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衛諶上任后也沒有在府衙居住,半個月後新的同知馬大人到來后,見府衙還有很多院子,就直接把和他一起來的家人都帶到了府衙。
最大的官兒府尊大人不住府衙,馬大人提着兩盒點心到衛府拜見一番,表示了想要在住在府衙最大的院子想法。
衛諶自然不會不同意,於是府衙後院的最大一處宅院在梁大人剛搬走後,又迎來了新的一家人。
這天中午,衛諶吃過午飯正要休息一會兒,府衙總捕頭童千神色匆匆地在衛府下人的帶領下走了進來。
外面有人通報,剛有些睡意的衛諶便坐起身來,神色清醒,半點都看不出來剛剛要入睡的樣子。
披上外衣打開門,衛諶問道:“什麼事?”
童千道:“大人,出大事了。”
府學的山長叫文復有,進士及第后做過兩任縣令,沒什麼特別政績,後來找了些關係,謀了一個國子監祭酒的名額。
但官沒做三年,就因為得罪人而被發配到了禹州府學。
現在已經是他在禹州府學做山長的第九年,文復有本人也有五十二歲了,看起來早就沒有在仕途上乘風破浪的想法,準備在山長這一職位上做到告老歸鄉的樣子。
兩年前甚至還把女兒嫁給了一個都尉。
文復有在整個禹州府的官圈兒里表現得也一直很正氣,然而這一切都在今天中午被打破了。
“文山長跟一個學子的嫂子偷情,今日那學子的長兄外出歸來,抓了個正着”,童捕頭一邊走一邊跟大人解釋,“這學子姓白,他長兄會些拳腳功夫,當時就把文山長和那婦人衣衫不整地抓到了大街上。從府學到正大街,一路上引得許多人尾隨指點。”
山長做出如此醜事,整個府學裏的師長乃至學生的品性都受到了城中百姓的質疑。
衛諶問道:“人現在在哪兒?”
童千道:“屬下派人都帶到了府衙中,只是那婦人一直在尋死,把個府衙鬧得雞飛狗跳。”
衛府距離府衙很近,不過片刻功夫兩人就到了,未跨進大門,就有一陣陣婦人的哭聲傳來。
“你們別拉着我,如此一遭,我還有什麼臉面存活於世?”
婦人正哭得熱鬧的時候,衛諶走了進來,見一旁的柱子上沾着些血跡,兩個粗手大腳的婆子正拉着她。
婦人身上只穿這一個肚兜一個粉紅色裩褲,這般拉扯,胸前波濤就跟沒穿衣服的效果差不多。
衛諶皺了皺眉,說道:“怎麼不讓他們先把衣服穿上?”
童千低着頭,看也不看婦人那邊,回道:“倒是讓他們穿來着,這婦人一心尋死,不敢單獨讓她一個人待着。張婆要給她衣服,被她又撕又打的,所以才這個樣子。”
這時候,文復有遮着臉從後面的側門走了進來,此時已經穿好文士長衫,一副衣冠禽獸的樣子。
衛諶看他一眼,說道:“文大人如此有辱斯文,便自請卸職吧。”
文復有雖然抬不起頭來,卻不想丟掉官位,“大人,屬下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因為此事卸職,是不是太過了?”
“你做出這樣的事來,還有臉面去面對府學的學子嗎?”衛諶走到主位的椅子旁坐下來,淡淡說道,“或者本官替你上本也行。”
“衛諶,你別太過分了”,文復有把所有的怒火都發到了衛諶身上,“本官好歹是五品,豈能因你一句話就辭官?就算你上本,這樣的私事,上官也不會同意你讓本官辭官的要求。”
旁邊鬧着沒臉活的女子在聽到文復有這些話后,竟然安靜下來。
衛諶對童千道:“文復有身為禹州府學子的表率卻品行不正,勾搭有夫之婦,杖責二十。白家婦人不守婦道,敗壞風氣,杖責十。打過便趕出府衙。”
童千應是。
文復有立即就指着衛諶的鼻子罵道:“姓衛的,你不是我的直屬上官,你不能讓人杖責本官。”
他的話沒說完,童千就帶着兩個差役將他拉了下去。
這一次張婆子遞衣服上來,白大嫂沒有再拒絕,隨後跟着持着水火棍進來的差役離開。
衛諶去日常辦公的房間寫好公文,第二天就讓人送去京城吏部。
而文復有挨打之後一直罵罵咧咧的,但卻不敢硬闖府衙,忍着臀部火辣辣的疼痛一瘸一拐往家去。
走了幾步,才發現那女人在後面跟着。
文復有怒道:“你跟着我做什麼?”
“不跟着你我去哪兒?”女人問道,“白大是不可能再要我了。我今天又這樣被人看到,不跟着你,還有我活的地方嗎?”
“那你就去死”,文復有狠狠道,轉身繼續走,“你再跟着我,我家裏那個也能把你打死。”
女人慢慢停下了腳步,旁邊有人經過,看過來的眼神十分下流,她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跟在文復有身後。
半個月後便是年,衛諶接花鑲來府城和他一起過年。
花鑲聽到府里的婆子們閑話,才得知府學山長和一個學子的嫂子偷情被抓之事。
花鑲問道:“那白家婦人後來去哪兒了?”
婦人先出軌不對,但她男人的那種做法,顯然是不想讓她再活着了。
正說得熱鬧的兩個婆子聽到有人插話,回頭一看,頓時嚇得一抖。
花鑲忙道:“我也挺感興趣的,大娘再說說唄。”
兩個婆子:……
“是這樣的大人”,其中一個終於鼓足勇氣道,“那女人跟着姓文的回去后,在文家大門口又鬧了一通。文夫人嫌丟人,就讓人把她接了進去。這兩天都聽文家的下人說,那兩個人見安穩下來便又勾搭到了一處。文夫人也有手段,讓那女人簽了賣身契,轉頭就許給了莊子上的一個夥計。”
花鑲聽得無語,看來有些人找死,怎麼都攔不住。
這時衛諶找了過來,對花鑲道:“菜都準備好了,來吃飯。”
花鑲離開后,兩個婆子湊到一起又嘀咕了一陣兒,末了嘆道:“兩位大人都是人中之傑,不娶親多可惜啊。”
在府城過了初一,花鑲便回了番茗,衛諶跟她一起回來的,打算待到上元節再回府城。
初五的時候,縣裏的大部分鋪子都點上一掛鞭炮開張了,有些人家還在走親訪友,但縣城的熱鬧卻完全不輸一些大節日的時候。
其中又要數娛樂街最熱鬧,到初十這天,娛樂街上的總收入竟然超過了一千兩。
衛諶看到這個數目時,也有些驚訝了,對花鑲道:“看來我得加緊府城青樓的改建了。”
花鑲道:“有什麼問題的話,隨時來找我幫忙。”
衛諶笑着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鑲兒”,花老爺子熟悉的聲音響起,又生生頓住,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衛諶,“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怎麼了?”花老太太隨後進來,同時進來的還有扶着她的於氏。
花鑲又是不好意思又是驚訝,“爺爺奶奶,你們怎麼這時候來了?”
……
一家人來到后衙,花老爺子看了看衛諶,說道:“咱們去那邊談談。”
衛諶握了握花鑲的手,轉身跟着花老爺子去了院子裏。
花老太太指着花鑲笑了笑:“鑲兒挑的這個孫女婿,可以。”
片刻后又嚴肅着臉問道:“鑲兒,你還記着你是個女孩子沒有和衛家小子怎麼樣吧?”
“沒有”,花鑲毫不心虛地道,“奶奶,這年節還未過完,你們怎麼就來了?”
“嫌我們礙事了?”花老太太笑着反問,“你蘇伯父蘇伯母着急給栩兒整理成親的宅子,初三南下的。我和你爺爺商量着,反正要來看你,便一起過來了。”
“進門就看到了喬樹和孔山,你爺爺沒讓他們通報,想給你一個驚喜”,花老太太說道,“沒想到你先給了我們一個驚喜。”
“說起來,喬樹、孔山他們兩個也不小了,一直跟着你在這邊,親事是怎麼說的?”老太太說著就偏了話題。
花鑲笑道:“他們兩個都想娶個本地的姑娘,至於是哪個姑娘,還沒有出現呢。”
花老太太道:“你也得操着心,別讓人跟着你奔波幾年,最後連個家都沒有。”
“嗯”,花鑲道:“知道了,我給他們注意着。”
沒過多大會兒,花老爺子和衛諶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
花鑲一看爺爺的臉色,帶着些笑,看起來挺滿意衛諶的。
花鑲悄悄給衛諶豎了一個大拇指。
兩人相視而笑。
花老爺子和花老太太相互看了一眼,也笑起來。
爺爺奶奶到來之後,花鑲就徹底不管公事了,反正現在還在封印期,她和衛諶每天都帶着兩位老人去娛樂街玩耍。
別看只有這一條街,愣是讓兩個老人連着好幾天都過去而沒有不耐煩。
上元節后,花鑲再次恢復往日的忙碌,但她也沒有忽略爺爺奶奶,給他們安排了一些欣賞番茗地區特色景點的行程。
不知不覺間,兩個月就過去了。
蘇老爺和蘇夫人已經整理好在慶平縣買下的大宅子,準備回青州去接了姬家人和姬家女兒過來慶平完婚。
走之前,兩口子在番茗留了一天,看到花家老兩口在這兒樂不思蜀的,十分羨慕。
對那個娛樂街也很感興趣。
蘇老爺蘇夫人表示,等他們忙完了兒子的婚事,一定要來番茗的娛樂街好好玩幾天。
只是他們沒想到,那個時候,番茗的這些娛樂方式差不多已經都傳到了慶平。
二月初八的那天,衛諶來到番茗,給花鑲帶來了一個消息。
朝廷讓她擔任府學山長的職務,自然番茗縣還由她兼領。
花鑲沒想到還有這好事兒,現在番茗的事都在正軌上,兼任一個山長職務,她完全能勝任。
於是交代了一下縣城等人,花鑲就帶着爺爺奶奶一起來到府城。
至於還在縣學的毛沃,馬上就要參加三月份的縣試了,憑他的成績,考上童生是沒問題的。
到時,花鑲就給可以給他交學費,讓他去府學讀書。
花鑲早就有意將數理化等知識拿出來,這下成了州府的教育局局長,一切都不是問題了。
就如花鑲想的一樣,有衛諶這個超一把手的支持,她對府學課程的改造很順利。
僅僅是兩年過去,第一批數理化兼顧的學生便畢業了。
當然沒什麼畢業典禮,他們畢業的標誌是去北面的會州府參加鄉試。
這一年,禹州名聲大震,以往有兩個學子中舉就算是成績不錯的他們,這次一下子高中了二十七個。
而去參加鄉試的,僅僅有三十六個。
這個升學率就很高了。
文治方面大出成績的花鑲,在這一年十月份接到了回京述職的書面命令,然後到了京城一次的她既沒升職也沒貶職。
她是以女子身份回來的。
隨後,蓋了大印的詔書傳布到大夏各地:首先,女子可以為官;其次,家中若無男子,女子可以繼承家業;最後,鼓勵女子入學。
在第一條的前提下,後面這兩條反而不是文人們關注的重點。
女子可以為官的制度讓許多文人大嘩,卻也有不少人是鼓勵支持的。
青州書坊辦的日刊成為了爭論的主要陣地,每天都有一個大板塊兒是爭論這個問題的。雖然花鑲是背後的東家之一,也沒有限制那些反對文章的刊登。
這些文人很有勁兒,從花鑲恢復身份的第一年一直爭論到了她和衛諶的長女出生。
不過這時候,女子們走出家庭,已經成了不可逆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