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變故
公司的變動讓大家或興奮或忐忑。薛寧卻很煩躁。僅僅是煩惱也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極度煩惱的情況下,收到一個極壞消息。讓她體會到從人間跌入地獄的恐懼感。
薛爸爸的車出了事故,韓叔叔打來電話的時候薛爸爸已經被送到醫院。等薛寧跌跌撞撞飛奔去醫院,只看到一個送往手術室的血人。眼裏一片刺目的血紅,耳朵里陡然響起尖銳的蜂鳴,一陣天昏地暗,恐懼彷彿幽冷的深淵將要把她吞噬一樣。薛寧行動已經不受大腦支配,只管追着推爸爸的車子跑。薛爸爸被推進手術室,她也無知無覺的跟着往裏面闖。
在手術室門口被護士攔住:“家屬不能進手術室,請在外面等。”
薛寧麻木的被爸爸的朋友拉回來,她腦海里只有一個字:“不,不,不。”
爸爸不會有事,不能有事。我還沒有原諒你呢。我還沒有重新喊你一聲爸爸。
上一次打電話爸爸還問:“寧寧,不要生爸爸的氣了。我回去后就去找康先生談,讓他不要再打擾我們了好不好?”
薛寧沒回答他就掛了電話,薛爸爸當時應該很難過吧?想到這些她就感覺剖腹剜心般的痛,痛的無法呼吸。
分明外面是陽光炫耀,她卻覺得到處黑沉沉。她忽然感覺好疲憊,只想閉上眼睡一會兒,然而身體卻被劇烈的搖晃着,耳邊聽見一個遙遠的聲音在喊她:“寧寧,別怕。”
“寧寧,堅強點。”
“寧寧你是姐姐,是大人了。媽媽和弟弟還需要你照顧。”
媽媽,弟弟。
薛寧被晃得回過神來。
“寧寧,你要撐住。照顧好媽媽和弟弟。這邊的事有我們呢,不要怕。”
可是她真的很害怕,怕爸爸倒下去,怕爸爸再也醒不過來。
薛爸爸的老闆和叔叔們安慰着她,把她拉到薛媽媽面前。
是啊,她不能倒下,還有媽媽和弟弟,以後的事都要靠她撐着。
回頭看見薛媽媽臉色蒼白如紙,早就癱倒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強自支撐着抱住媽媽坐也坐不穩的身軀,聲音卻掩飾不住的更咽:“媽,不會有事的。爸爸不會有事的。”
“你爸爸那麼好的一個人,怎麼會攤上這樣的事啊?”薛媽媽哭着說。
和薛爸爸同車的姚叔叔也受了傷,渾身血跡,來不及處理傷口也在等着看薛爸爸的檢查結果。
終於醫生檢查完畢過來向家屬講述傷勢結果。傷者身上多處擦傷,小腿骨折,肋骨骨折七根,有一根刺傷肺部,引起氣血胸,需要馬上做開胸手術。醫生介紹完傷情拿過手術通知單要求家屬簽字。
薛寧的大腦如被雷擊般的麻木着,已經不能思考,由着別人的指引顫抖着雙手接過通知單,剛想簽下自己的名字。身後伸過來一隻手把通知單搶了過去。
“我來簽,我是他兒子。”
薛寧聞聲回頭看見竟然是弟弟薛銳,叫了一聲“小銳”便說不出話來,眼淚忽然洶湧的流下來。
“媽媽,姐別哭,有我呢!”面前是還不滿十八周歲的薛銳,像忽然間長大了,稚嫩的面頰是堅毅果決的神色,薛寧突然便覺得踏實,擦擦眼淚說:“還是我來簽吧,你還不滿十八歲。”
“馬上就到了。”薛銳已經不由分說的在通知單上籤了字,醫生看一眼薛銳有些猶豫,估計是聽薛寧說他還不滿十八歲。薛寧趕忙拿過來在薛銳的後面加上自己的名字遞給醫生。
“醫生,拜託你了!”
“放心,我們會儘力的。”
醫生拿着通知單進了手術室。
薛寧扶着媽媽坐回旁邊的椅子上,薛銳一手攬着媽媽的肩,一手握住薛寧的手說:“姐,別怕。”
薛寧反手回握着弟弟寬厚有力的手掌。剛剛逼回的眼淚瞬間又開了閘,使勁搖了搖頭說:“嗯,不怕。”
薛爸爸人厚道,在一起的夥計關係都很好,聽說薛爸爸出事,呼啦啦的來了七八個。薛爸爸的老闆韓慶祥人也不錯,此刻大家分頭行事,韓慶祥去辦理住院手續,留下幾個夥計在這裏幫忙。姚叔叔被勸去急診室處理傷口。
薛寧才想起來弟弟這時不是應該在學校嗎?離得那麼遠怎麼來的這麼快?
“你怎麼知道的?你不是在學校嗎?”
薛銳撓了撓凌亂的頭髮:“我覺得不安心,估計爸爸該到了,便給爸爸打電話,誰知正好出了事,姚叔叔接的電話便告訴我了,我立刻打了車就往這邊趕。哦,對了,我還沒來得及請假呢。一會兒我給班主任打個電話。”
那是血脈相連,父子連心啊。薛寧十分自責,今天她也有煩躁的感覺,原來不僅是公司的事煩心,可她終究還是因為康永年的事對爸爸的心懷怨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