痛感皆無。木桶里靈氣有序的律動,卻是那個帶着玉女搖仙佩,玉耳墜金環的姑娘以心力強行鎮壓靈氣躁動,並且帶動靈氣統一律動,似仙女撫琴,若有人能看見此時的靈氣律動,怕是會驚異這時的‘天籟之音’,竟然是看見的。不只是桶內的靈氣律動,整間屋子內,同樣被控制的分毫不差,桶內消耗與桶外補充相得益彰。並且此時周正清全身各處細絲靈氣注入分量、順序、滋養時間長短、靈氣種類、以及靈氣流轉路線是各不相同,但卻分毫無錯,秩序井然。
一炷香后,錦憶頭上開始出現細密的汗珠,
周正清開始感覺到了細微的疼痛,不由得跟隨錦憶,默念靜心咒。疼痛感稍微減弱,卻又逐漸清晰。
半個時辰后,劇烈疼痛感已經讓周正清無法再流暢默念靜心咒,身體不能動,哪怕痛不欲生,也只能真的默默忍受。他可以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渾身都在裂開似的疼痛,包括自己的頭顱在內,好似活生生被人剝皮抽筋、挖骨取髓。周正清強行默念靜心咒,不求緩解疼痛,只剩下這個讓周正清感覺到自己還活着的方式,悅耳聲音隨心力流轉,響徹周正清的腦海。那個端坐半空,以心力為周正清開門尋路的姑娘,已經到了‘力不從心’的時候,漢若雨下,心力消耗極多。
若不是趙久早早就施展某些手段,此時的錦憶姑娘也不會這麼勞心勞力。
錦憶不情願的勉強分出一絲心力送到右耳下方,其後右耳下方浮現了一個與之前樣式相同金環,金環出現便消失,然後錦憶頭頂出現一個金色小人,與趙久有七分相似,卻是俊美非常,帶着難言的氣質。這個不顯山不漏水的金翼姑娘手段頻出,玉女搖仙佩、玉耳墜金環,來頭都是不小。小金人打量了一下周圍環境,招來小股靈氣,在那個盤坐半空的姑娘額頭一抹,帶走汗珠,然後自身化作一滴無色雨水,滴落在姑娘鼻尖,瞬間消失無蹤。錦憶心田內生有一顆瘦小樹苗,葉子有些枯黃,只是天氣多變,忽然天降甘霖,心力得以補充,樹苗紮根在更深處,緩緩生長。
此時,藥力已經吸收了大半,最兇險的時刻開始了,周正清開始低吼,渾身開始不受控制痙攣。錦憶更加謹小慎微,提前預判每一處肌肉肺腑微小移動后的方位,然後讓那絲線與整個身體保持一種相對靜止。周正清意識已經模糊,只剩下野獸一樣的本能,靜心咒只能幫他用最後的意志控制自己的身體不做出更大的動作。周正清顫抖着,他一遍遍告訴自己,我得活着,那個全力幫助自己的姑娘已經把性命寄托在他周正清身上了,還有那場壬戌之亂帶給自己的仇恨,更有那位韓先生寄托在自己身上希望,和趙久那個想‘踢他出局’的兄弟,無論是為了自己,老師,兄弟,還是姑娘,自己都要活着。靈氣一點點沖刷着周正清的身體,平時轉瞬即逝的時間,這時候缺顯得這麼漫長。
終於,藥力消耗一空,周正清身體逐漸由疼痛轉變為酥酥麻麻的感覺,身體不再痙攣,低吼聲也開始消失。錦憶開始按部就班扯斷絲線,即便心力消耗巨大,這時候也還是萬分小心,撤走搖仙佩,錦憶隨手召回,坐在椅子上,也不用茶杯,拿着茶壺把就往嘴裏灌水。喝了個心滿意足,才又站起身,右手袖子拭去額頭汗珠,然後歪着脖子,瞅了一眼這個廢了老大勁才從桶里爬出,裹了件衣服,躺在地上就睡的少年,錦憶轉身開門,邁步關門,竟是趁着夜色直接回了糕點鋪子。
周正清睜開左眼小心的看了眼房間,發現沒人,顫顫巍巍的扶着木桶站起來,彷彿是那土埋到了脖子一般,一瘸一拐的向著那張遙不可及的床邁開碎步:“唉,早知道就把木桶放在床邊了,錦憶姐,都不知道扶我一下,張在地上那下兒,摔得是真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