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困獸猶鬥
拿拐杖的向家三叔一時摸不着頭腦,未忍住詢問:“皇後娘娘,這幾位就是您請來的貴客不成?”
另幾位向家叔伯皆是一臉的難色,不知向夜闌究竟在演哪一出。
這幾人哪裏能沾上“貴客”兩個字的邊了?
向夜闌學着賈行的模樣扇了扇摺扇,戲謔的瞥了賈家母子一眼,笑道:“三叔,如實與您說,我原本是想着今日是行哥與賈驪妹妹認祖歸宗的大日子,費了好一番力氣才尋到了他們遺世的家人,想着把他們給請上門來,也好讓賈姨他們高興高興,可……”
她故作為難的垂下頭,於無形中打了賈岫煙一個巴掌。
向老夫人眉頭一皺,絲毫不留情面的點破了可疑之處:“賈家的,你同我說你是沒落的世家小姐,世上已經沒有半個親人,那,這幾位又是誰?究竟是他們說了謊話,還是你說了謊話!”
賈岫煙獃滯地杵在原地,不敢回頭去望。
她根本無需回過身,單單是聞到了那股熟悉的泥酒臭味兒,賈岫煙就足以確認,那就是她不中用的夫婿。
他怎麼來了!
徐姓地痞做了十來年的街邊混子,硬是把自己給糟踐的不成人樣,也不過才四十歲左右,瞧着就已經像是六七十歲的老頭子了。
他拖着被人打殘的右腿艱難上前,拍了拍賈岫煙的肩膀:“翠兒呀,這麼些年不見,你都去哪兒哩?”
“失散”多年的親人於數年後重逢,看似溫情感人,實則各懷心思。賈岫煙脊背發寒地緩緩轉過頭,看見了那張給她帶來無盡痛苦的臉……
塵封已久的痛苦記憶一齊侵入賈岫煙的腦海,單單是看見這張臉,賈岫煙被人毆打過的傷處就重新疼了起來。
“你是什麼人?我、我不認得你!”賈岫煙兀然打開了徐姓地痞的手,十分恐慌地躲在了賈行的身後,“行兒……”
賈行自小遠離徐姓地痞,自然不記得徐姓地痞這個父親。
但不等任何人明說,他已經能隱隱的覺察出來,這人與自己究竟是什麼關係。
那種對於出身的鄙夷,在賈行的心中隱隱作祟。
他嘴角抽搐,卻罵不出半個字。
顯然是徐姓地痞的臉皮要更厚一些,流里流氣地一口吐出嘴裏嚼着的草根,叉着腰問道:“翠兒,你說你當時帶着孩子跑了也就算了,好歹給我這個當爹的留一個啊,你娘的,你是真想讓我們老徐家絕後啊!怎麼的,跑出來的久了,連自己姓什麼,叫什麼,都忘得一乾二淨啦?”
徐姓地痞繞到了賈行的身後,一把抓住賈岫煙的手腕,硬是要把一段段痛苦的回憶注入賈岫煙的腦海:“嚯,我這還差點忘了呢,你差一點要當上人向家的媳婦兒了,是吧?你這樣的闊夫人,哪能瞧得上我這樣的市井小民,把我當一回事呢!奶奶的,真是越想越氣人,你是真想讓我老徐家沒根啊,你可別忘了,你叫賈翠翠,不叫什麼賈岫煙,裝的文縐縐的,以為自己能登天啦?”
只聽了這麼兩句,向夜闌便已經忍不住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了。
不考慮賈岫煙逃離徐姓地痞后所做的惡事,其實向夜闌是支持賈岫煙早日逃離魔窟,保全姓名的。
只一時沒盯住,怒不可遏地賈行就把徐姓地痞給按倒在地,打得拳拳到肉,一看就是奔着徐姓地痞的命去的。
徐姓地痞雖斷了一條腿,但畢竟常年在市井之間摸爬滾打,練就了一副無賴打架的本事,賈行只動雙手,他是上手又上腳,連嘴都不放過。
沒一會兒,便差點把賈行的耳朵給咬下來了,依稀是見了些紅,怪是嚇人。
向府侍衛花了好一番力氣,才把這宛如街邊纏鬥野狗的兩人給各自架住,隔出了一段距離來。
賈行認出了自己的父親,徐姓地痞可未認出這是自己的兒子,邊是掙扎,邊指着賈岫煙破口大罵:“你這個臭不要臉的女人,這是不是你新找的小白臉?不守婦道,你就是活該被沉塘!”
有那麼一瞬,向夜闌只恨自己綉工不好,不能把徐姓地痞的嘴給縫上。
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長一張嘴呢?
二人對罵了幾句,終究是惹惱了在一旁的向老夫人,她猛地一拍桌,厲聲質問在場眾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向老夫人的魄力終究是不容小覷的,只聽她話音剛落,賈岫煙就下意識地跪癱在地,久久無言。
若此時換了旁人,賈岫煙准還能與其對峙一二。
可此人是她幾乎褪掉了一層皮,才勉強從其手下逃脫的徐姓地痞。
見了他,賈岫煙便如死人一般無計可施了。為尊書院
賈岫煙見到徐姓地痞的那一瞬,便不打算再多辯解了。
事已敗露,還有什麼可辯解的?
不過是困獸猶鬥,自討苦吃。
賈行目眥欲裂,幾度是要從向家侍衛的手中掙脫,抄起一旁的板凳向人尋仇去。可一番僵持下,他還是未能掙脫束縛,恨留原處。
他哪甘心如此認命,高聲喝問道:“這話你怎麼不拿來問問你自己的寶貝孫女?你們若不想讓我們母子認迴向府,我們自己會走,何必用上這樣的下作手段,請來一群不三不四的人,說是我們母子的親眷!”
與徐姓地痞一起來的親眷先是不願意了,自己雖不是讀書人,但也聽得出賈行這說的是罵人的話,哪會願意?
你一言我一語的,就這般指着賈行說責起來了。
徐姓地痞兀然反應過來,賈行就是自己苦苦尋了半生的兒子,就是他老徐家的香火根啊!
聽了這些,他才跟油里滾過一圈的泥鰍似的,一溜就從向府侍衛的手中溜了出來,甚是感動的看着賈行:“傻兒子,你怎麼也能信這個賤婆娘的話,真以為自己是別人的種啦?你就是我老徐家的子嗣!”
對賈行而言,這無疑是對他的羞辱,故而賈行怒狠狠地啐了徐姓地痞一口,急於撇清二人之間的關係:“信口雌黃,一派胡言!”
徐姓地痞的態度可謂毫無上下限可言,知道賈行是自己的兒子以後,賈行啐了一口,他斗覺得這是孝順。
他滿不在乎地拿袖子擦了擦臉,竟又溜到了向夜闌身前不遠處,呲牙笑道:“多謝您指了我這條明路,才能讓我和我兒子團聚啊!”
“別客氣,別客氣。”
向夜闌客氣擺了擺手地,賈家一大家子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的熱鬧,她差點都快忘了自己不是看客,而是幕中人了。
然,她並未順着徐姓地痞的心意把賈家母子帶走,而是指了指落魄如街邊野犬的賈家母子:“我呢,並非是請你來帶他們母子回去的,而是讓你再見他們母子最後一面,然後便要把他們投入牢中待審了。”
賈岫煙一怔。
她還妄想向夜闌會讓徐姓地痞將她拖回噩夢之中,至少還有重新逃跑的餘地,可如今,如今……
簡直就像是一場笑話!
向夜闌全然未將賈岫煙的驚愕放在眼中,繼續說道:“你們母子的罪行,應該不用我一一梳理了吧?”
她要把賈家母子都投入獄中,徐姓地痞第一個不同意。
一氣之下,徐姓地痞罵罵咧咧地上了前:“這位夫人,您把這臭娘們扔進牢裏也就算了,我可就這麼一個兒子啊,您能不能行行好,留他一條命?子不教,母之過嘛,讓他那個不要臉的娘代為受過,也沒什麼不妥的。”
這人說話怎麼就這麼不中聽呢?
向老夫人嫌惡地捏着鼻子,忍無可忍的下了逐客令:“這最後一面都已經見過了,還留他們做什麼?趕出去。”
向家侍衛聽了向老夫人的命令,不由分說地就把一直在叫罵的徐姓地痞給叉出了老宅,只留賈家母子在原地獃滯無話。
賈行似在想些什麼,額上分明已經佈滿冷汗,卻仍要故作鎮定,自以為在掐算向夜闌的心思:“你們就不怕損了向府的顏面?”
向夜闌佯作懵懂的反問道:“此事是你們做出來的,於向家何干?”
賈行得意一笑,洋洋洒洒的威脅起了向家眾人:“如今京城中有誰不知道我們可是向家的人,無端被你投進獄中,你這不是白白給人送話柄,讓人家議論是向家薄情寡義,為了少認一個外室子女而興師動眾的設計陷害!”
……
他說的好有道理,向夜闌差點就要信了。
“賈行,你難道就一點兒也沒有好奇,為什麼我們明明沒有出任何事,卻還是來遲了這麼久?難不成久為了虛晃你一槍,讓你心裏高興高興?”
向家車馬足來晚了一個時辰有餘,賈行根本方才未來得及細想,崔阿虎那一環究竟是出了什麼問題。
向夜闌從薄昭旭手中接過一紙翻印的《逸聞》,滿意地掃了兩眼后,隔空丟給了院裏的賈行,道:“好好瞧瞧。”
賈行不信邪地翻開《逸聞》,自己與崔阿虎二人呆板而拿捏住了神韻的畫像赫然應入眼中,簡直就是高配版的通緝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