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白頭公
手機摸到了,成功開機,但是打給誰呢?
在思索的同時,我鼓足勇氣把手伸出棉被外,用手機對着牆壁拍照,打算留下證據,如果我不幸遇難,也許有人會幫忙復仇什麼的。
真正的問題其實是,在這個時候,誰會接到電話之後拎着菜刀來這裏救我?
首先想到的是大學同學們,我挑選了一個自認為最有可能來助陣的傢伙,撥號呼出。
這位男生名叫何小壯,身高一點八五米,面黑而微胖,肩膀很寬,體格有點嚇人,在畢業前夕曾經很誠懇地追求過我,包括幫我打飯,買零食送給我,請我出去看電影,如此等等,後來我表明態度,說只能做朋友,他顯得很失望,然後很肉麻地表示會把我當作親妹妹一樣愛護和照顧,當時把我感動得差點想請他吃頓過橋米線。
電話居然打通了,然後我用顫抖的聲音告訴他發生在這裏的事。
他愣了一下,然後說不在本地,而是在東莞,陪領導出差,愛莫能助,建議我打給差人求救。
如果我報警,說見鬼了,會有帶着小手槍的勇士過來嗎?感覺不可能,據說他們全是無神論者,此路估計不通。
我想起六小時之前在同學群里看到他的發言,當時他說自己在本市的一處夜總會陪領導喝酒。
接下來連續撥打給幾位關係較親密的同學以及朋友,全都無人接聽。
感覺誰都指望不上。
我快要被絕望情緒淹沒了。
開始打電話給同事,無意中撥了楊正剛的號碼並且打通了。
我說了面臨的情況,並且偷偷地又觀察了一次,確認那隻奇怪的大頭仍在牆壁上,只是位置有所移動,一部分已經到了地板上,這讓我很緊張,覺得它可能正在某種奇特的方式運動,不斷接近我。
楊正剛:“你可以大聲唱萬福瑪麗亞或者念南無阿彌陀佛,應該會有用,很抱歉我不能來幫助你,因為我沒車,住的地方距離你很遠,等我來到的話,你恐怕已經被怪物啃得只剩下骨頭了,而且我一向是和平主義者,不擅長也不懂得如何跟人打架。”
我氣憤地:“你真沒用。”
楊正剛:“我膽子一向比較小,如果我房間裏出現那樣的奇怪東西,我可能會被立即嚇死,至少也會被嚇暈,所以我很佩服你,還能夠像沒事一樣打電話給我,真的,你非常了不起,我崇拜你,如果你平安度過此次劫難並且沒有破相也沒缺胳膊少腿的話,我樂意娶你為妻,讓你從此幫我做飯洗衣並且為我生兒子什麼的。”
我:“滾。”
楊正剛:“再見,希望不是永別。”
然後由於手指不怎麼聽使喚,意外地撥出了毛柔柔的電話。
再一次講述我看到的可怕怪東西,我對此已經煩透了。
毛柔柔發出一陣怪異的笑聲,明顯幸災樂禍:“嘻嘻哈哈,真好玩,你房間裏竟然有白頭公出現,大凶之兆啊,你要倒大霉了,嘿嘿——哈哈,有趣極了,抱歉,我不是特別針對你,而是天性如此,看到別人倒霉我就開心得不行,呵呵哈哈——”
我想罵她,但是不知應該怎麼開始,而且我也不知道白頭公是什麼玩藝兒。
手機里傳來了苟歸元的聲音:“小孫,如果你肯送一雙穿過一個星期以上的襪子送給我,那麼我會立即告訴你對付白頭公的辦法。”
我:“這個好辦,我已經有一雙穿過四天的襪子,接下來只要再穿三天就合格並且可以交貨啦,如果真的能救我,再奉獻原味內衣一套。”
柜子裏已經不能穿卻還沒扔的有幾件,都送他好啦。
然後手機里又傳來了毛柔柔的聲音:“知道什麼叫做禍不單行嗎?你惹上可怕的妖怪,未來就會不斷地遇上各種可怕的妖怪,哈哈哈哈,以後你很可能會生不如死,嘻嘻呵呵。”
我:“恐怕我還活得好好的你已經由於傻笑不止而死掉了。”
苟歸元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小孫,我已經請總經理出面來救你,現在請接聽。”
總經理名叫胡達仙,中年男子,長着一張端正的臉,身高不足一點七米,總是滿臉神秘莫測的笑容,無論走路還是坐在椅子裏都頻繁地東張西望,耳朵還會動彈。
手機里傳來一個平靜而自信的聲音:“小孫,白頭公不是什麼特別可怕的妖怪,只是模樣比較恐怖罷了,你如果不怕它,它就拿你沒辦法,現在按我說的話,我會設法幫助你。”
我:“那怪物真的不危險嗎?”這時我掀開了棉被,看了看牆壁上怪東西,發覺巨大的腦袋移動了位置,一部分到達了地板上,與牆壁呈現九十度角,顯得更詭異也更可怕。
胡達仙:“它是妖怪當中的一種,具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它出現在哪裏,就意味着災禍和噩運,等它消失之後,你要做點準備,小心慎重,預防可能遇到的怪事。”
我:“現在我該怎麼做?”對於總經理能夠通過電話驅邪一事我也來不及細想,現在當務之急是別被嚇死。
胡達仙:“掛斷電話,等我打過來,然後摁免提,把手機對着妖怪,我會驅逐它。”
我立即照辦。
這時候白頭公的大部分已經在地板上,下頜部分佔據了我的一隻拖鞋,咧開的嘴像是要把鞋子吃掉似的。
它在緩緩移動,朝着我過來,它仍在笑,巨大的面孔扭曲而怪異,咧開的嘴露出許多尖銳而亂七八糟的牙,牙後面像是深沉無邊的黑洞。
它就像是二維世界的生物,只能以平面的形象出現,此時正以一種詭異的方式來觀察我,或者想襲擊我。
手機鈴聲響起,顯示的是苟歸元的號碼,我想起這是由於胡達仙的手機里沒有我的號。
摁下免提,把手機對着地板上的怪物,約十秒鐘之後,胡達仙的聲音傳出來,在念叨一些奇怪的音節,有時像柬埔寨語言那樣溫和而婉轉,間或出現幾段口哨聲,還有尖銳而短促並且響亮的喊叫,無法判斷這是什麼語言,反正沒聽過。
我看着地板上的大頭怪物,咬牙切齒地用儘力氣怒視它(還想朝它吐口水,但是口腔里幹得像撒哈拉沙漠)。
大概是我可怕的目光和牙齒髮出的咯咯聲嚇住了它,當然更大可能性是胡達仙念叨的奇怪聲音起了作用,大頭妖怪色澤在漸漸變淡,眼睛和鼻子還有嘴越來越模糊,就像誰的臉被硫酸澆過或者開水燙過似的,彷彿在融化,顯得極為恐怖並且噁心。
我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拿着手機的手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