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市

第七章 夜市

王申銅本想下午出去擺攤,但被元朗攔住了。

“洛城下午那麼熱,也就我這樣的會出來走走,被你們撞見了。”

元朗說洛城的夜市很熱鬧,緣由是十多年前洛城有妖獸肆虐,百姓們晚上都不敢出門,那一任城主沒什麼作為,因此洛城的人很是擔心的過了好幾個月。幾個月後換了新城主,也就是現在這位。新城主帶來一支軍隊,數量不多,但個個是精銳,這支軍隊晚上輪流巡邏,白天四處搜索,終於,半年後洛城再無妖獸出沒。人們被壓抑得太久,一下子沒了宵禁,都活躍起來,漸漸形成了夜市文化,發展到現在,已經算是洛城的一個特色了。

炑臨二人在此處已經呆了一段時間了,但是他們晚上基本沒出過門,剛到洛城那段時間,身上的錢比較富裕,白天還四處逛逛,到了後來,飯都吃不上了,自然也就沒有那份逛夜市的閒情逸緻了。

幫着王申銅整理好琴,元朗就要離去。

“我還得回我的住處收拾一下,順便去聯繫一下明天的馬車。”

二人提出要送送他,元朗擺擺手:“不值得一送,以後有的是機會見面。”遂帶着祝曉容模型走了。

洛城的夜市大部分都是些流動攤位,先到先得,因此雖然是晚上做生意,但下午就有人先去佔位置了,二人趕到時,街上連綿的已經排了好長的攤位。

洛城的夜市很熱鬧,治安自然是重中之重。

今晚北街輪到鄭洋巡邏。

鄭洋這兩天很是不順,昨天替小舅子出氣鎩羽而歸不必多說,好漢不吃眼前虧,他能慢慢消化,但不知道是哪個殺千刀的多嘴,從今天早上起,坊間開始流傳起各種版本的‘鄭洋吃癟’事件,什麼“聚核境強者遭一小孩痛毆”,拜託,誰被痛毆了?他鄭洋分明在被痛毆前就投降了。最離譜也是流傳最廣的,是“琴聖元朗神韻擾亂鄭洋心境,聚核境強者竟因此敗於孩童之手”,這則傳聞還是好弟弟走地雞親自轉告給他的。要不是想到被打傷的兩個兄弟還在醫館裏躺着,讓他冷靜了些,他非要再去找那個臭小子再打一場,就算是被打到半身不遂,也要蹭破他點皮。

現在鄭洋走在街上,感覺所有人都在用異樣的眼光打量着他,鄭洋心裏知道並沒有那麼多人認識他,人家看他是因為他是官兵,但鄭洋還是渾身不自在。

隨行的四個上等兵中有一個是參與了昨天的事故的,他看出了鄭洋的不自在,於是大聲鼓勵他:“老大不用擔心,這裏沒人知道你是昨天被小孩打敗的鄭洋。”

這下鄭洋自在多了。

街上的人得知他就是那個故事的主人公后,不敢觸他的霉頭,鄭洋路過時,都低着頭做自己的事。

只有一個攤位例外。

“喲!這不是兵哥哥大叔嗎!”王申銅熱情地跟他打招呼,“兵哥哥大叔,來看看琴啊。”

鄭洋陪着笑:“不了不了,我這公務呢……”

王申銅更熱情了:“看看嘛,總不能因為我妨礙公務,把我抓回去吧。”

“不會的不會的……”鄭洋被迫看琴,他伸出手顫顫巍巍地摸了一下琴弦,然後立馬被扎了似的縮回去,“好琴!”

“這麼好的琴不買一把?”

“不了不了,賤內管得嚴,手上沒幾個錢。”鄭洋抬頭瞟了一眼炑臨,發現他的注意力並沒有在自己身上。

多恐怖的一個小孩啊,這在洛城也就是個念書的年紀,可他昨天展現出來的戰力,相對聚核境前期的自己,有着碾壓式的優勢,恐怕和生門境的強者都能掰一掰手腕了,跟同時期的少主比起來也是不遑多讓。如此天賦的孩子,得多大的家庭背景才能培養出來,他還知道出來體驗生活,以後成長起來該多恐怖,趁現在能討好就討好吧,面子什麼的最不重要了,他鄭洋可是聰明人。

“兵哥哥大叔都結婚了?”王申銅故作震驚。

“瞎貓撞見死耗子。”

“有孩子吧?”

“不大。”

“興趣愛好就是要從小培養啊。”

“孩子生的笨。”

“練琴開發智力。”

“孩子先天殘疾,沒長手。”

“用腳……不太好是吧,那買回去你彈,讓他多接受接受藝術熏陶。”

“我家孩子是個聾……”

炑臨看向鄭洋,鄭洋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來了。

“龍的傳人,當然要德智體美全面發展,”鄭洋掏錢,“買!多少錢?”

“五萬。”王申銅笑着說。

與白天的沉悶相比,洛城的夜市就像是剛做完功課的孩子,空氣中都洋溢着幸福。

太陽完全落山後,城市中心突然躥出一束白光,尖嘯着升騰而上,彷彿要刺破天際,但突然間,白光迷失了蹤影,天空重歸寂靜,片刻后,一幕廣而散的各色的光從黑暗中綻放開來,接着一聲隆重的炸響喚醒了整個城市的活力,人們開始歡呼起來。

旁邊有知道炑臨和王申銅是誰的,主動為他們解釋:“這是洛城的每月一次的煙花夜。”

“每月一次嗎。”炑臨痴痴地看着,他第一次領悟到這座邊境城市的浪漫。

年輕人從四面八方匯聚起來了,街道不知從那個地方冒出一些吹鑼打鼓的人,大家載歌載舞,像是沒有煩惱一樣大聲歡笑。

王申銅在跟着音樂大聲的唱歌,若不是考慮到生意,他肯定早就加入他們了。

這些年輕人都是洛城十多年前妖獸最為猖狂的時候的小孩,在那個念完私塾就要放下一切去玩的年紀,他們作為最容易被侵犯的一個群體,被束縛得太久。

年輕人們現在要十倍百倍的找回曾經的快樂,儘管有矯枉過正之嫌,但大家都樂在其中。

在這樣極致的熱鬧中,有一個輕得讓人忽略的聲音問道:“請問,這真的是元朗公子簽名的琴嗎?”

一個衣着樸素的少女站在兩人的攤位前,目光有些局促地看着炑臨。王申銅還在唱歌,好像沒有聽到少女的詢問。

“什麼?”炑臨問她。

“這個,”少女伸出一根小小的手指,指着元朗的簽名,怯生生地說,“這個是元朗公子親自簽的嗎?”

炑臨打量起少女來。少女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她的頭髮盤成當下最流行的模樣,但是髮髻過高而她的臉太小,顯得並不合適。十五六歲的年紀,不需要施以胭脂,臉上因長久的獨屬於少女的羞澀,而呈現出淡淡的緋紅,與她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組合在一起,使人禁不住生出幾分憐愛。少女的衣服是極其普通的式樣,用料也不見華貴,但很工整,兩隻袖口處各綉有一朵花,不對稱,有一朵針腳出了差錯,有些許的潦草。

是個很可愛的女孩,但不像買得起琴的樣子。

炑臨回她:“是元朗親筆簽名,琴也是他親自選的,”炑臨怕這樣簡潔的回答讓女孩覺得自己看不起她,又問道:“小姐你是買來自己用的嗎?”

“啊,不是不是……”女孩搖搖頭,“是我家小妹,她快要過生日了,她很喜歡元朗,我想讓她開心,”女孩眼眶有點發紅,她用幾乎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低語道,“畢竟,這可能是她最後一個生日了……”似乎覺得自己說得太多,女孩吸了一下鼻子,打算詢問價格。她的手指先是指向最華貴的琴盒裏那把琴,在上方懸停片刻后,又移到旁邊普通包裝的琴上。

“那,這個多少錢啊?”女孩的聲音愈發不可聞。

“這個,”炑臨有點為難,“這個一萬八。”他儘力讓價錢低一點,雖然差別不大,女孩不可能買得起。

果然,在聽到炑臨的報價后,女孩的眼神明顯暗淡了,這根本不是她能接受的價錢,連討價還價的資格都沒有。

“嗯,謝謝。”女孩微微欠身,就要離開。

“怎麼做生意的!”王申銅不知道什麼時候沒在唱歌了,“人家有意來問,價錢都不給人家介紹全的嗎?”

炑臨覺得莫名其妙,明明都是你定的價,這幾把都是兩萬的琴,難不成給她介紹那個二十萬的?

“小姐,”王申銅追上去挽留,“再了解了解唄。”

“不、不用了,”女孩被嚇了一跳,“我不買了。”

“這琴真的很好。”

“我知道,可是,不太合適。”女孩頷首道。

“這麼好的琴都不合適?”王申銅拿起最華貴的琴盒裏的琴,在女孩面前晃了晃。這把琴是王申銅打算二十萬賣出的琴,為了彰顯區別,王申銅不僅為它準備了獨一無二的包裝,還讓元朗在上面寫了一些琴道的感悟。

女孩的眼神重新被點亮了,她抿了抿嘴,幾番嘗試,最終鼓足勇氣問道:“這個怎麼賣的?”雖然知道不可能了,但還是想問清楚,好讓自己有個盼頭。

炑臨已經不想聽了,他不明白王申銅把女孩叫回來的意義是什麼,用更貴的琴羞辱她嗎?

王申銅裝作深思熟慮的樣子,說道:“三千。”

女孩大睜着眼睛,滿臉不可思議,炑臨也挺直了腰板。

王申銅一臉為難:“哎喲小姐,三千真的很便宜了,”他摸了摸下巴,環視女孩一周,“我看你是誠心想要,這樣,兩千五,不能再少了。”

“可是……”女孩已經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了,“剛才那樣的都要一萬八……”

“對啊,那個確實一萬八,怎麼了?”

“這個明明看起來更貴啊……”女孩有一瞬間懷疑老闆是不是在騙自己,但立馬打消了這個念頭,她是聽着傳說來的,這兩個男生的樣子完全符合傳說,認識元朗是沒錯的,那麼簽名肯定也是真的。她聽到最開始問的那把琴一萬八的時候,心想果然如此,是很正常的價位,可這個,看起來比剛才那把好那麼多,老闆居然只說要兩千五。

王申銅拿着那把琴反覆觀摩:“為什麼會覺得它貴呢?”他指着元朗寫的字,“是因為字多嗎?還是它的琴盒好看?”

不等女生回答,王申銅接著說:“正是因為它最便宜,所以才要寫這麼多字,用最好看的琴盒包裝它,怕它賣不出去啊!”王申銅把琴遞給女孩,“難道你妹妹彈琴不是看它的音質,而且看它的字多不多嗎?那有空我叫元朗在一塊破木頭上抄一篇古經,應該能賣個好價錢。”

女孩被王申銅逗笑了,雖然只是一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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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榮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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