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逝水東流
段天醫房內，葉塵痕端一杯小酒，淡粉的薄唇微微上揚，漫不經心的笑意如午中燦陽推雲，風和日麗，慵懶明媚。
他整了整大敞而開的衣衫，笑道：“連你也沒辦法？看來這鬼玩意兒是真的棘手。”
此刻葉塵痕衣衫下，胸口處橫布青色咒紋，如不細看只當是普通紋身，但若仔細研究，可見每一道紋路俱都有淡淡黑色霧氣遊走其中。
“也只有你才笑得出來。”段天醫長嘆，說道：“逝水東流，殿下在來之前應該知道，這種禁術在很久之前就有一位倒霉的神君深受其害，最後靈力枯竭而亡。”
葉塵痕當然知道，段天醫說的那位神君就是他的祖父。
段天醫拂手間，滿桌的靈草靈藥及稀有上古靈物俱都收了起來，見葉塵痕慢條斯理理好衣服，準備舉杯大飲，段天醫皺眉，說道：“殿下應該聽神君的話留在界內，不應該在外頭晃來晃去，如果是為了方家的事情，你大可不必親自前來，交給我們去處理就行，你如今靈力被壓制大半，稍有不慎很容易出事。”
聞言，葉塵痕笑了笑，說道：“我不是不相信你們，而是不相信他。”
這個‘他’或許別人不知道是誰，但段天醫卻清楚得很，葉塵痕說的是神君，他不相信神君。
說實話，葉塵痕不相信自家父親這樣的話，不論誰說出去都不會有人相信，包括知情的段天醫。
段天醫說道：“殿下，神君不讓你插手方家的事情必然有他的用意，你……”
“不說了。”葉塵痕起身說道：“本殿下出去走走。”
段天醫躬身而送，在葉塵痕離開之後，段天醫將葉塵痕身上描畫下來的咒紋反覆研究，只為找到解決的辦法。
集客城街上，方清寧跟着紫凜走了好多地方，從藥鋪出來之後，方清寧見紫凜悶悶不樂，問：“紫凜姐在找什麼？”
紫凜嘆道：“寒玉蟬，平時這味葯是很容易買到的，今日奇了怪了，逛遍整座城竟然也沒能找到一隻。”
見方清寧略顯疑惑，紫凜解析道：“寒玉蟬活的時候可以吸取傷患體內毒素，自行消化，待它壽命終止，風乾后可煉作稀有藥材中和百味，我最近在煉製新的葯，正好缺這味寒玉蟬作調和。”
方清寧明白了，紫凜說的寒玉蟬藥效與天地大殿藥師時常用的九品歸一蓮差不多。
“不找了，還好百花樹的汁液是有的。”紫凜鬆了一口氣，對方清寧說道：“以後小妹要是有要買的藥材之類的，像剛才那樣直接讓老闆將貨送你門上就行，哦，不止是藥材，還有其他東西，都可以，姑娘家嘛，捧着一堆東西逛街多不方便。”
方清寧點頭，“嗯！”
集客城越到晚上越熱鬧，兩人在熙攘的大街上挑挑看看，收了不少好東西，紫凜殺價嚇人，嚇跑了好幾個賣主。
“冒牌貨拿正價賣，老娘不拆店已經給了天大的面子，他們還敢用低價訛我，嘖嘖嘖，幾年不來，集客城的賣家都這麼敬業了？”紫凜邊吃小食邊嘖嘖稱奇。
方清寧笑了笑沒有多說，這麼多訛詐的賣家讓紫凜一碰一個準，如果不是紫凜運氣太差，就是她特意而為。
紫凜一直都在注意着方清寧的一舉一動，見她看破不說穿，紫凜給送了一顆亮晶晶的紫色珠子，說道：“剛才見你盯着看，想着你應該喜歡。”
方清寧微愣，接過道了謝。
其實她不是喜歡，而是……
“小妹，你在這等會，我去去就來。”紫凜似是看到什麼，神情有些凝重，話里也有些焦急。
紫凜離開之後，方清寧選了旁邊一個小攤坐下等人，手上還把玩着剛才紫凜送她的紫色珠子。
那珠子其實沒什麼作用，就是剛硬漂亮，色澤好，純粹的裝飾品，人們為了方便買賣，才給取了個形象又上口的名字，紫金剛。
手心處的紅色靈光若隱若現，生生奪走了紫金剛的紫色光芒，方清寧握住手心，避免旁人看見。
出來之前，她在房間修鍊了一個時辰，這具身體不愧是九天靈火訣的絕配，踏進靈火第一層完全沒有阻礙，不似前世，為了破這萬事開頭難的第一層，她整整用了十個日夜。
“哎呦！這不是城主帶回來的女娃嗎？”人群中的牡丹一眼認出方清寧來，正想着出去看個清楚就被人推了一把。
說是推，其實是她跑出去的同時剛好撞上了別人。
“怎麼看路的……”牡丹話沒說完，抬頭乍一看眼睛都直了，今日刮的什麼風，先是幾年不見的葉城主，現又是百年難得一遇的賞金獵人李閻王？
牡丹嚇得直接躲在小小的方清寧身後，哆嗦着胡言亂語：“李李李……霄……霄……李霄瀾，他怎麼來了……”
李霄瀾？方清寧在紫凜那裏聽過這個名字，追蹤葉塵痕的其中一行人。
黑色披風，隨意紮起的低馬尾以銀鏢結髮，斜在胸前。方清寧將紫凜描述的特徵一一對比，果真是面前這個人。
“有事？”方清寧問。
李霄瀾說道：“還東西。”
說著拋給方清寧一閃閃亮亮的珠子，正是方清寧剛才手上玩着的同款紫金剛，只不過李霄瀾還她的這一顆有瑕疵，上面被劃了一道小小的划痕，如果不仔細看並看不出來。
李霄瀾說道：“剛才為什麼要出手？”
方清寧回想剛才在藥店裏面順道出手的事情，說道：“你認錯人了。”
“認錯人？”李霄瀾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回答，又見她靈力甚微，於是心中疑惑，的確，要打偏離那把刀的軌跡至少是靈帝級別，但這丫頭……
閃閃的紫色珠子破風而來，李霄瀾接住，再看時候，方清寧人已經離開。
“可以鬆手了嗎？”方清寧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停下來，看她身後緊緊拉住她衣角的牡丹，心裏有疑，李霄瀾這麼可怕嗎？
聽到方清寧稍顯不悅的話，牡丹才發現她的手還在抖着，並且緊緊拉住人小丫頭的衣角一直沒有鬆開。
牡丹乾咳，悄悄鬆手，解析道：“……那個……因為某些誤會，姐姐我成了他的追捕對象之一……”
“哦。”方清寧聽完后沒有多問。
牡丹卻是急了，奇怪道：“你怎麼不好奇？”
方清寧反問：“好奇什麼？”
牡丹說道：“好奇我為什麼會是李霄瀾的追捕對象啊！”
方清寧問：“為什麼？”
“呃……”牡丹有種被套話的錯覺，但見小丫頭目光坦蕩，她才沒有過於糾結這個問題，回道：“前段時間，我不鬼迷心竅嘛……拿了不該拿的東西，那東西剛好是齊家大戶的傳家寶，當然這也是我後來才知道的事情。”
“齊家？”方清寧想起今日那些人逼問的東西，那物會不會就是齊家傳家寶？
“是呀，聽說還是方戰神那邊的人。”牡丹繼續說道：“當時我知道之後怕嘛，就又悄悄放回去，誰知道齊家的人心狠手辣，被他們發現之後竟然追殺我！還好老娘當時易容，不然死的冤！”
方清寧聽了大半天沒聽出這個和李霄瀾有什麼關係，於是問：“後來呢？”
“後來，我出門是真沒看黃曆，”牡丹咬牙切齒，可見是後悔攤上這件事，繼續說道：“好不容易逃離齊家魔爪，緊接着就碰到李霄瀾同人做交易，其實當時我真沒說謊，他們說話模模糊糊，我真沒能聽清楚一個字……所以這才冤，那個神秘人留下一句抹殺就走了！從此我日夜活在恐懼之中，怕哪天李霄瀾會突然出現，把姐姐我脖子給抹了。”
牡丹越說越激動，哭成個淚人。
方清寧不解，問：“他那麼厲害，這段時間你怎麼活下來的？”
“呃……”牡丹忽覺黑夜變光明，反問：“是啊！照理說我應該活不過第二天才是！”
前前後後反覆回想數次，牡丹才慢不可置信地吐了真相，“敢情我這幾個月是自己嚇自己？！”
“嗯。”方清寧不否定，至於牡丹是如何奇異地迷糊到現在才想清楚，方清寧認為這是個百年之謎。
“哎丫頭別走啊！”牡丹追上去，“我得好好感謝你，如果不是你，估計我還得擔驚受怕過好幾個月……”
“不用了。”
“那姐姐我送你小禮物？”
“不需要。”
“那……”牡丹冷氣倒抽，看到被甩掉的李霄瀾再次出現，她才站直的腿腳頓時軟了，撲通一下跪倒在地。
方清寧斜睨着失了魂的牡丹，微微皺眉。
李霄瀾沒有多看方清寧身邊嚇軟了的牡丹，直言道：“我沒認錯人，方清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