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葉塵痕
“乖乖躺着，別亂動。”
青年叮囑着將她輕輕放到軟卧上，緊接着叫來一名紫衣女子給她處理小腹上的傷口，又喚來手下人準備衣物吃食云云，一連串的安排根本沒留給方凝問話的機會。
“別怕，她是醫師，很厲害的醫師。”
見青年哄小孩似的給她介紹，方凝點點頭。
小腹的傷口尤為嚴重，醫師怕她中途撐不住，遞給她一卷乾淨卷布咬着。
方凝搖頭。
直至醫師一瓶葯灑下來，一陣揪心的痛逼至全身，方凝才明白這葯的烈性。
撐過去之後，方凝清晰地感到小腹上火辣辣的疼，似刀刮，像錐刺。
她高估了這具身體的承受能力。
“你父親在帝都有事處理，一時走不開，所以暫時將你交給我管。”已經轉過身去的青年對她這樣說道。
“你？”方凝太疼了，看着這位陌生青年只反問了這一個字，忍痛尋思她現在的‘父親’，方凝才知，她的父親是帝都天將方天海，萬人舉目敬仰的方戰神。
而她，則是這位戰神的小女兒方清寧。
“嗯，還有，”青年微微一笑，糾正道：“我叫葉塵痕，你年紀小，以後得喚我葉哥哥，葉大哥也行，哦，不，葉大哥太生疏，還是葉哥哥吧，來，叫聲哥哥熟悉熟悉。”
方凝：“……”
“不願意？”葉塵痕見她許久不肯喚一聲葉哥哥，也不惱，反而繼續想法子非要誘她喊一聲不可，“嘶，怎麼辦呢？”
因着葉塵痕背對着她，所以方凝並沒能看到他現在是怎樣的表情。一旁的醫師似乎習慣了葉塵痕的行為，如此一來只當沒有聽見，繼續埋頭給她處理傷口。
小腹的疼痛已經沒有一開始那樣刺痛難受，方凝看了看這個變着法子轉移她注意力的青年，猶豫着喊了聲，“葉大哥。”
“嗯~真乖，”葉塵痕顯然很滿意，不過他並沒有放棄那一聲葉哥哥，在方凝認真聽着的時候，葉塵痕用糖果誘惑小孩般的語氣繼續說道：“不過還是葉哥哥好聽，小丫頭，叫葉哥哥有好處哦。”
“要不要臉？！”終於，醫師忍不住了，雙指鉗着一根大針警告，“別嚇着人小姑娘，還有，沒見本醫師在忙？少調戲人！”
葉塵痕：“我調戲你了？”
醫師：“……”
方凝很確定剛才醫師翻了個白眼。
不久，方凝小腹上的傷口處理好了，剩下的就是手上腿上的傷口。
葉塵痕轉過身來，貼心地給方凝擦汗，他的眉有遠山近水的清雅顏色，亦能給人殺伐天下的凌厲。
葉塵痕，方凝在腦海中搜尋所有關於他的信息，只尋思了許久，仍未能尋得半分。
“你葉哥哥是不是很美？”葉塵痕突然抬頭，帶着笑意的黑色眸子與她的目光相撞。
方凝沒躲開，就這樣看着他，點頭：“嗯。”
他的確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真乖。”葉塵痕道：“要是把你弄疼了，一定要說出來，不要忍着。”
接下來，葉塵痕同女醫師一起給她小心處理傷口，上藥包紮的時候見醫師包紮得飛快，他微微皺眉叮囑動作輕點兒。
醫師翻了個白眼，隨後邊低頭處理傷口邊說道：“如果您老再早些出現，或許小姑娘就不用受這挨疼的罪。”
“少廢話，專心上藥。”葉塵痕說這話的時候，微翹的嘴角顯然僵了下，那漫不經心的笑意也沉了許多。
埋頭小心處理傷口的醫師並沒有注意到她隨口說的話戳人，上藥前不忘提醒方凝，“有點疼，先忍着。”
“好。”方凝點頭，一張大手伸過來撫了撫她頭上的發，方凝看去，葉塵痕的目光與她相撞，他眼中的溫柔像早春的晨光，雖遠覺暖。
傷口處理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等身上大大小小傷口處理好之後，馬車已經走了好長一段路程。
醫師收好剛才用剩下的葯，溫聲說道：“姐姐出門倉促，只帶了些藥效快的，這葯疼過之後就不會難受了，你再忍忍，還有，如果犯困了就休息，都是用藥后的正常反應，我可以保證，醒來之後，小傷口基本上都會癒合結痂，至於小腹上的傷，還需兩天才能癒合。”
“好，多謝。”
“應該的。”說完沖一旁看人小妹的葉塵痕嘖嘖道：“還是小妹懂事，不像某人，辛辛苦苦給治了傷后只有怨太慢嫌粗魯的份兒，從來不懂感恩。”
“喔？”葉塵痕當即反駁：“免費的葯人給你送上門，還要葯人給你說感謝？”
醫師結舌，雖然不是同一回事，但葉塵痕這句話的確是懟得她無法反駁。
葉塵痕見方清寧的視線總是在他和紫凜之間來回切換，看的喜歡，於是介紹道：“這是紫凜，你葉哥哥私人醫師兼行走的錢袋，帝都排行榜前十的高調醫師，水系高階三級靈王，人道紫衣聖手，有事可以直接找她。”
方凝乖乖喊了聲紫凜醫師。
“別別，一個破稱號而已，沒他吹的那麼厲害，叫我紫凜姐就行，或者紫凜姐姐……姐姐就很好！”紫凜樂呵呵，可見很是喜歡方凝。
葉塵痕挑眉，紫凜不知所以，問：“……幹嘛這樣看我？我有說錯？”
葉塵痕看了看人小孩，再看看紫凜，說道：“我等着她喚我葉哥哥，你要她叫你姐姐？”
“呃……口誤！”紫凜才猛然驚醒，忙改口道：“玩笑，開玩笑，千萬別當真。”
轉身乾笑着對一臉茫然的方凝說道：“還是紫凜姐比較威風，叫我紫凜姐就行哈哈。”
葉塵痕嘖聲，眼角處的笑意頗為得意。
趁葉塵痕閉目靜坐，紫凜壓低聲音對方凝說道：“他平時挺不要臉的，特流氓，見着可人漂亮的就調戲，非得把人調戲得臉紅迷暈了不可，不過那都是做樣子的……剛才那些他調戲你的話，不要在意，他都是病犯，習慣了，反正你以……”
“紫凜，你最近很閑？”葉塵痕張開眼，微挑着看這個說他不要臉的女醫師。
紫凜摸了一額冷汗，“……不閑，很忙，我很忙，很忙很忙。”
天殺的好好休息不行么！偷聽姑娘家講話不道德的行吧？
怕葉塵痕一拍案說出回城接受體能訓練的話，紫凜趕緊岔開話題，對方凝說道：“小妹，好好養傷，有我們城主在，這一路都很安全。”
方凝看了看葉塵痕，再看看紫凜，點頭，“好。”
暗殺什麼的她並不在意，她在意的是這具弱的不像話的身體，靈力如果沒能及時修鍊上來，她怕會連累到旁人。
她現在還不太熟悉這具身體，剛才的考慮都是建立在最糟糕的情況下推算，總之，在身體恢復之前，她要找個時間好好查探才是。
既然活下來了，就好好活着，還有，不能再讓身邊的人受到傷害。
紫凜見方凝心事重重，便猜着是方家的事情，於是繼續安慰道：“不用擔心，只要是上了戰場，方戰神什麼事都處理的來，等他回來了，我們會將你安全送回方家。”
方凝點了點頭，“嗯。”
方清寧腦海里有關方家憂心的事情並不多，方家人愛女心切，很多事情都沒有告訴方清寧，只管讓過着安安穩穩的生活，是以方凝現在根本回想不出方天海這段時間具體在做什麼，又是去了哪個戰場，她只知道方天海出發之前，將她交給了齊家照顧，而齊家，就是她剛才遭黑衣人刺殺的那個大宅子。
方清寧，此後她就是方清寧。
猛地，馬車歪了下，方清寧眼前拋過一瓶藥物。
“外頭！怎麼駕車的！”紫凜看着這幾瓶被打翻的天價藥引，心疼得臉直打抽搐。
葉塵痕鬆開護住方清寧的手，問外頭什麼情況。
駕車的說剛才路上橫衝一隻靈獸，他們險些撞上。
的確是閻王行。方清寧一眼辨出手上瓶子殘留的一點香味，這葯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怎麼了？”紫凜要收方清寧手上藥瓶，見方清寧一直盯着看，於是問：“這藥瓶怎麼了？”
“閻王行。”方清寧道。
“什麼？”紫凜被方清寧這句話回的一頭霧水，下意識拿過方清寧手上的香葯聞了聞，只是她不似方凝那般對氣味敏感，不論她怎麼反覆確認，始終沒聞出個特殊氣味來。
葉塵痕聽到方清寧這句話，問：“知道這個名字？”
方清寧回道：“接觸過，追蹤用的葯。”
葉塵痕沒有說話，取過那瓶滲有閻王行的葯，仔細聞了聞，果然，一絲很淡的特殊香味繞於鼻間。
紫凜看了看葉塵痕，確定方清寧說的話不錯，於是問方清寧，“小妹，你哪兒接觸的這種東西，還有，我一直以為閻王行是一個人。”
方清寧笑了笑沒回答。
閻王行前期不是毒藥，只是一種用於追蹤的稀罕香葯，沾上就很難消去，前世她就是因閻王行暴露行蹤，才落入強尊百盟的天塹陷阱，險些喪命。
後來閻王行被她帶回天地大殿，交老藥師增了作用，又有魘帝提煉升級，後來的閻王行才變成徹底的閻王行，不止可以追蹤靈修行跡，還可悄無聲息消耗靈修的靈力，迷人心智，藉機殺人。
她現在發現的閻王行，是最初的閻王行，只能追蹤用，雖然手法粗糙，但藥效還可以。
紫凜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是看着葉塵痕的，意思是看葉塵痕怎麼處理。
葉塵痕沒有將葯扔出去，而是還給紫凜，說道：“按原路線走。”
“好。”紫凜接到命令就出去交代下去，那瓶滲有閻王行的葯也被紫凜當做寶貝似的收好。
兩個人的馬車，氣氛有些安靜。
思及剛才方清寧的話，葉塵痕問：“有人對你用過閻王行？”
“嗯。”方清寧沒有隱瞞，回道：“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葉塵痕雖沒見過方清寧，但這種事情，應該會在方天海那裏聽他提起過，除非……
想到剛才方清寧受重傷后強撐站着的樣子，葉塵痕自覺此事未曾聽他提起是理所當然。
見方清寧垂着眼睛，不敢看他，怯怯的樣子叫葉塵痕心下憐愛，掌心揉了揉她的發，說道：“以後有事找我就行，如果我不在，就找紫凜。”
方清寧剛才在想齊家及閻王行的事情，乍一聽葉塵痕說話，頓時坐好，點頭，“好，謝謝葉大哥。”
方清寧的眼睛很漂亮，看人的時候乾淨澄澈，叫人心中安寧，葉塵痕越看越覺喜歡。
葉塵痕見方清寧眼角微紅，下車之前給方清寧留了一件他的披風，說道：“好好休息，哥哥就在外面，有事喊我。”
“嗯。”方清寧沒有再問，她開始困了，紫凜的確說過，她的葯會有點副作用，叫人生困。
“葉大哥。”
“嗯？”
方清寧繼續問：“我……父親……還好嗎？”
“他很好，但如果你出事故，他就不好了。”
方凝沉默，記憶中，方天海的確很着緊方清寧這個小女兒。
接着，方清寧又試着問：“葉大哥是怎麼認識的我爹？”
葉塵痕笑道：“我是他債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