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殺豬客
葉青聽的入神，筍也不挖了，托着下巴連連點頭，“做法倒是可行。”
她思考着那道三絲金魚的做法，片刻功夫腦子裏已經過了幾圈，每道工序的火候，具體調味的比例、做法，她都想了個透徹，就差親自動手實踐了。
然而……
葉青低頭看看自己滿是泥巴的手，又抬頭看看樹影橫斜的天空，沮喪地垮下了肩膀，秦沐澤說的那些食材，別說她現在沒錢了，就算有錢只怕也沒處買去！
以這時代的運輸效率看，鱖魚絕不是容易弄來的食材。
如此精細到近乎變態，只為了應和春日之景的菜，恐怕是只有權貴階層才會想出的法子。
葉青募然瞪起眼睛，警惕地看向秦沐澤，“你究竟是什麼人？！”
秦沐澤淡定道，“你不早就猜出來了么，我不過是個上不得檯面的殺手。”
葉青更加震驚地盯着他，她記得自己也只是在心裏這麼揣測，並沒當他的面講出來過，難不成這人還會讀心術？！
親眼見證過“飛鏢打蛇”的古代武功，若是再從這人身上看到什麼離奇的，她感覺自己也不是那麼難以相信。
“放心吧，我並沒有打探別人內心的喜好，不過是你的心思太好猜了。”秦沐澤戲謔地瞟了她一眼，指指自己的眼睛，“你想什麼，都寫在這兒了。”
說著他捧着飯罐子又吃了起來，看上去還津津有味的很，彷彿剛才他說的那道陽春白雪般的菜，根本沒能影響到他對豬油炒飯的食慾。
葉青愕然，她眼中戒備更深，不自覺地將手裏的鋤頭護在身前。
“那你剛才說的有鼻子有眼，這道菜你若沒吃過，哪兒能說得出這些？”
身為一個廚子，葉青自然能分辨出，秦沐澤說的菜譜絕非信口胡謅來的。
而她無意中也看過秦沐澤的右手，中指第一節和大拇指尖端、手掌下緣有層薄繭，這樣一隻手，與做菜需要受力的位置截然不同，他絕不是個廚子。
“怕了？”秦沐澤挑眉看葉青。
似乎對她這種反應覺得很有趣，他笑出了聲，“放心吧，你個一無所有，連飯都才勉強吃飽的小村姑，我能圖你什麼不成？圖財，還是……”
他眸光在她身上打了個轉，最後停留在某處，眼波微微蕩漾，戲謔之意更濃。
“圖色？可惜這兩者，你似乎……都沒有。”
葉青順着他的目光，從自己身上往下，再往下……
看到自己遮掩在寬大葛布衣裳下面，一望無際的平坦小胸脯，她登時黑了臉。
“秦沐澤，你知道不知道，嘴賤也是能死人的？”
秦沐澤微笑，“小丫頭，你該不會以為拿着把小破鋤頭，就能要我的命吧？”
葉青牙關咬的咯咯作響，“不，我只是覺得，閣下遲早因為嘴賤遭雷劈！”
說罷她上前一把搶過他手裏的罐子，鋤頭上帶起的泥土濺了他一身。
葉青只當沒看到，拎起罐子竹筒就往回走。
“遭雷劈？不過是天罰而已。”秦沐澤自嘲地低語。
他這孑然一身的獨行者，此生死活皆是自己命數，還會怕天罰報應么？
他望着她遠去的背影搖了搖頭，再怎麼與眾不同，也是個心軟的小姑娘罷了，就算再被他惹惱，也還是等他吃完了飯，才兇巴巴搶了東西走人。
葉青鼓着勁一直暴走，走了很遠才喘着氣停下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其實還是難免有些在意的。
不過，胸平點兒怕什麼？她這個身體才十四歲！本來發育的就遲，之前又一直缺少蛋白質補充，以後努努力，一定還能長起來的！
等徹底分了家出來，她就能自由的想吃什麼煮什麼，花生燉豬腳，木瓜燉豬腳，杏仁豆腐，核桃木耳豆腐煲……
葉青信心滿滿地握拳，這些湯水輪番吃下去，她就不信沒有效果！
今日山裡果然冒出不少新筍，葉青挖了有十來斤，又忙活了半個時辰，把去皮燙過的筍子都晾起來，這才掩藏好洞口下山去。
剛進門就聽見陳翠花陰陽怪氣地聲音。“喲，咱家的大忙人可算知道回來了。”
院子裏除了陳翠花，還站着王氏和鄰居黃嬸。
王氏瞪了陳翠花一眼，上前拉住葉青慈愛地說，“小青又去挖野菜了？累了吧，先把東西放下，你黃嬸找你有話說。”
她說著要幫葉青把肩膀上的麻袋卸下來，看那笑眯眯的模樣，儼然是個疼愛孫女的奶奶，彷彿已經全然忘卻了昨日鬧得不愉快。
然而葉青心裏門兒清，老太太這是演戲給鄰居看呢！
“就是點野菜不沉的。”她往後退了半步，藉著整理衣裳，不落痕迹地將手從王氏手裏抽回來。
然後她看着黃嬸說，“嬸子您找我有啥事，儘管直說。”
黃嬸笑道，“我有個差事想請你幫忙去，鄰村李木匠家裏明天殺豬，正缺兩個殺豬客，我就想到，你過去也在你爹的茶棚幫忙，就向他家媳婦薦了你。他家原是我家剛出五服的遠親，為人可信，你若願意去，明早就跟嬸子一道。”
陳翠花和王氏在場，黃嬸有意隱瞞了吃過葉青鹵豬肝的事，可謂用心良苦。
葉青會意，與她相視而笑，“這麼好的事兒，多虧嬸子願意想着我，我哪裏有不去的道理？那明早雞叫二遍，我就去嬸子家門外等着。”
黃嬸點點頭，“那就這麼說定了。”
送走了客人，陳翠花早嫉妒地紅了眼，“你這小賤人給人家灌了什麼迷魂湯？人家怎麼就偏請你去！說！你是不是在黃家說了我的壞話？”
殺豬客是本地特有的說法，若有哪家人準備殺豬，會提前邀請幾個人來家裏幫忙，這些幫忙的人就被稱為殺豬客。
當殺豬客的好處是，當天中午燉豬骨肉、大蒜燒豬皮、亂燉豬下水、白米飯這些東西可以管飽吃。
除了自己美美吃上一頓肉之外，還可以帶上兩個家人一起吃，若當天的主家是個大方的，煮的肉有剩餘，還能分一份帶回家。
莊戶人家一年到頭大多難得吃幾回肉，遇見誰家殺豬的機會更是難得，這樣的好差事竟落在二房頭上，怎能不讓陳翠花眼紅？
葉青冷淡道，“壞話好話自有外人說去，大伯母是個怎樣的人，在村裏的名聲又是怎樣，自己不清楚么？還用不着我浪費口舌到處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