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動物莊園
蹄子裏夾着書的豬站在門外,哼哼了幾聲,真的很像豬在叫喚,也不知什麼意思。
我琢磨可能是問對服務還滿意嗎之類,於是就回應:“一切都很好。”
然後有點小緊張,擔憂對方可能在用某種無法聽懂的語言問可不可以咬我幾口或者吃一些我的肉,而我胡亂答應,有可能招來大禍。
大豬站在門口,彷彿想進來。
我猶豫了一下,把苟歸元提供的尖刺合攏了。
幾秒鐘之後,視野里恢復到另一種狀態,光線明亮,我仍然坐在貌似挺好的床墊上,而豬與我之間隔着一扇結實的門。
現在豬說的話可以聽懂了:“小妹妹,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免費的。”
我:“不用了,一點不餓。”
然後外面的豬不知怎麼搞的,居然把門打開了。
本來這門就不存在,所以它想怎麼開都可以。
它進來了,仍然是胖胖大大的老闆娘,而十幾秒鐘之前,我分明看到它是一頭渾身長滿黑毛的豬。
它手裏拿着那本《動物莊園》,朝我走過來。
我滿腔驚恐,覺得它可能要來咬我。
我快要被嚇得暈過去,卻仍要努力裝出若無其事的表情,這真是太辛苦了,心裏最想做的事其實就是拔刀撲過去,狠狠捅它幾下,然後一溜煙衝到外面,開着車跑回家去。
但是不能那麼做。
它滿臉怪異的笑容,眼睛眯成小縫,都快要看不到了,慢吞吞地問:“你喜歡這本書嗎?”
牆壁兩邊仍然喧嘩不休,很吵,很熱鬧。
我:“看過,寫得挺有趣,是好書。”
它:“如今我把這書當成了生命寶典和行為指南。”
總得說點什麼,也許可以通過交談打消它的食慾。
我:“書里的豬最終成功地跟人混到一起,而曾經與豬一些奮鬥的那些動物卻回歸了奴隸和牲畜的悲慘命運,看着像是很荒謬,但卻隱喻和映射出一些無奈的現實,據我所知,在有的國家,還真發生過類似的事。”
它:“我認為自己應該像這本書里寫的豬那樣過日子,但是現在條件還不成熟,首先我沒有農場,也沒有許多勤勞勇敢善良單純的牲畜來供我壓迫和剝削。”
我:“你真是——非常的有理想。”
它樂開了懷,笑得非常傻,顯然覺得受到了表揚,於是更來勁了,竟然說:“我寫了一首詩,你要不要鑒賞一下?”
我:“好啊,快拿來看看。”心裏有些好奇,不知道怪物會寫出什麼東西來,真的想見識一番。
沒準它是豬當中的聶魯達。
它:“我認識字,卻不會寫,我背誦給你聽。”
我茫然點了點頭,甚至忘記了要逃跑。
它:“白菜真好吃,松露更美味,若是有肉肉,幸福又安康。這是古體詩,接下來我還有一首現代抒情詩。”
希望它所說的肉肉是豬肉或者牛肉,千萬別是人肉。
我沮喪地說:“很有想像力啊。”
它眉飛色舞地:“這是我苦吟了整整兩個月的成果。”
很難想像,能夠讀懂動物莊園的居然編出這樣的玩藝兒,很顯然創作能力與閱讀欣賞能力可能並不一致。
老闆娘走過來,坐在不知到底是不是真實存在的床墊上。
可能並不存在,因為也坐在床墊上的我沒有感覺到那種特有的振動和傾斜,倒是有些聽見了枯草被壓縮之後弄出來的聲音,可見這個幻景並不完美,有明顯缺陷。
老闆娘開始念叨抒情詩:“一場大雨之後,你從泥漿當中滾出來,咧開嘴露出褐色的舌頭,獠牙縫隙中夾着草根,鼻孔掛着鼻涕,像一隻患了嚴重斑禿的大熊貓,生機勃勃像是腐肉當中的蛆蟲,簡直不知道怎麼讚美你,我毛絨絨的愛侶。”
還能怎麼說呢?好象只能表揚,據說這是避免得罪誰的唯一方法。
於是我:“你顯然更適合創作現代詩,這首非常好,你應該抽空去城裏的報社問問,是否可以刊登出來。”
如果它真的去城裏,沒準會被捉去殺掉,不是每個人都會把它看成肥壯的老闆娘。
它笑得合不攏嘴,露出滿口尖銳的牙:“嘻嘻嘻嘻,恐怕不行吧。”
我:“我覺得非常優秀,應該去試試看,而且你不應該停止創作,等你寫了幾十首詩之後,可以想辦法出一本詩集。”
它:“可是我記性不好,每天不念叨幾遍就會忘記掉,有時睡一覺醒過來也會忘掉一部分昨天寫的詩句。”
我:“你知道怎麼操作手機嗎?一般來說,手機都有錄音的功能。”
它彷彿恍然大悟:“哦,居然忘了這事,其實我有一些手機。”
不難猜測,每一隻手機都有原主人,只是主人失蹤了或者乾脆被吃掉了。
估計附近會有埋藏骨頭的坑,也許還有更離譜的情況,比如這個,它們吃人有可能不吐骨頭。
我突然想到,它其實沒有手,只有豬蹄,操作手機諸多不便。
還有就是,它用豬蹄做出了飯菜給我們吃,想到這裏,不禁有些噁心欲嘔。
而我居然吃了不少,考慮到不知吃了什麼玩藝兒,我更難受了,幾乎想立即吐出來。
它:“我得趕緊去用手機錄音,以免忘記了已經創作好的那些詩句。”然後樂顛顛地走了。
我急忙抽出了藏在背後的尖刺,於是親眼看着它由肥壯老闆娘變成了一頭直立行走的大肥豬。
接下來我該怎麼辦?真是不知道。
剛才我可能死裏逃生了,沒準這老怪物打算來吃掉我,卻因為與我聊得開心而改變了主意。
我想了想,決定嘗試一下能否到房間外面去。
沒有選擇門,而是打算往窗戶出去,往森林裏逃走可能是很好的辦法。
但是當我把腦袋伸出窗戶看了看之後,改變了主意,因為森林太茂密了,有許多藤蔓,與先前看到的情況不太一樣,感覺根本沒有可能從這樣的地方鑽出去,感覺若是我真的跳出窗戶往森林裏鑽,估計走不出五米就會被困住。
似乎只能從正門走出去。
現在隔壁兩側房間裏變得安靜了一些。
我從牆壁上的破洞裏看過去,發覺楊正剛和黑山羊已經分開了,背靠背各自睡得挺香,身上有一些乾草,嘴裏仍在咕噥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話語,看上去這樣的狀態會持續下去,也許能到天亮,然後就沒什麼事了。
再看另一邊,魯妮鑽在枯草堆里,而那堆詭異的藤蔓則在她旁邊,不怎麼動彈了,只是還發出不規律的咕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