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七魄
游府的宗祠內，燭火輕微的擺動着，一陣冷風透着縫隙鑽入屋內，燭火的火苗便被吹得難以站立，實在沒有辦法就只好暫避鋒芒，假裝自己即將熄滅，等待冷風過後重新站起。
法相在宗祠內游雪的住所為其講述更多的武學和妖魔常識，因為夜寒的緣故，此時游雪已經在床上裹着被子坐着，只露出了小腦袋，本來他想坐在椅子上聽師父講述，可是法相卻讓他上床聽。
“明天你就要練武了，以後的日子會更苦，你一定要堅持住。今晚我先給你講一些武學常識。”法相坐在游雪的對面，雙腿圈着，腰背挺的十分直，這也是他習武多年的習慣。
“人有三魂，卻也有七魄。比起三魂的虛無縹緲，七魄卻是實實在在的組成了人的身體。眼、耳、鼻、舌、身便是外表就能看見的五根，也是五魄。而另外兩魄卻是在人體內，他們便是體內的各種器官與經脈穴道。七魄看似外顯內存，但卻又是十分難以觸及。”
法相說到這裏聽了一下，想看看游雪會問些什麼。
“練武之人便是一直在尋找七魄的奧妙吧，師父？”游雪知道師父想看看他的悟性之類的，這七魄在書中也說過一些，他還是有些了解的。
法相看着自己的新徒弟越發喜愛，就繼續解釋下去。
練武者，每個人都想七魄皆練，可是這五根的方法都很難尋求，更不要說其它兩魄。先練身是每個武者的起步，但也是分上、中、下流的一步，有武功高升之人動則如蛟龍一般神鬼莫測，但武功平常者卻是和普通人沒有多大的差距，就是耐力好了一些。
練身後，其它四根與另外兩魄都會隨之提升，只是都會有一個臨界點，以後不找到自己的訓練之法，再難前進一步。
“我的陰眼便是師父相傳方法修鍊，此種秘法更不可外傳，你要謹記。雖說前人搭樹，後人乘涼，可樹就那麼幾棵，樹下人多了便會生出各種事端，最後做出焚樹之舉的比比皆是。”法相收的每個徒弟都是他長久挑選，心性更是審查長久，游雪能入他座下，跟游家的家風離不開關係。
“五根之法，我只有其一，其它兩者我更是沒有，需要你自己去探索尋求。即使你找到修鍊之法，也不能外傳，這一點你更要謹記，練武之人更要自私自利，這樣才能立身保命。”法相想起了江湖上因為各種練武之法所造成的殺戮，死掉了不知多少新秀與老派，究其原因便是得法之人的肆意外傳。
“不傳的話，其他人怎麼知道？師父。”游雪也有點迷糊，師父怎麼說出了這種話。
“你還沒見過這世間之人，更是不懂人心為何，連我也不懂。練武之人，遇見不公，想出手就出手便是，遇見妖魔為禍能殺便殺了就是，不要去學救苦救難的佛祖菩薩，沒有絕對的實力就不要見人就渡，逢人便傳。”法相說道此處雙掌合一，嘴裏說了幾句經文，剛才他的比喻雖然有點冒犯佛祖，但只是想讓徒弟理解話語中的深意而已。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你師祖曾經這樣給我解釋這句話，他說即使我入了地獄，這世間也不會產生一絲波瀾，該有的禍事還是會出現，只有像佛祖一般為救眾生而入地獄才是真的己入眾出。”
“說了這麼多便是讓你以後長大行走人間之時不要隨意搭救他人，濫傳修行之法，扯上無休無止的因果關係，最後讓為師與你的兩位師兄去找你的屍體。”
“師父教我武功，難道也是報因果？”游雪心智早熟，問出了這麼一句，讓法相有點不好意思。
“廢話，當然是，你們家供了我靈珠寺這麼多年一大半的吃食，又因為你身染妖魔，二者合一我才收你為徒，不然我閑的沒事收什麼徒弟。你大師兄與二師兄給我洗腳洗衣伺候了我六七年，又是孤兒出身，我才勉強收徒，你以為呢。”法相覺得還是說出來好一些，自己這本就是來還債的。
“以後弟子有本事了再還師父的債，現在先欠着。”游雪吸鼻傻笑着，師父真實在。
法相看着徒弟還知道欠債必還的道理，覺得剛才的話沒有白說，隨即就繼續給徒弟講述修鍊的一些方法。
練武先練身，練身便是晨起練體，晚時練心，現在很多武者忽略練心這一步驟，往往走不了多遠。練心可以在江湖中練，也可以在書屋中練，走在路邊心中有所感悟也算是修鍊。而練身則是區分很多武人水平高低的開始，練身極為痛苦，非一朝一夕可成，天賦高強之人十年便有所成，而無天賦者十年不得其要。
練身者每日與金雞同起，槍棒鎖鏈，刀劍暗器皆是每日功課，要想練力更是與石墩粗樹為伍，日舉千次都是稀鬆平常。初始練武者先練四肢之力，但也要時常留意身體協調，不可使之僵硬如木，最終修鍊成了人形木樁。
“明日你便從練身開始，先扎馬步，寅時起床，扎馬步一個時辰，休息一刻鐘后，便去繞着你家大院來個五十圈，早上吃完飯後便繼續扎馬步一個時辰，到巳時便舉木練腰臂之力。午時休息，隨後你便自行打發時間，但酉時你必須再扎半個時辰馬步，扎完再跑五十圈。”法相一口氣說了游雪以後一天的安排，畢竟習武要擁有合理的時間分配。
游雪小雞啄米一般，不停向師父法相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但想到以後在自己這小被窩的時間又要短了很多就有點失落，這地方他待的時間長了還有點感情。
法相又囑咐了游雪一些事情，都是練武的要點與注意之處，他不會一招一式為游雪講述，只是讓游雪先練身，再找尋自己的武路。
“你要知道前人所說之話——本來沒有武路，走的人多了就有了武路。我們都要自己去追尋自己的道路，我的傳給你，你永遠都走不遠。”
法相說完后，等待游雪發問，強忍着自己的哈欠，將一口濁氣吞進了體內。游雪對陰眼的修鍊之法也是十分好奇，又想到了自己在棺材店的感覺到的東西，“師父，我在縣裏的棺材店門口感覺到裏面好像也有妖魔。”
法相呆了一會，睜大自己的眼睛想把游雪看個仔細，他覺得自己應該是撿到寶了，但是為了自己的形象，他覺得自己還是要把這種事壓一壓。
“師父我早就知道了，只是它不出來，我也難以進去將它滅殺，你能感覺到也是有一些僥倖。”法相嘴裏說著，心裏卻是撲通撲通的直跳，自己修鍊到二十多歲才能感知妖魔的存在。
“是不是通過我的陰魂感知到它的？師父。”游雪滿臉興奮的說著，連被子都被他扔了，關於這些事的答案他十分好奇，越了解他感覺越有意思。
法相看着徒弟一臉無懼的樣子，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見妖魔回來便大病一場的場景，兩者對比，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收了一個“怪物。”
“師父教我的修鍊陰眼之法極為簡單，就是在夜晚亥時，即陰氣最濃之時去感知周圍的一切，或在風中；或在雨中；或在任何地方，當你能夠不動五根便能感知和“看見”陰氣之時，便是陰眼練成之日。”
“師父，我現在是不是不能先練陰眼？否則妖魔也會從外界吸取陰氣來攻擊我。”游雪有些疑惑。
“練啊！一定要練！妖魔只不過在你夜晚休息間隙時才能吸取少量陰氣，當你清醒之時便是主魂為主，它積累的力量根本無法與任何時候的主魂為敵，只能不斷削弱你的陽魂，所以你以後更要努力練武，不斷壯大陽魂。”
“天地陰陽二氣極為稀薄，它給予你多大的痛苦，也……”法相說到此處戛然而止，他內心產生了極為可怕的想法，他想讓自己的徒弟更快打開陰眼，所以才說一定要練，雖說危險重重，可一旦打開便是前途無量。
法相知曉游雪腦中妖魔能夠聽見他與游雪的一切交談，現在他也已經能夠隨時打開陰眼，掌控有餘了很多。
“老禿驢，說的好，讓他練，誰先死還不知道呢！哈哈哈……”
法相最終還是決定讓游雪練陰眼，既然已經能感知到了，離“看見”雖然還遠，但打開之日就是妖魔顫抖之時。
“你鬥不過他的！嬰兒之時你鬥不過！如今你也鬥不過！以後你和你的同類都鬥不過他！”法相最終還是決定激怒妖魔。
游雪聽着師父宏亮如佛音一般的聲音，耳膜都有破碎的跡象，而就在這時，今天久違的頭痛違約而至，可是這一次有點過於疼痛。
翻滾着身體，游雪左臉下方的血管里，蚯蚓一般的東西在扭動前行，他的眼睛時而正常顏色，時而又變為血紅，本來看着還是稚嫩的手，此時卻是沒有了血色一般蒼白瘮人，他想喊，可嘴裏是沙啞的聲音，他的視線模糊，但卻又時常出現一些鬼魅之物，唯一的耳朵此時也是不聽使喚，全是各種奇怪的聲音，雖然這些他已經經歷很多次，但這次，“蚯蚓”第一次想衝進自己的五臟六腑。
宗祠里只有輕微的一點沙啞聲音，更不會招來關心游雪之人，這樣的疼痛他都只能一人扛着。法相站在游雪的面前也不出手為其救助，更不會助其解脫，他就直直的站在哪裏，一動不動，眼睛都盯在游雪的身上。
一刻后、兩刻后、三刻后，游雪捂着肚子睡著了，夢裏妖魔還是不肯放過他。
四周漆黑一片，連月光好像都不想觸及這裏的空間，游雪走在河岸邊，河面上全是漂浮的各種死屍。一絲絲若有若無的黑死氣焰從屍體之上慢慢升起向空中聚集，而在它們的匯聚之地卻是一血盆大口，他不知道那張嘴有多大，又或者說不是嘴，黑雲遮掩了巨物的其它部位，他也不知道這是什麼。
巨物的牙齒如高高凸起的山峰一般，牙齒周邊全是下方上來的黑色氣焰，游雪揉了揉眼睛，他想藉助月亮透進河面而反射出的微弱血光看清楚一些，睜眼，黑色氣焰卻已經變成了人與妖物，除了身體透明，與它們活着的時候無二。血盆大口快速閉合，還在牙齒之上的氣焰隨之便炸開，“嘭”“嘭”的聲響聲不斷傳來，最後便是如爆炸一般，四散的“汁液”濺的到處都是。
游雪的全身都是各種粘稠的液體，他想甩掉，可無法做到，粘稠的液體慢慢向他的腳下匯聚，與其它四散的汁液匯聚，他們不願意，但又無可奈何，最終還是趕向了河裏。游雪向腳下看去，微微透明的液體中好像有東西存在，他彎下了腰想看個清楚。
“求你了，救救我！救救我！”凄慘沙啞的聲音從裏面傳出，靠近時，游雪看到了，裏面竟然全是人，被包裹在裏面的人，一絲不掛，都在凄慘的吼叫，想讓游雪救他們。
“我怎麼救？”游雪看着裏面的人。
“手伸進來就可以了。”
游雪用手慢慢靠近，而粘稠液體包裹着的人們像是在期待什麼，它們一動不動，準備隨時要從裏面鑽出來。他看見自己要救的人眼中滿是亮光，和天空上他常看的星星一樣閃亮，有些人仍在抹淚，有些人嘴口流着血水，他停了一下，他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但他還是看不懂。
有幾個和他一般大的孩童見游雪不動了，馬上便跪下磕頭，頭上的血都已經滲出，慢慢流向他們的嘴裏，游雪本以為他們會吐出嘴裏的血，但是沒有，他們就如喝茶一般的品了幾下才咽了下去。
游雪的手即將觸及到粘稠也體……
“你也去……死吧！”突然有人說道。
“我突然不想救了。”游雪的話語同時和說話的人響起，而他的手早已經停止住，粘稠的液體拼了命想靠近他的手，卻是一點也靠近不了，因為河裏才是他們的歸宿。
抖了抖腳，游雪將還抓着他腳的幾個人抖掉了，只是耳畔還傳來幾聲慘叫之聲。
“你為什麼不去死！”
“跟我們一起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