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裏的哭聲

晨里，在26路公交車上，楊梨聽到些流言，傳得繪聲繪色，煞有介事，說是這一場大雨之所以會戛然而止，是因為國家方面請來高人作法，才平息了驟雨驚雷。

有傳言，天有異象，必生鬼怪。所以K市一夕之間生出了許多靈異事件，譬如幽靈，譬如午夜夢裏耳畔的嘰嘰聲。不過俱是傳言，並沒有什麼真憑實據。

說來也怪，K市一場洪澇災害，竟在暴雨停歇之時，人間蒸發。

楊梨想了想，這應當歸功於K市強大的排水系統。

K市重現藍天白雲，人們生活重回正軌，彷彿這一場暴雨從不曾來臨過。

這一日楊梨主班，一如往日，她早上查房調整治療方案，下午又看了好些門診，直到傍晚，楊梨接到急診科電話，說是緊急會診。

急診科這一位病患，名叫秦雨桐，民族大學大三女生，年方20歲，間斷髮熱半月，便血1次。平素體健，無基礎疾病。因消化科無床位，目前暫無活動性出血，故收住感染性疾病科。入院后給予完善相關檢查，對症支持處理，目前生命體征平穩。

行急診消化內鏡檢查，發現胃內異物，竟是一片如指甲蓋大小的玻璃渣。隨後急診化驗結果回報，病患炎症指標未見明顯異常。急診胸腹部CT卻有重大發現，全部結腸及小腸密密麻麻排布“丁”狀高密度影，整個消化道幾乎滿布異物！這麼多尖銳的異物，秦雨桐竟沒有腸穿肚爛而死！真是命大。

楊梨請普外科急會診后，建議急診手術。可是問題來了，秦雨桐是台灣人，K市並沒有能簽署手術同意書的直系親屬，而送秦雨桐來醫院的，則是她的兩個舍友，皆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罷了，院方也只好先行聯繫病患大學的輔導員，同時將情況上報院領導及總值班。

秦雨桐整個消化道滿布異物，即便能手術，只怕也是九死一生。所以要不要先行做急診手術這件事，院領導一直沒給肯定的答覆。

鑒於秦雨桐目前生命體征尚還算平穩，手術一事便暫且擱置下來。

楊梨有個要好的閨蜜，是研究生時期的同學，名叫唐旻旻，畢業后並沒有從事醫療行業，而是承襲家族祖業，唐家一門手藝傳女不傳男，既然是不外傳的神秘手藝，楊梨並未曾多問。

自唐旻旻得知楊梨分手以後，便專門搬來楊梨家中同住。因為不放心楊梨一個人睡，死活要跟楊梨睡同一張床。

當夜，楊梨拖着相當疲憊的身軀，回家洗了個澡，一個人躺在被窩裏哭了會兒，才睡了過去。至於唐旻旻回沒回來，楊梨並不知曉。

“嚶嚶嚶，嗚嗚嗚……”

楊梨夜半驚醒時，隱隱聽到床下有個女孩的哭聲，那個女孩低低啜泣的聲音，在寂的夜裏，一片幽涼，聽得楊梨後背一陣森冷。楊梨想了想早前那些關於鬼怪的流言，一時嚇得不敢睜眼，本能地將被子蒙過頭，可是床下女子的哭聲卻愈發凄涼。

楊梨腦補了一下鬼片里的場景——夜裏，一個女孩青面散發，眼睛血紅，滿口鮮血，站在枕邊哭泣不止。

楊梨頓時汗毛倒豎，心臟猛然跳動，彷彿就要從胸膛里跳出來一般。楊梨捏緊了被角，一動也不敢動，一直緊閉着雙眼，最後也不知究竟是睡了過去還是暈了過去。

翌日，楊梨被鬧鐘叫醒，醒來時，為昨夜一場夢魘膽寒不已，轉過身時，發現唐旻旻半坐在地上，披散的頭髮遮住一半慘白的臉，一動也不動。

楊梨心中一悸，一個可怕的念頭湧上心頭，有些顫聲問唐旻旻，“旻旻，難道你也聽到了？那個哭聲？”

唐旻旻顫顫幽幽轉過臉頰，扭頭的動作彷彿是一個上了發條的木偶，驚恐萬分地看向楊梨，聲音氣若遊絲，“那個哭聲，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