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問情何歸 第四十五章:兩難之境

第二卷:問情何歸 第四十五章:兩難之境

三日後,花朝宴。

此次花朝宴是由溫貴妃籌備,宴上表現得空前精心。御花園花枝上掛滿賞紅,亭中垂掛繪着各色花朵的鐵馬,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最令人稱奇的是園中“十二花神”,是由十二位宮人裝扮成花神模樣,每人身着一種花神繡衣,手執提籃,籃中放着各司主管之花。立於御花園中大鼓上,儼如仙女下凡塵。

她們時而起舞時而站立,衣袂飄飄,花瓣拂袖,在花叢間顯得格外好看。諸人在席間交談討論,異常熱鬧。

“溫貴妃此舉可真是令人刮目相待呢。”惠妃低聲朝榮妃道。

榮妃朝惠妃邊敬酒邊笑道:“原以為她只會驕橫,沒想到竟有幾分心思。如今她深得陛下寵愛。便是皇貴妃,都不及了呢。”

隨她目光望去,玄燁與一側溫貴妃相談甚歡,甚少與清瑜交談,一側的清瑜倒頗為平靜,也不惱怒,只顧賞着院中十二花神舞姿。

自從那日爭執以後,太后便將玄燁喚去,言外之意不外是清瑜疏忽多言之類,玄燁本就不喜歡雅爾檀,聽她所言只覺都是自己之過,本平緩的心情又被點燃,顧不得她的顏面,只繼續委屈了清瑜去。

起初清瑜心裏對他頗有期待,認為不過是小事一樁,時間久了她才曉或許從一開始便是錯的,因為玄燁待她的不同,讓她漸漸忘卻他是九五之尊。是那個殺伐果決,年少親政,除鰲拜,平三藩的君王。皇權從來便不容置喙,今夕為臣,明日為囚。哪怕她身為皇貴妃,亦不能。

可笑她竟一直沒有看透,這看似風平浪靜的背後,卻裂出了條條縫隙,每一條撐開后,都有膿瘡爆出,隨着時間流逝,越長越大,破裂之後,留下深深的痕迹。

“再有幾月,襄杪也該滿周歲了。”

溫貴妃微微一愣,似乎被玄燁突如其來的話語所驚到:“妾身本想着與陛下說呢,不料陛下先提到了。”繼而又道,“襄杪生辰那日,也正是七阿哥的生辰。”

玄燁點點頭似乎不經意見看了成貴人一眼,食過面前清粥,又似想到什麼與溫貴妃道:“到時候便在重華宮辦吧。”

溫貴妃應聲含笑。清時特意起身朝她敬酒道:“妾身先在此恭祝公主周歲,長樂安寧。”

溫貴妃得意作笑回應,卻在她舉盞之時,清時突然扶住額頭,一個踉蹌倒在宴中,眾人驚嚇不已。玄燁立刻吩咐太醫前來。

經過宋琰之診治后,清時緩慢清醒過來,宋琰之一瞬間對上清時雙眸,而後轉身朝玄燁道:“瑞嬪娘娘這是中毒之兆。”

玄燁頗為詫異道:“中毒,什麼毒?”

宋琰之佯作沉思:“娘娘似乎中了罌粟花毒癥狀。”

“罌粟不是葯么,怎麼會中毒?”溫貴妃低聲道。

“葯可治人,亦可害人。前朝李時珍在路上遇一婦人腹痛不止,幾乎斃命。便用棗子混入少量砒霜救活了這婦人。而又有一女子,因桂枝分量用錯,導致斃命。”宋琰之嘆口氣道,“若是用藥恰當,自然不會出問題,這顯然是用量過多,導致娘娘暈厥中毒。”

“清時身子康寧,怎麼會用到罌粟?”清瑜有些着急。

眾人也摸不着頭腦,宋琰之正欲開口,榮妃似乎發現了什麼,回身見香爐中香氣氤氳,狐疑道:“這香聞着有些奇怪。”

玄燁示意內侍將香爐中香熄滅,而後用綢緞取出香灰遞至宋琰之面前,宋琰之假意聞了一番,蹙眉道:“不知是誰竟如此狠心,將罌粟混合在沉水香中,若再晚幾日發現,只怕……”

玄燁向來不喜後宮爭鬥,面色逐漸陰沉,宋琰之見狀繼續道:“這香中似乎還有一味葯,似乎是…當門子……”

當門子三字直戳玄燁內心,他最不慣這種齷齪手段,清瑜心頭泠然,難怪清時一直沒有孩子,想着想着不由得眼圈泛了紅,她拉住清時手道:“都是我疏忽了。”

清時搖頭苦笑。

溫貴妃眼珠一轉開口道:“這事兒想來必是親近之人乾的,只要將瑞嬪宮裏人都抓起來放入慎刑司責打一頓,定能找到幕後兇手。”說罷,又看向玉訓一干宮人凌厲道,“本宮聽聞,慎刑司有一種刑罰名喚梨花帶雨,便是將人十指指甲生生拽下來,指甲肉上再印上梨花烙印,受刑者哭態,看着似梨花帶雨,好看極了。”

宮人們被嚇得不輕,生怕趟這渾水,白白受了這刑。一側的宮人先是看了看溫貴妃,又望望玄燁,一咬牙站出來道:“奴才…奴才有一事相秉。”見玄燁面色無異,她開口道,“奴才某日路過玉訓姑姑房間,看到她正在往沉水香中添加東西,奴才當時以為是一些尋常藥粉,今日才曉得那是對瑞嬪娘娘有害的玩意兒。”

清瑜追問道:“那你之前為何不說?”

“玉訓姑姑往昔對我們十分照顧,對娘娘亦表現得十分忠心,若非今日娘娘出事,奴才斷然不會想到這件事。”

本以為玉訓會辯駁兩句,卻不待玄燁開口,她先跪下,而後用着異常平靜的語氣道:“正是奴才所為。”

溫貴妃又問道:“那本宮問你,受誰指使?”

玉訓無意間望向衛蘅,衛蘅心頭一泠。

“奴才所作所為皆是受衛貴人唆使,衛貴人與瑞嬪娘娘不和已久,她買通奴才,讓奴才將當門子下入沉水香中。合心苑中還有許多當門子,娘娘大可以去搜。”

衛衡錯愕的看着玉訓,嚇得跌坐在地,向玄燁哭訴道:“不是妾身,不是妾身乾的,妾身沒有唆使她。”

玄燁泠泠看向衛蘅,衛蘅從她眼裏看到了懷疑,心頓如寒霜。

“妾身倒覺得,此事像是有人陷害衛貴人,衛貴人一向膽小,怎敢如此?”清瑜如是說道,又轉頭厲聲朝玉訓道,“你說,是誰指使你這般說的?”

“奴才確實是受衛貴人所指使,娘娘不信,大可去搜。”

清時雖有疑惑,但本就因與衛蘅不對付,也暫不多言。待魏珠帶着從合欣苑搜查回香料時,玄燁的懷疑轉而化為失望,人證物證具在,衛蘅百口莫辯。

“陛下,這定然是有人誣陷衛貴人,請陛下徹查。”

“陛下……”玄燁聽着清瑜開口,轉身怒道,“證據確鑿,朕還能污衊她么?”

溫貴妃本也不喜歡衛蘅,雖然她不知是何人所為,但此番能除衛蘅免不得一番欣喜,抬首對清瑜道:“是啊姐姐,證據確鑿,您又何必呢。姐姐難道忘記,這被害的是瑞嬪,您究竟是心疼妹妹還是衛貴人呢?”

清瑜回頭望去榻上的清時,清時眼中充滿失望,別過臉不再看她。

那一刻,她手足無措,悵然若失。

“傳朕旨意,衛貴人蓄意陷害瑞嬪,即日起打入冷宮。”玄燁轉身之際看向清瑜,“皇貴妃近來身體不適恐無力撫養四阿哥,暫由德妃照顧。”

待玄燁離去,溫貴妃狠狠責罰了孟玉訓一干宮人,經過清瑜身旁低聲耳語道:“姐姐當心身子啊。”

念錦不經意覷見玉訓被帶下去經過門口時眼神微眺,她抬眸望去,站在門口的正是宜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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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鉛華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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