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惡毒
()何兮不敢以為樂澤是為了她而來的,以前她一直覺得自己是他和郁浩瑞的棋子,可這一刻她才猛然發現,她不但是棋子,還是戰場。做棋子或許還有被重用的可能,而戰場,不管雙方誰勝誰敗,她都只能落一個遍體鱗傷。
樂澤來見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只是勸她離開郁浩瑞?她覺得不止如此,讓她離開郁浩瑞的方法千千萬萬,甚至只需給她錢物,許她方畝安穩之地,無需他浪費做戲的時間。那麼,是為了警告嗎?警告她不要在他們面前弄虛作假、班門弄斧?!
何兮捂着自己紅腫的臉頰,在轉道口的水龍頭下,弄了一點兒冷水拍拍,水龍頭嘩嘩作響,她的心裏一團亂麻。不管如何,中午的午飯又可以省下來,她這種心情哪兒還有心思去吃放。
嘆了口氣,抬起頭來,她突然發現衛南就站在不遠的樹下,因着距離,何兮看不清他的表情。在醫院工作的這幾天,她故意避着他,這會兒他突然出現,還真是讓她倉惶失措。
衛南朝她走近,直至兩人觸手可及,才溫和一笑,抬起手臂來。何兮本能地朝後退了一步,不是每個人都願意把自己的傷口敞露在別人面前,雖然她在他們的心裏或許渺小若無物,但是,她也不願意。
衛南垂下手臂,嘆息,“傻瓜。”
何兮雙手背到身後,嬌俏地側頭笑着看向衛南,在不為人知的地方,她的雙拳緊握,指甲已然深深陷進了掌心裏,“好幾天沒見了,怎麼一見面就說這倒胃口的話。”
“不想笑就不用笑,你這樣笑,真的不好看。”
何兮低下頭,“不好看就不要看,大家都忙,何必花時間去鑒賞。”她轉過身去,“衛主任,我先走了,中午要值班。”
衛南喊住她,“何兮。”
何兮停下腳步,“嗯?”
她忽的落進了他的懷抱,來不及思考緣由,委屈的淚水已經盈滿眼眶。他的懷抱真正是溫暖,不像樂澤另有所圖,也不像郁浩瑞霸道強勢。
這個擁抱,無關男歡女愛,只為憐惜。
何兮幻想過很多次,在她無助困苦的時候,能出現這樣的擁抱。當初,她帶着其其在生存線上掙扎的時候,郁浩瑞這樣抱過她,但是他說:如果想要謝謝我,就把你自己給我。她給了,不但是身體,還有那顆卑微得渺如塵土的心。樂澤或許也曾這樣抱過她,但是,那懷抱就像是尖刺嶙峋的陷井,只要她一晃神,便會粉身碎骨,魂飛魄散。
她也想靠一靠的,可是,該靠在那裏?
“放鬆,你這樣全身緊張,會讓我誤會抱着一根木樁。”
背對着他,有溫熱的淚珠從她的臉頰上滑下來,她的唇應該還是笑着的,所以才能問得那麼嬉笑無態,“衛南,你想要的是什麼?”
衛南把她抱得更緊,頭抵在她的頭頂嘆息,“傻瓜,我只想要抱抱你。靠着我,沒關係。”
淚水如泉涌,在沒人看得見的地方,她張着嘴,孩子一樣毫無形象地大哭,聲音被她和着淚咽進了肚子裏,只有不停抖動的雙肩泄露了她此刻無法言說的委屈和痛苦。
衛南只是擁着她,任她哭泣。他眼中的憐憫不知道是因為何兮還是因為自己,他一直覺得這世界上最痛苦的莫過於,愛,卻求而不得。可這一刻,懷裏抱着這個一無所有,只能隨波逐流的女人,他突然感覺心痛,也漾起一股無力之感。他可以拯救重症病人的生命,卻無法把這個小女人從凌亂的生活中拯救出來。
人的一生中總是會遇到這樣那樣的不能,原來,那些不能才是讓人痛無可痛的緣由。
“不要牽扯在他們之間,你……會受傷的。”
淚水已經泛濫在她的臉頰,她卻沒有去抹擦,哭泣着笑,“那麼,我該去哪裏?”知道自己深陷在崖底,可是無路可逃,也只能認命罷了,“我要去上班了,謝謝你。”
何兮雙手捂臉,良久才擦乾臉頰上的淚水,轉過身來,她臉頰上清晰地顯露着巴掌印,雙眼更是紅腫不堪,卻依然笑得燦爛,“我得趕緊走了,不然被別人看到,又得嚼舌根。”她朝衛南擺擺手,轉身朝輸液室走去。
這回,衛南沒有喊住她,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轉彎處,他的眼眸突然深沉似海,不知道想了些什麼……
何兮回到輸液室,發現值班的幾個人都吃完回來了,大家坐自成一排端坐在護士長的辦公室里。這是要開會的架勢,何兮暗自呼了一口氣,寧寧神扯出一個笑來,走進去。
“護士長。”何兮跟護士長打招呼,護士長點頭示意她在一邊坐下。
護士長的表情很嚴肅,何兮知道一定是要就那個無賴鬧事的事做總結,眾人都不敢出聲,何兮也斂目坐正。
護士長開口,“我在附院工作了這麼多年,像今天這樣的事還是第一次遇到。你們有什麼想說的嗎?”
何兮身邊的王護士年紀比較大,她頓了一下首先站起來說:“錯過了給病人換藥的時間,導致病人回血,是護士的過失,應該追究責任。”
李護士也說:“嗯,現在的年輕丫頭不知事,應該好好批評一下。”
在場的年輕丫頭就五個人,除了何兮,另外四個都工作三四年了,何兮不免一驚,抬起頭來,見眾人的眼神果然都落在她身上,她立即站起來,解釋說:“那個病人不是我負責的,我……”
“你不是看見我們都在忙手上的事,才出來幫忙的嗎?”
“我出去,是想要倒杯茶……”
何兮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人打斷,“大家都忙昏頭了,你還有心思去喝茶。”
何兮百口莫辯,看向護士長,護士長卻並沒有看她,她心下一冷。
“也不能這麼說,何兮是把自己工作做完了才出去的,你們不也是聚在一起聊天了了嘛……”平時,小詩跟何兮處得最好,連忙開口幫她說話。
那幾個人,眼睛一瞪就開始說風涼話,“就你工作認真,那麼你怎麼沒注意到……”
“好了!”護士長忽的打斷了爭執,“鬧哄哄的像什麼樣子,外面病人不多,但是還是有的,讓人家聽見了傳出去,我們門診部以後怎麼立足。你們錯過了病人拔針已是玩忽職守,病人鬧事,一個個躲在後面,更是沒團隊精神。現在不是一個個自省,反而想着怎麼推卸責任,真不知道這麼多年的工作都是怎麼做的!出去,都給我寫一份書面檢查交過來。何兮,你留下。”
本來大家聽說都被罰寫檢查還非常不滿,不見見護士長單獨留下何兮,又都擠眉弄眼了一番,陸續出去了。
她們一走,護士長便站起來,拉上窗帘,關好辦公室的門,對何兮說:“你先坐。”
何兮聽話地坐好,護士長在自己的辦公椅上坐好,問道:“你覺得委屈?”
何兮咬牙,思量幾秒,然後點頭。
護士長意味難明地笑,“你也不用委屈,要不是因為你,今天這事根本不可能發生。同事們排擠你是不對,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大家為什麼排擠你,或者,你有沒有想過要怎麼解決這樣的排擠?把排擠變成仰慕,這也是一門學問。”
“我……她們根本沒有排擠我的必要。”
“呵呵,為什麼?”
“我和衛南根本沒有她們猜想的那種關係。”
“傻丫頭,她們排擠你並不是因為衛南,你知不知道?”
“嗯?”
“你知道今天鬧事的那個人是誰嗎?他的爸爸和江珊樂的爸爸是老戰友,兩家早就有淵源。他在J市,也是小有名氣的混混痞子。而且……”護士長頓了一下,“你覺得沒有人指使,那些保安憑什麼敢到那會兒才出現。何兮啊,有些事不是你想不考慮便可以不考慮的。”
真相總是任人怎麼想都想不到的殘酷,何兮張口無言。
護士長走過來,按住她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光有退讓的能力永遠不夠,你還應該擁有解決問題的智慧才對。”
何兮不知道護士長何來這樣的耐心指點她,不過,聽了她的話,她深思了很久。這些事,或許真的因她而起,她是錯了。
何兮離開護士長辦公室后,護士長緊跟着出來。她離開門診部卻沒有直接回家,而是路線一拐進了住院部。
站在門外輕輕敲門,等到裏面出來“請進”的聲音,她才推開門進去。
老爺子斜靠在沙發上,微眯着眼睛,不知道是在想心思還是在打盹。警衛員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護士長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打招呼,“樂老!”
老爺子抬眼看了護士長一眼,問道:“怎麼樣。”
“沉着果敢,進退有度,更重要的是,能曲能忍,不過……”
“哦?怎麼了?”
“來的不是郁少,是樂先生……”
老爺子閉目,沉吟了良久,才對護士長揮揮手,“你先回去吧,辛苦你了。”
護士長知道老爺子得用一點時間來接受這個事實,不再多話,悄悄退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眼看着假期就結束了,傷感啊,我還沒敞開了玩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