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時光隧道
劉凡第一次相信這世上除了人類之外,尚有鬼神之事。小時候在農村,冬天上學兩頭不見日,經常是披星戴月獨自穿行於黑漆漆的鄉間小道,那時對劉凡來說最害怕的莫過於碰見燈籠鬼,看不見身子,只是在中指上挑一盞燈籠,慢慢地向你飄來,想起來每次都是渾身顫慄。但從小學到初中,劉凡從來也沒碰到過。
大學期間及工作後接受了無數次馬克思主義思想教育,父親灌注於他的那些生龍活現的鬼怪故事已逐漸在記憶中淡去。父親是一個傳統的農村唯心論者,堅定地相信世上有鬼神的存在,沒想到在參加工作之後的第五個年頭他就親身驗證了一次“父親的學說”。
一月一日午後兩點的那一刻,劉凡感覺自己肯定經歷了一次時光隧道和一次靈魂附身。
難得偷得一日閑暇,劉凡和幾個大學同學一起前往祁連山主峰—崗什卡,相約去看七彩冰瀑,驅車兩個多小時,到達目的地時已時至中午,一路上劉凡昏昏欲睡,忙着補償昨夜年終決算虧欠的睡眠。
一下車,青藏高原冬日壯麗的雪峰突然撞入眼帘,由遠及近,由高到低,長年不化的雪峰、雪峰下裸露的岩石、高山草甸和間或夾雜其中的冰塊,近處巨大山壁上懸挂的冰爆在中午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與土黃色的岩石、冰瀑腳下山溪旁乾枯的苔蘚、大片大片覆蓋著植被的山脊一起構成一道五顏六色的光的世界。
稍時休息后,大家開始一路攀爬,走過短短的滑雪基地鋪設的水泥道后,沿着崎嶇小路繼續向上。
天空碧藍如海,雖陽光直射,但冬日山間的風依然凜冽,清新的空氣帶着土腥味直滲入人的心肺,天地如此寬闊,塵世的喧囂遠離而去,劉凡直感覺來到了另一個世界,是的,他的這種感覺馬上就要應驗了。
劉凡身材高大魁梧,大學時堅持鍛煉的習慣一直沒丟下,身材仍然健壯勻稱,不像同宿舍的老大、老三、老五,曾經玉樹臨風的他們現在只能負重前行。故而劉凡一直是隊伍的領頭羊,耳邊不時傳來老五那破鑼嗓子:“老六你慢點,等等哥哥們”。
城市的水泥盒子禁錮了人們的想像,山間的一切在眾人面前都新鮮有趣,隨處可見的野雞、遠處山崖邊成群的石羊、一閃而過的灰鼠和野兔,不時讓大家傳出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劉凡的注意力不在這些,他喜歡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石頭,特別是各種隕石,宿舍里就收藏了好幾塊,據資深玩家說,這些都是小行星隕石,太多了,稀奇的還是月亮隕石,甚至是火星、水星隕……。
青藏高原廣袤的土地是奇石愛好者們尋找隕石的樂土,劉凡只要有時間,就和幾個狐朋狗友搭伴到野外加入尋石大軍,幾年來雖無所收穫,但一直樂此不疲。
將近爬了一個多小時,估計海拔已接近四千米左右,四五人的隊伍現在只剩下老七遠遠的綴着,其他幾個兄弟已不見蹤影。
一塊巨大的冰川橫在前面,崎嶇小路向右延伸,左邊山坡陡峭,更遠處是一道突出的山脊,好奇性驅使劉凡手足並用艱難地爬向左邊的陡坡,足足化了近十分鐘才爬到山脊。
後面傳來老七的大喊聲:“老六快下來,那兒太危險”。
劉凡看到山脊右側是一個小小的山坳,裏面零星矗立着一簇簇灌木,本想回頭向下,但就轉身的一瞥間突然看到山坳中靜靜地躺着一塊怪異的石頭,不大,形狀象一個農村老式的石錘,特別的是其上反射着一種奇異的光,一下子吸引了劉凡。
山坳裏面坡度較緩,劉凡三兩步下到山坳中間,兩隻石雞和一隻窺探石雞的荒原貓飛快離去,奇石側面壓着一塊手掌大的圓圓的普通青石。
劉凡撥開青石,蹲下身子細細欣賞,這塊奇石黑中泛綠,表面凹凸不平,其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孔,經驗告訴劉凡這是一塊隕石無異,但這種顏色的隕石劉凡以前從無接觸,劉凡預感到自己碰到了一塊珍稀隕石,輕輕拿起石頭,不知是激動還是其他,一陳酥麻感覺瞬間從手上傳來,恍惚間劉凡感到一道黑中帶綠的強光從天空射來,穿過石頭射向自己的心臟,最後一瞬劉凡感覺殘存的意識隨光而去。
伴隨着腦袋近乎被敲開的疼痛,耳邊傳來一陣陣嘶啞的呼喚:“凡子,你醒醒”,“凡子,你醒醒”,濃重的方言中帶着一種難以名狀的悲憤與絕望。
劉凡不明白這是叫誰,是叫自己嗎?只記得自己找到了一塊珍貴的天外來石,之後就不明白了,難道自己不小心摔下了山坡?難道是老七在捏着鼻子和自己開玩笑?
想起石頭,立即感覺到左手中仍沉甸甸在握,是那塊石頭,但心中的疑惑卻越來越強,那只是個坡度很小的山坳,不可能摔得如此疼痛,既然摔傷了,老七也不可能再捏着鼻子和自己開玩笑啊!
身邊的呼喚變成了一個瓮聲瓮氣的聲音,哥,你醒醒,你醒醒,劉凡越來越糊塗了,這是誰還管自己叫哥啊,從來也沒享受過這種待遇啊?但是渾身根本提不起一點精神,身體痛如刀割,眼皮重逾泰山,心急如焚中又一次昏厥過去。
一股冰涼的液體從喉嚨里緩緩而下,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劉凡才感到自己象長途跋涉在沙漠中的旅人,這甘泉來的太是時候。
吃力地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個敦厚老實的男孩,身量不高,可粗胳膊壯腿看上去很結實,嘴上一層男孩了特有的細細絨毛,年齡估計在十八九歲之間,一頭亂髮很奇怪地用一根小木棍栓着,正拿着半塊陶片向自己嘴裏喂水。
男孩身着一件分不清灰黑的半短上衣,下擺一直拖到膝蓋上,上衣上面套着一件看似牛皮製成的坎肩,下身穿着一件劉凡小時候農村老家男人穿的肥厚的夾襖褲,衣服和褲子均破爛不堪,許多地方破損后露出裏面粗麻布織成的襯衣,整體裝束給人一種不倫不類的感覺。
男孩看到劉凡醒了,胖嘟嘟的臉上露出一臉憨笑,撲到劉凡的身上,激動地高聲歡呼,“哥,你可醒了,可把我和蘇叔嚇壞了。”之後扯開嗓子朝後喊了一聲,“蘇叔,快過來,我哥醒了。”
前方傳來一聲大笑,“我就說小凡子命大,閻王爺不見得喜歡他,你看,這不應驗了。”
劉凡雖然已完全蘇醒了,但稍稍一動渾身上下仍疼痛不止,特別是腦袋,只好仍舊仰面躺着,但因為躺在緩坡上不影響視線,眼睛向下一瞥,就看到右側下方煙霧繚繞,一隻瓦罐搭在新挖成的土灶上,空氣中彌滿着一股肉香,一個看上去近四十歲的男人正在土灶邊忙碌。
聽到男孩的呼喚,中年男子一骨碌竄過來,一身和男孩同樣的裝束,但更顯得破舊,久經歲月的臉上眉開眼笑,嘴裏說道,“稍等等,雞湯馬上就好,這裏是大自然的寶庫,山雞、野兔應有盡有,在這裏安家,石羊都會主動送貨上門。”
男孩緩緩將他扶着坐起來,劉凡才有機會看清眼前的全貌,只見自己手裏仍然攥着那塊奇石,石頭和自己失去意識前一模一樣,上面散發著那種奇異的光,只是在石錘的尖部多了一塊黑紅色,身側仍然躺着那塊圓圓的普通青石。
雖然劉凡仍緊緊握着奇石,但石頭再也沒給他帶來任何奇異。
石頭沒變,但眼前的一切全都變了,山還是那座雄偉壯麗的雪山,但此時此刻景色已從隆冬變為盛秋,午後的陽光直射到劉凡的身上,身上暖洋洋的,雪線遠遠退去,像一隻小小的雪帽子一樣扣在山頂,周圍一片一片的灌木叢延伸向視野遠方,燈盞花、饅頭花黃白夾雜,競相開放,山坡遠處一片野生杜鵑爭奇鬥豔,不知名的翠鳥在草叢中鳴叫。
劉凡隨意一瞥,發現自己腳上駱駝牌的旅遊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雙破舊難看的雞窩鞋,分不清顏色的粗布肥褲,唯一不同的是自己最外層套着一幅用鐵片串成的甲衣,只是其上佈滿暗紅色血漬,看了這一切,劉凡心裏暗暗好奇,這到底是咋會事,自己身上的名牌衣褲怎麼全換成了這些破衣爛裳,“寶馬換寶來?”
劉凡艱難地砸吧了一下嘴,突然發現前兩天牙科趙大夫剛拔掉的一顆蟲牙好好地長在嘴裏。
這一下劉凡還真是懵了,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由自主地說道:“這是誰,我在哪?”
話一出口,正在忙碌的兩人一下子杵在那兒,一臉驚詫地同時開口:“凡子、哥,你咋啦,咋這麼說話,不對勁!”
劉凡窘迫地喃喃自語:“我真的啥都不記得了,我們這是在哪,在幹嗎?“
叫蘇叔的男子一臉疑惑,不肯定地說,你連我倆是誰也不記得了?
劉凡只好艱難地再次搖搖頭。
“唉”,蘇叔一邊嘆氣一邊說道,“也難怪,你和那個契丹族千夫長從山路那邊一路打到這邊,我和董子一直在後面追,衝到山脊這邊,兩人的兵器都不知道飛到那兒去了,抱在一起從山脊這邊滾下來,之後拿着石頭互相擊打,你命大,剛好握了塊尖石,幾下就要了那契丹族千夫長的命,那個千夫長也用你旁邊那塊圓石打了你兩下,估計腦子受傷,把記憶打沒了,蘇叔苦笑道,這可咋辦呢?”
董子在那邊瓮聲瓮氣地說,“命留下了,要那記憶幹啥,不頂吃不頂喝的。”蘇叔在那邊想了想,點點頭,深以為然,“對,只要命留下了,其他什麼都不重要。”
“契丹族千夫長?難道自己是穿越了,穿越到趙家人的大宋朝了?”劉凡心裏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