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大案
她感覺天塌了一半,勉強撐住身體問老爺呢,家丁哭喪着臉:“老爺喝了葯就在主院睡下了,一直沒出來過,小的門燒傷了大半,沒把老爺救出來!”
天旋地轉!
談夫人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嚎啕大哭是沒有的,她抓着自己婢女的手說:“不要讓小少爺和小姐知道,他們會害怕的!”
“夫人!少爺和小姐今兒沒出去玩,少爺聽說老爺又病了,帶着小姐在老爺跟前侍奉,他們……他們也沒救出來!”
家丁哭得滿臉是淚,灰頭土臉的只瞧見一雙眼睛,頭髮眉毛全燒沒了。
但他們知道這些不算什麼,他們的命能不能保得住還都不好說。
談夫人兩眼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再醒來,談家的大火已經撲滅了,奴僕們從主院裏拖出來四具屍體,兩副大人的,兩副小孩的,俱都燒得黢黑,只能從骸骨上的飾品勉強辨認。談夫人被扶着去看屍體,娘家人也來了,瞧着那燒得慘不忍睹的屍體哭聲震天。
最後經過辨認,手上戴着玉扳指的那是談敬。
談夫人知道那玉扳指是談敬極為喜歡的東西,老爺從不離身。
至於另一具身體,想來是談敬身邊的長隨。
兩個孩子也很好認。
少爺談礪戴着長命鎖,小姐嘆息手腕上套着小玉鐲子,都是談夫人親自給兩個孩子置辦的。
不會有假了。
談夫人哭昏過去好幾次,抱着兩個孩子的屍骨不肯撒手,最後被人敲暈過去才安靜下來。她不頂事,娘家人卻不糊塗,談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可能不告訴京城談家?但要怎麼說這件事,才能讓談家不怪罪他們?
還是要着落到談夫人身上啊!
她親娘上陣寬慰了許久,才讓談夫人情緒穩住了一些。
談益死了,談家肯定要來人接管這邊,她親娘問她這場大火有沒有可能是人為的,談夫人想起慕綰綰,恨聲說:“一定是那個賤人!”
她提了慕綰綰的事情。
娘家人馬上找上了驛站,結果驛站那邊告訴他們,慕綰綰早就走了,天剛黑就走了。
而那時候,談益還好好的,正在家裏喝葯準備休息。
時間對不上,這場火只能是意外。
寫給京城的信里,她娘家人都說這是意外,談夫人也相信了這是意外。她丈夫兒子都死了,娘家人問她有何打算,是跟着談家來人到京城本家去做寡婦,還是回娘家,讓娘家人替她重新張羅一門親事?
能回京城就是下半生都守寡,而且,還要面對談家人可能的遷怒。
談夫人沒那麼傻,她喜歡談益,卻不會為了談益耗盡一生,收拾起悲痛的心情,等替談益和兩個孩子發喪之後,便跟着娘家人回去了。
信送到京城,饒是談敬老奸巨猾,終究沒親眼看到這些,談夫人娘家信誓旦旦說是意外,談家奴僕的口供也沒發現什麼不對,連談敬都信了。
慕綰綰知道談益死的消息時,已經過去了小半個月。
那時候她從江東北上,已經到了北地。從北地饒路而行,沒有直接回京城,而是先去了箕陵城。
同時,她做障眼法的幾輛馬車已經各自到達目的地,她到平陽關時慕之遙來接應,很順利的將她接回了箕陵城。
慕之遙的妻子剛生了個兒子,見着談益的這一對兒女很是喜歡。她耐心哄着兩個孩子,將孩子們都安撫下來。
談益的長子已經知道淮安回不去了,他爹死了,他忍着眼淚說以後都請嬸嬸照顧他們,慕綰綰的眼淚在那時候才決堤。
談益真的死了。
就是沒有那場大火,再過一個月他也要死,然而他用這種慘烈的方式,換來了自己兩個孩子的平安。
金蟬脫殼,以後兩個孩子跟談家沒關係,不會受談家牽連。
慕之遙幫着她,將兩個孩子安置在班恆那。
班恆現在做着小官,掌管經貿往來,對當初的大恩人有求必應,慕綰綰說這兩孩子是恩人的遺孤,托他照顧,班恆一口答應。他出面幫兩個孩子在箕陵城買了宅子,將孩子們安置在那,又找了僕人來照顧。沒過兩天,談益的長隨找到了箕陵城來,談益的計劃很妥帖,送走了兩個孩子又擔心孩子們無依無靠,他的長隨也行了金蟬脫殼之計,從此隱姓埋名到箕陵城來帶大兩個孩子。
等長隨來了,慕綰綰便要走了。
她知道這一次去河西喬明淵有危險,也擔心在京城的孩子們,一刻鐘都坐不住,恨不能立即飛回京城。
慕之遙送她出了箕陵城,見妹子風塵僕僕的來又風風火火的走,心裏很是悵然。
饒是緊趕慢趕,慕綰綰還是用了七八天才到了京城,一路上跑死了一匹馬,進了京城城門她才能喘口氣。
回到家裏已經夜深人靜,她先去看了看才出生的嬌娘和順寶,兩孩子可乖了,她各自親了一小口,回房梳洗。
喬松岳年紀大了早睡熟了,慕綰綰誰也沒驚動。
可想而知等第二天醒來發現她在家裏,福寶和興寶高興成什麼樣子,兩人吃了她做的油潑辣子面,高高興興去尚書房伴讀。
兩個小的咿呀咿呀的撲過來要她抱,慕綰綰左手抱着嬌娘右手抱着順寶,跟喬松岳說起這次南下的所見所聞。
這一路像做了一場夢。
喬松岳聽得也很唏噓,從前在平遙府的時候談益總來濟世堂,他見過那年輕人不少次,記憶里是個溫雅的青年,沒想到幾年不見,竟就死了,而且還是那麼慘烈的一種死法!
不過很快他唏噓不起來了。
就在慕綰綰回到京城的那天,談家和高家向喬明淵伸手了。
喬明淵當時已經走了河西很多縣城,來到了河西鄭州府。鄭州府里喬明淵是有人的,如今已經做到了鄭州府學政的董望西,如果沒有意外,他明年會提任河西鄭州府知府或巡撫,成為四品官。做學政也有個好處,河西除了東昌府的考生罷考,其他地方的院試是正常舉行的,等於董望西也有了自己的門生,成為很多學子的座師。
拜座師之後,他也算門生不少,招那些門生來說說道理,很多人願意為座師打這個先鋒,回到鄉里去講解新政。
鄭州府的新政推行也很順利。
喬明淵在鄭州府呆了五六天,便打算啟程去最後一站長陵。
就是在去的路上,他遭遇了前所未有的一場兇殺。
足足有二百來人伏擊在他去長陵的路上,董望西和鄭州府知府派給他的護衛家上他帶來的金刀衛,竟險些不是這兩千人的對手。
一場惡戰之後,金刀衛傷亡不少,才險險將這些人擊退。
這還不算完,從這一天開始,他基本在河西舉步維艱,走哪兒都必會遭到刺殺。等到了長陵,他見到了長陵知府,才跟長陵知府談完話,第二天長陵知府就被人發現掛在了府衙門口,胸前的白衣用血寫了幾個字:“喬明淵殺我。”
栽贓陷害自不必說,可一下子喬明淵就從欽差大臣變成了殺人嫌疑犯。
金刀衛要秉公處理,喬明淵暫時被圈在知府府衙里。
經過先前那些刺殺,喬明淵預感事情很棘手,除了羅郁親自帶來的東西,尋常的水和飯都不敢輕易入口。
他身上是帶了慕綰綰給的解毒藥,但他也怕遇上什麼鶴頂紅、砒霜的,還沒來得及服下解毒藥就一命嗚呼了。
其實慕綰綰跟他說過,鶴頂紅砒霜都不算最毒的,有些毒是讓人連個緩衝期都沒有的,不過喬明淵不想嘗試。
他在府衙暫行隔離了一天,羅郁帶着金刀衛調查長陵知府的死,結果在長陵知府的府衙里搜出了很多喬明淵跟他來往賄賂、共同貪墨長陵藏糧的事情。河西是種植大省,長陵是河西最大的糧倉,四個糧庫里一共存量十一萬石,但最後清點下來竟只有三萬石糧食。剩下的糧食都去了哪裏?在長陵知府的賬簿中,這些糧食送給了喬明淵,經由水路運輸到平遙,從平遙府的超市賣了出去。
金刀衛扣留了喬明淵帶去的護衛,這些人都有嫌疑。
一番盤查,結果,其中一個護衛還真招供,說這些都是喬明淵替太子做的!
糧食是國家根本,拿國家的糧食販賣,本就罪不可赦,此事還牽扯到太子殿下,金刀衛哪裏敢隱瞞?
這事兒太大,金刀衛無法裁決,只能秉公辦理,讓人快馬將事情的起源和證據呈送天啟帝跟前。
天啟帝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是真的暈了過去。
足足緩了兩刻鐘,天啟帝才恢復了神智。在最初的震怒驚愕之後,他緩了神。喬明淵是他最信賴的大臣,太子是他的嫡長子,他不想相信這兩人勾結到了一起。證據做得太充足,在他看來有貓膩,怎麼就那麼巧,一個河西新政推行就能牽扯上太子和喬明淵兩個國之寄託?
比起所謂真相來,他更願意相信衛太師。
太師悉心教導了喬明淵和太子,沒理由教出兩個誤家誤國的亂臣賊子啊!
天啟帝知道,新政真正觸犯了那些大氏族的利益,這是他們的反擊,想讓他沒有左膀右臂,想讓他失去繼承人。
他氣得胸口都要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