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夢魘結束
“楚虞不要————”海噠撲向了楚虞。
這時船舶猛地搖晃了一下。
電光火石之間楚虞的手腕猛地一個回折，朝梁輝澤開了一槍。
這一槍她根本沒有瞄準輔助，當然也沒有打中梁輝澤。他見狀跳下了船，跳上了李行洲來時開的汽艇，把馬力開到最大。
“大家迴避！不要被他撞到！！”張旖旎提醒。“現在！追！”他們不能看着梁輝澤就這跑了。
李行洲轉身也下了船，“海噠我去抓他，你一定要讓楚虞安全！”
“好……”
這時候船上也上來了人。
二蚊拍拍海噠的肩，“防爆組現在就來……”他親眼看見海噠還活着，比什麼都好。
“沒事……”海噠緊緊把楚虞抱在懷中，他聽到了楚虞身上計時器的聲音跟自己的心跳重合。
楚虞推開他，“其實我……剛才只是為了演戲……”
“我知道。”海噠險些哭出來，他別開了眼神。“但真的好傷人啊……”楚虞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略尷尬地別過頭，“哪兒至於……”她見不得海噠這樣。
“怎麼不至於！”海噠查看了她身上綁着的炸彈，是定時的，被梁輝澤用密碼鎖緊緊鎖到了楚虞身上。
“這玩意兒你認識嗎？只能解鎖三次。”楚虞說。
“這個鎖我在書上見過……”他看了看，如果要暴力強拆的話，很可能中途就把炸彈引爆了。
楚虞說：“你再等等……”
“等什麼等！只有七分鐘了！”海噠頭上開始滲出汗水，跟雨水交織。“我想想看……梁輝澤的生日？還是老師的生日……”試着結合一個數字，發現是錯誤的。他頓時心急如焚。
楚虞顯得倒是淡定。“真不用，我其實不害怕。我以前在珍欣哪兒知道了個事兒，就是爆炸的時候人身上的神經都被燒壞了，死的時候基本感受不到疼……”
“閉嘴！！！”海噠沖她大吼，“能不能不說死不死的！？”
他的同事都上來安慰：“你看你，凶楚虞幹什麼……”
海噠想了想，說：“那鉗子來吧，我剪線。”他的目光特別堅定。
“別開玩笑了，你沒試過這個……”二蚊提醒道。海噠則是拉着楚虞的手說：“你們都離我遠點，因為我真的不確定能不能救下來她。我跟她一起死就死了，但你們不可以。”
二蚊把同事找來的鉗子遞了過去。“我們不離開你也不躲避。”海噠心中一陣感動，他調成心情，準備剪線。
在海上追逐梁輝澤的人直接沖他開了幾槍以示警告，但梁輝澤根本不怕，直接一個飛速把他們甩在身後。
李行洲的鏡片上沾了幾滴海水，他沒有去擦拭。他向一旁的張旖旎要了一把槍。
子彈剛剛上膛，他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他跟梁輝澤說第一句話時候的場景。
那天……也是一個陰天。
他站在走廊後面喊了全面的梁輝澤。
【喂，我上次見到你帶模型手槍來學校了，還展示了一招……能教教我嗎？】
從那時候，他們就開始了幾十年的羈絆。
【啊，你想學嗎？】
【我看你那一招很酷啊，百步穿楊～～】
【哈哈哈……我可以教你。只是我那一步很難練的。】
【我能學會的......】
海上的浪花飛濺，李行洲放下槍，拿起喇叭對着梁輝澤大喊：「別再負隅頑抗了，米已經沒有退路了————不要浪費你最後的機會——————」
梁輝澤在前面回了一下頭，他無言。
「老梁————不要再走了——————」
李行洲大吼。
「老梁，是我不對，我當初發現的時候就該攔着你，就該帶着你去自首，無論什麼樣的罪責我都應該陪着你一起承擔————對不起，是我不對————但是現在，你不能再往前走了，我不能看着你再這麼錯下去了————」
梁輝澤依然沒有停下的態勢。就跟他對海噠說的一樣，他后已經無法回頭了。
「砰——————」
一聲槍響。
前面的人，身子一歪，快艇漸漸減速，其他人連忙上去抓住了梁輝澤。
李行洲把槍還給了張旖旎。
他低下頭，彷彿在惋惜着海浪打碎的礁石。
海噠手裏拿着鉗子，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着。他第一次做這件事，楚虞伸手擦了擦他額頭上的汗。“我要是能脫下來就成了。”
“沒事......我們都會沒事的......”海噠糾結着綠線和紅線。“楚虞，要不......你選一個吧......”
“成。”楚虞看着他，時間只剩下二分鐘了。“那就紅線吧。”
“為什麼？”海噠問。
楚虞語氣輕鬆，“不知道。不管他是個啥，剪吧。就算死，這也死得痛快了。”
海噠深吸一口氣，讓二蚊他們往後退。
這邊李行洲抓着梁輝澤的衣領質問：“密碼————快告訴我密碼——————”
梁輝澤的肩膀在流血，他張了張嘴，竟是笑了。“你就等着他們死吧————我要讓這件事成為你心裏永遠的愧疚！！”他現在已經瘋了，他沒想到，計劃的這麼周密，竟然會碰到海噠。他竟然會敗在這種乳臭未乾的小屁孩手裏！
李行洲對準他的側臉就是一拳，“混蛋——————”
張旖旎連忙拉着他，“李老師——————現在這樣沒用啊，他不說咱們也沒辦法————”
“我現在就去船上，如果爆炸了，我就跟他么一起死。”李行洲轉身搞不留情地轉頭就走。
“小洲......”梁輝澤的嗓子裏低聲喊他的名字，他知道李行洲聽見了，也知道李行洲不會回頭。
在他轉身的一瞬間，兩人糾纏的命運，也徹底走向了結束。
“海噠————怎麼樣了？”
他上船問海噠，海噠正盤腿坐在地上抱着頭。鉗子被他扔在一旁。
二蚊解釋道：“海噠剛才剪了紅線，只是增加了五分鐘，沒有什麼用。”
楚虞站在他面前，有些煩躁地捋了一下頭髮，“能抽根兒煙嗎？”
李行洲說：“你就忍忍把！！”
海噠着急地在腦子裏回憶着關於密碼的所有線索。鎖上面四個數字，他不知道該怎麼組合，有太多的方案了。
“海噠，讓讓————”他上去在鎖上摁了一個密碼。
眾人屏息以待。
果不其然，是錯的。
海噠抓了抓頭髮，“老師，我剛才都試過一次了。您試的是什麼啊？”
李行洲解釋道：“你不知道，梁輝澤其實總是喜歡懶省事，把很多的密碼都喜歡設置成我們上學時候的警號最後四位數......但是這次......不對啊......”海噠瞬間沉默了。
“不行，我需要再去找他一趟————雖然還有不到三分鐘......防爆組也快到了......”李行洲剛要走，海噠伸手一把拉住他，而後他起身。
“老師，您上學時候的警號是多少？”
李行洲一愣。“我嗎？”
“對。”海噠說：“這可能是我做過最毫無邏輯，沒有證據和論點單憑直覺的一個推理，但最後關頭了，我想試試。”他的眼中，不單有堅定，還有無畏。
李行洲深吸一口氣，看着已經倒計時兩分鐘的秒錶。
“我最後的四位數字的一八一零。”
海噠伸出手指，看了一眼楚虞。“你相信我對嗎？”
“你會陪着我的，我相信你。”楚虞本來就無所畏懼。
顫抖的手指輸進去了數字。
「滴滴滴滴————」
身後的眾人沒有一個人往後退。
隨着機械聲，鎖開了。
炸彈從楚虞身上掉了下來。
下一秒，海噠拎起炸彈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投向了大海。
楚虞愣愣地感覺自己被海噠抱在了懷中，撲倒。
隨着炸裂和水花后她一陣耳鳴。
她被海噠緊緊地護在懷中，把一切隔絕。
“我們————成功了——————”二蚊舉手開心大喊。
其他人跟着歡呼。
虛驚一場之後就久違的皆大歡喜，大家都如釋重負。
海噠把楚虞扶起來又抱住她。他真的心安了。
“結束了————都結束了————”他的開心無法言喻。楚虞看着他們的樣子，她無法融入。顯然，那句“結束了”讓她更加慌張了起來。
“海噠，那我們現在......”
“回程啊——————”海噠捧起她的臉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楚虞的心頭一顫。
李行洲也很是高興，他趴在欄杆上看着大海。“這麼多年了，是該認識新的人，開始新的人生了......”
海噠笑着上去拍拍他的肩，“老師，謝謝您。”
“我也謝謝你。”李行洲攬住了他的肩膀。
兩人之間亦師亦友，實在不需要過多的言語。
“海噠，那個背叛你們的叛徒叫什麼來着？”張旖旎上船問：“我把那個人敢拘留了。藍局一會兒上來跟你說吧......”
“郭宇......”海噠皺眉，“算了，沒事。反正事情都結束了。他也是被威脅的......”
楚虞站在最後面，聽着他們交涉工作和接下來的任務，她置身事外。
她還有未來和以後嗎？她連自己現在什麼身份都不知道。她承認，海噠說會把她送進醫院這種話讓她感覺到害怕。
她和其他人格難道都沒有活下去的權利嗎？
楚虞轉身往船尾走，她的頭痛到快要炸裂了。
“你去哪————楚虞？”海噠發現了她的異樣，跟着她走。
“別過來——————”楚虞沖他大喊。“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離我遠點兒。”
海噠覺得事情不對了，“你怎麼了？是身體不舒服嗎？”他這麼一喊，吸引了船上人的目光。楚虞看到他們都看着自己，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情。
“沒事沒事......”海噠解釋道。
楚虞蹲在船上，慌張地摸着身上的口袋。
船開動了，海噠管別人要了一根煙，過去遞給楚虞。
“謝謝......”楚虞小聲說。海噠把煙給她點上，“你到底怎麼了？是想起來什麼沒想起來的嗎？”
搖搖頭，楚虞抽了口煙，船開動了。往陸地方向開動。
“海噠……”她抓住海噠的衣領，“我們回去以後呢？該怎麼辦？”
海噠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緊張，柔聲說：“我們啊，回去之後你先接受調查，飯後就可以接受治療了……”
“那還是會把我關起來嗎？”楚虞小聲問。
“你聽我說……”海噠握住她攥緊的拳頭。“無論怎樣，你要先把病治好啊。你這樣是不行的，病約了越嚴重，對你自己也不好。夜不收把你關起來，只是我們也有需要調查的事情。明白嗎？”
楚虞抽了口煙。“我知道。你的也覺得我是神經病，就算我再有完善的人格和思想，我還是神經病。”
“我……你為什麼要這麼說？我明明不會在乎這些的啊，楚虞，你到底在糾結害怕些什麼？”海噠問。楚虞輕聲說：“沒事兒，你讓我自己個兒待一會兒行嗎？”
海噠無奈，“那你有什麼需要就叫我。”
他離開之後，楚虞一直看着他的背影。這時候的烏雲散開，頭頂的天畫雲綵帶水鳥，美得驚艷。
陽光落在她身上，剛才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場夢。
而現在，夢醒了。
楚虞壓抑得喘不過氣。
她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好像身體裏有人要衝出來了。
“不要……”她滿頭大汗，痛苦地看着海面。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樣子，你糾結我們會不會消失又有什麼意義呢？我反正就是要活下去就好了啦。”
“珍欣，咱倆沒話聊……”
“李瀧哥哥，我不想消失……嗚嗚，我不想離開這裏……”
“友友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哭了啦？沒有用的，沒人可以接受我們的啊……”
“珍欣！”
“楚虞————楚虞！！！”海噠大聲喊着她的名字。
楚虞瞬間回神。
“啊！”她渾身都是汗水，她轉頭看着海噠。
“我……我……”她不知說什麼。
一旁的人都在竊竊私語。
“哎哎，你聽見了吧，她……神經病犯了……”
“對啊，一個人說了好幾種話啊……”
“我靠，真嚇人……”
楚虞看着他們一個個捂着嘴，自以為別人請不見的議論着她，越發頭痛起來。
海噠心覺不對，一旁的李行洲說：“你先把她拉過來，那個位置很危險……”
“楚虞！你先過來好嗎！”海噠朝她伸出手。
楚虞突然笑了。
“有什麼用……我還活着有什麼用？”她眼中有淚。海噠驚詫地看着她。
她現在是李瀧。他見過其他人格哭，但從沒見過李瀧哭。
“楚虞，我知道你在害怕什麼！你放心，無論你什麼樣子我對你都不會變！”海噠緩緩朝她走去。
楚虞搖頭，“甭他媽扯淡了！你明明就覺得這是個病，我們也是不正常的！靠……好他媽不公平啊！！去救你的是我，最愛你的也是我，最後要離開的也他媽是我！！”她背靠着欄杆，痛苦將她包圍，撕扯着她，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
“海噠你別過來！”楚虞吼着，海噠伸手停下腳步，“好好，你冷靜……聽我說……”
“海噠，你先聽我說。我愛你。”楚虞背對着他，他沒看到她的表情。海風吹起了她的頭髮，她的眼裏正好滑落。
他呆愣在原地。因為那句“我愛你”是他從來沒有聽過的人格語氣。不是李瀧，友友或是珍欣。
那，是楚虞。
「噗通——————」
“快救人啊！！！！”
“救人啊！！！”
這一下子全亂了。
海噠緩緩跪下，看着海浪翻湧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