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蕭雲軒微微一笑,沉着道:“父王,母親,我們現在之所以處於劣勢,皆是因為我們是被動,處在明處,如果我們化被動為主動,化明為暗,不就可以把劣勢扭轉過來了嗎?”
“你說的倒輕巧,哪有這麼容易的?”王妃白了兒子一眼,嘆氣道:“春天那一次,佃戶們都辭了工,就那一招釜底抽薪,若非是元媛事先因緣巧合收留了那些烏拉人,我們到哪裏去找佃戶,便找來了,也耽誤了下種的時間,如今要化明為暗,談何容易啊。”
蕭雲軒笑道:“母親,這有何難,從元媛信中所述來看,其實三叔並沒有親自參與什麼行動,他畢竟是親王,一舉一動樹大招風,真把這事傳揚出去,丟臉的也是他。之所以派了那個吳瑞達過去料理這件事,顯然那人也是他信得過的膀臂,如此一來,我們只要派人暗中監視住了他,變成他在明,我們在暗,讓他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眼中,把和他接觸過的人都監控起來,這樣,他們若想搗鬼,我們豈不是提前就可知道,也便可預先防範了?”
敏親王和王妃對視一眼,不由得沉吟點頭,認為兒子這個主意可行。親王府內自然都有高手護衛,蕭雲軒又交遊廣闊,身邊着實有一些江湖異人高手,讓這些人去做這項工作,是再合適不過了。
王妃又道:“雖如此說,但元媛畢竟是個女孩子,只恐她一人在那莊子上支撐有些艱難,軒兒,倒不如你過去幫幫她,辛苦幾天,只要把糧食打了下來,你三叔輸了賭,保住這片玉脈,到那時你是要怎樣,都隨你了。”
蕭雲軒看了母親一眼,心中如何不明白她打的什麼主意。只是不知為何,這一次卻沒有立刻拒絕。腦海中浮現出一抹婀娜身影,記憶中的面孔還是很秀美的,只可惜這一次卻沒有看到她的樣子。
“相逢未有期,白雲無盡時。”他喃喃的自語着,待聽見王爺和王妃疑惑的問,才發現自己失態了,連忙垂首道:“是,我知道了母親,只是如今距離秋收還有一個多月,我又如何能一去那麼長時間,少不得在收糧食最緊要的那幾天,再過去主持一下大局。”
王妃聽見兒子鬆口,心中便有了底,她就不信兒子去莊上住幾天,竟然和元媛還見不上一面,只要見到了,她相信兒子是一定會喜歡那個女孩子的。雖然元媛沒有國色天香的容貌,但是她的兒子她自己知道,從來也不是以貌取人的膚淺孩子。
看着面前出色的兒子,想想那個淡然的女孩兒,王妃心中充滿了自豪。雖然以元媛的身份,她是怎麼也不可能做王妃,而且蕭雲軒的婚事,是一定要由皇上指婚的,但是只要他們倆互相喜歡,便有了小王妃又如何?站在她的立場,什麼都不在乎,唯一重視的,就是這個王府的和氣,家和萬事興啊,誰也別想讓這個王府烏煙瘴氣四分五裂。
蕭雲軒的神思卻又飄去了那個開滿桃花的山坳,他想起自己目送着那一抹嬌小的身影逐漸消失在燦爛的桃花中,如同是踏波而來飄然而去的仙子。自從和元媛那一別後,他偶爾便會想起這個謎一樣的女子。有時候自己也忍不住苦笑,暗道果然是得不到的才最好嗎?自己只因為這女子不似其他女人那般趨之若鶩,就反而對她留了心。
然而對元媛留心的卻不止他一個。在他把方子給了公主后,五皇子已經向他打聽過兩次元媛的事了,待聽說對方根本沒露面,只有一個媳婦去給了方子,還拒絕透露姓名住處的時候,他忍不住打趣道:“真沒想到咱們文武雙全風度翩翩,京城第一少年的小郡王,竟也有不被放在眼裏的時候。”
蕭雲軒對此說法,只是置之一笑,心下卻有些不痛快,在蕭素睿調笑的同時,他分明看到對方眼中的一抹失落之色。
公主也追着他問那個姑娘的下落,元媛給她的那幾張方子她簡直視若珍寶,一直想和對方親自見一面,知道蕭雲軒沒問出人家的姓名住址,她還埋怨了一通,好在蕭雲軒素日沉穩,她也不敢在這個表弟前太過放肆,所以最後又都把氣出在活潑的七殿下蕭素景身上了,只讓蕭素景有冤無處伸,每天都做無語問蒼天狀長吁短嘆。
這是皇家的一段小小笑談,暫且不提。且說日子漸漸過去,果然,蕭雲軒的這個主意奏效了,那言親王眼見期限日近,但打賭的六十頃地長勢都十分良好,不由得急了,讓吳瑞達使出一些卑鄙手段,幸虧蕭雲軒已命人做好了監視,所以方能及時化解。如此這般幾次,總算到了中秋。
去年的中秋節,元媛回了娘家一趟。今年卻是說什麼也不敢動地方了,秋收轉眼在即,她也知道此前那些人都幸虧是被王府派的人制住了先機,方能將這些糧食保住。如今眼看就剩下幾天的時間,如何能不坐鎮在莊子上。因此只事先預備了送給王府和自家娘親的禮物,人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回去的。
元媛如今的針線倒有了很大進步,只是琴棋書畫一直沒什麼時間練習。她也看開了,左右還有好幾十年的時間可以打發,慢慢學着唄。雖然自己不想做王熙鳳,無奈既已到了這個位子,也少不得認真籌謀。因着這個想法,她倒做了莊子上真正當家做主的人,每日裏要處理不少事情,將整個莊子打理的井井有條。
中秋節便是在莊子上過的,王府從京城派人送了上好的月餅和點心果脯蜜餞。元媛便和浣娘以及幾個丫鬟在一起,然後又把媳婦婆子們都弄進院子裏,開了一個小小的家宴,倒也熱鬧了半夜。
第二日一早起來,就聽浣娘說李嬤嬤在外面候着,她忙起來梳洗,待穿戴整齊後方出來,對李嬤嬤道:“嬤嬤一大早怎麼就起來了?睡個回籠覺豈不舒服?有什麼事就急成這樣?”
李嬤嬤笑道:“真真的我老婆子也不慣歇着,且這件事可是姑娘的大喜事,我如何敢耽擱,姑娘快準備準備,兩日後小王爺便要過來呢。要一直住到糧食打下來之後,我算了算,這可是能住上十幾天呢。”
李嬤嬤自以為這件事大喜,卻不知聽在元媛耳里,可當真就是晴天霹靂了。她慌得一下子站了起來,一隻手緊緊絞住了手中的帕子。看到李嬤嬤驚訝的眼神,方勉強鎮定下來,一隻手撐着桌子,扭過頭拚命的擠出兩滴眼淚,悲悲切切道:“這又是什麼喜事?他將我一扔在這裏三年多,如今便過來了,又如何?上次他沒見我,難道這次十幾天,他就能見我不成?他要見我,我卻也不想見他了。”一行說一行哭,心中已經在轉眼間就定下了主意。
李嬤嬤連忙道:“姑娘莫要傷心,這事兒論起來,倒是小王爺的不是,但卻也是因為他誤會了姑娘,若他知道姑娘是這樣的人,再沒有不喜歡之理。上次他在這裏只住了一日,第二天便抬腳走了,咱們也沒辦法,但如今,十幾天的光景,怎麼也能見上一面的,一個屋檐下,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姑娘快收了哭聲,這兩日好好養一養,等後日迎接小王爺過來。”
元媛心下已經轉了幾個主意,卻都覺不妥,忽聽李嬤嬤這樣說,不由得立刻計上心頭。扭過頭來露出笑容道:“我知道了嬤嬤,可這一時半會兒,哪裏就能養得好,我怎生也要好好想個法子,如今因着操勞,這臉也粗了也黑了,讓小王爺看到……”說到這裏,含羞帶怯的一笑,端的是露盡小女兒的嬌態,卻差點兒沒把她自己給嘔死。
李嬤嬤先是一愣,只覺這做派似乎有違元媛素日裏的沉穩隱忍作風。素日裏那是何等淡然鎮定的一個女孩兒,如何聽見小王爺要來,倒露出這般輕浮樣子呢。不過轉念一想,暗道哪有女孩兒喜歡守活寡的,小王爺將她扔在這裏三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見面的機會,還指望這個獲得丈夫歡心,露出這般急切樣子,也是情理之中。
因此也不疑有它,着實說了一番寬慰元媛的話,然後才喜滋滋的去了。
這裏元媛低頭計議了一番,就連忙往後院而來。
浣娘和芳書芳蓮芳楠芳草是都不能留下來了,必須將她們打發出去住幾天,還有那個車夫,總之,一切能讓蕭雲軒覓得的痕迹都不能留着。好在和對方見面時,身邊沒有太多人,這一點應該也不太難。
因就把事情和浣娘說了,又讓人速速請了查坎金過來,秘密和她商議了半日。那查坎金一切只唯元媛之命是從,其他一概不計,正是元媛需要的人才。如此諸般都商議妥帖了。
到蕭雲軒來的前一日,元媛就“忽然”病了。據烏拉神醫查坎金的說法,便是姑娘急於進補養皮膚,誰料想她對補藥不服,又吃的太多,以至於身癢燥熱,全身及臉上都是丘疹斑點,無法見人。又因之前補得過了,不能用猛葯治療,只能慢慢養着,待丘疹斑點退去,怎麼著也是半個多月以後的事情了。
不但如此,就連浣娘和芳書芳蓮芳楠芳草,也都因為喝了元媛剩下來的補湯而發病,只有芳齡不和這補藥犯沖,因此毫髮無損。也因此,為了避免互相傳染,要命人將浣娘芳草等人都送到別處去,待病全好了才能回來,省的在這期間又過給姑娘,交互傳染着,遷延病癒的時日。
這番話若被郎中或者懂醫道的人聽見,自然會起疑心,過敏之症是絕不會傳染的。然而如今聽了查坎金訓話的人,無非都是內院的婆子媳婦,哪裏懂得這些,自然是她怎麼說就怎麼做,何況還有元媛的命令。因此芳楠芳蓮雖然哀嘆見不到傳說中的小王爺了,無奈之下卻也只得跟着浣娘住到一個偏遠的烏拉人家裏去。
李嬤嬤和湯嬤嬤聽見這消息,那嘴巴張得能塞得下一個鵝蛋。連連跺腳道:“這是怎麼說的,怎麼偏偏就這時候病了?半個多月?半個多月小王爺也走了。查坎金,你就不能好好用些藥材,好歹讓這病提前兩天好啊。”
查坎金早得了元媛的授意,淡淡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我只是大夫又不是神仙。若真用猛葯,只怕小姐病沒治好,性命還危險了呢。你們是要小姐的病好啊?還是想要她的命。”
她這樣一說,李嬤嬤和湯嬤嬤也沒話說了,只在那裏跺腳嘆氣,直說不巧。看她們的樣子,比元媛這個病人是着急上火的多了。
元媛在帳子裏“氣若遊絲”的道:“兩位嬤嬤,這也是沒辦法了,我只以為這一次可以見見小王爺,憑着這一年來攢下來的這點子苦勞,也不盼他青眼相看,只想着日後能在他跟前服侍,哪怕端茶遞水,也不枉我嫁了他一場……咳咳……誰知卻……卻連老天也不幫我,果然是我貪心不足,你們去,好好看着她們預備東西,我……咳咳……我這幾日是沒辦法顧上家裏的事情,好歹……你們得替我盡心,別讓小王爺……咳咳……看着這府里不像個樣子……咳咳……”
元媛這一番話說的李嬤嬤和湯嬤嬤都動容了,查坎金在心裏暗豎大拇指,暗道我們姑娘真是了不起,這是唱念俱佳啊,嘖嘖,就聽聽這聲音,若我是不知根底的,只怕不知得的是什麼大病呢。
那李嬤嬤湯嬤嬤是王府里出來的,最是心如鐵石之輩,不然當初也不可能欺負元媛主僕欺負到那份上。但如今卻早已被元媛收服,兼又把前程都壓在了對方身上,正盼着她能討小王爺歡心,自己兩人也跟着得些好處,卻沒料到偏偏在這時候得了病。及至想到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嫁了個金龜婿,本以為一朝飛上枝頭,誰知卻如同守活寡一般。怎不教人同情,因着這些種種,竟也擠出了幾滴眼淚,哽咽道:“罷了罷了,姑娘且安心養病,左右日後有的是時間,王妃喜歡姑娘,說不定哪日便叫了回去,那時哪有不得見面的時候呢?姑娘也別太上火了。”
元媛心想我才不上火呢,不過你們兩個心裏的火大概不輕了。嘴上卻悲切道:“是,我知道了,我不上火,兩位嬤嬤也不必太替我感嘆了,所謂命中……咳咳……八尺,難求一丈……咳咳……如今雖然入了秋……咳咳……然而大中午的,日頭還厲害……記着……咳咳……給小王爺備些清火的綠豆湯或銀耳蓮子羹,他……他錦衣玉食富貴慣了,忽然……咳咳……住到咱們這窮鄉僻壤,也不知……也不知會否習慣……咳咳,你們務必要盡心服侍。”
李嬤嬤和湯嬤嬤連聲的答應了,又囑咐她好好養病,便告辭出去了。這裏元媛攬鏡自照,只見一張粉嫩臉上此時真是慘不忍睹,丘疹紅斑遍佈。想到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由得在心中咬牙道:哼哼,蕭雲軒,這筆賬就記在你頭上了,看等到日後有了機會,我和你一筆筆的都算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可能看完這一章,有的大人會對女主不滿,認為你清高什麼呢?順其自然多好啊,小王爺也很優秀的,當初也沒有做錯。
是這樣的了,元媛對蕭雲軒現在還沒有愛意,所以他多優秀,對元媛來說沒有區別。第二個,元媛現在還想留在莊子上逍遙,一旦真和小王爺對上眼,勢必要被他接回王府,那個時代,女人是不能反抗丈夫命令的。所以,這兩點就促使元媛使出渾身解數,不肯和蕭雲軒相認了,啦啦啦,希望大家可以理解元媛的心情哦。
本來是說,中午和晚上再發另兩章,但是大家都在催,然後編編也說可以一口氣發出來,所以了,就全都發出,梅子再次感激涕零的感謝大家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