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勸解
這廂，完全被蒙在鼓裏，對這場“騙局”一無所知的柳如煙，跟在長樂仙人身後，緩緩走出那間黑漆漆的宅院，心中難過得緊，更是對畫中柳如煙感到萬分抱歉。
想起畫中柳如煙，她垂目紅了紅眼。
“老頭兒……”柳如煙停下腳步，輕聲開口，“有什麼法子救她？我……我能做得到嗎……”
長樂仙人背對着她，聽到問話，心裏也是一陣難過，對於這場精心策劃的“騙局”，他自是無法據實相告，卻也不忍看着她失望而歸。
“小丫頭片子，”他回身看她一眼，囑咐道，“適才發生的事，切不可對外人透露隻言片語，你可明白？”
柳如煙茫然望着遠處，沒有應聲。
長樂仙人輕輕嘆一聲氣，領着她回到了葯廬。
“柳姑娘！”
“姑娘！”
一跨進葯廬的大門，風若塵與先前那位公子同時起身迎上前。
那位公子已然換了身乾淨的衣衫，正一臉關切地望着柳如煙。
柳如煙掃一眼迎上前來的二人，面色蒼白，不發一言，只微微點了點頭，又木木地跟着長樂仙人走到竹床旁坐下。她垂首望着地面，若有所思。
“老人家，”風若塵緊鎖眉頭，目光移向長樂仙人，“柳姑娘這是……？”
長樂仙人搖搖頭，沒有回答。
“煙兒！”就在這時，伴隨着一聲呼喚，門外傳來匆忙的腳步聲，“我的煙兒在哪兒……”
趕來的，正是柳夫人一行。
回柳府的途中，柳夫人思量再三，還是決定先來長樂仙人處看上一眼，哪怕……迎接她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也要親眼看過才罷休。
……
“煙兒！”柳夫人一進門，便直奔柳如煙的跟前，看着眼前雖是滿身狼狽，卻也平安無事醒過來的女兒，滿眼的震驚，滿臉的不敢相信，她又哭又笑地開口，“煙兒！你沒事？！娘不是做夢吧？……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娘……娘來接你回家。”
“小姐！”夏荷一邊哭一邊跪倒在地，伏在柳如煙的膝蓋上，嗓子沙啞，“小姐真的是你嗎？你真的沒事嗎？這是真的嗎？小姐……都怪奴婢！是奴婢沒有照顧好你……”
柳如煙只是愣愣地呆坐在原地，魂不守舍，不做任何反應。
“煙兒……”柳夫人察覺到柳如煙的異樣，神情緊張，“煙兒你怎麼了？說話呀煙兒……”
夏荷也迴轉身子看向風若塵：“風公子，小姐她……”
風若塵還未回答，長樂仙人倒先開了口：“姑娘放心！柳姑娘吉人有天相，無恙！只是落水受了些風寒，適才又受了些驚嚇。回去休養些時日自會恢復！”
“誰……誰在說話！”夏荷環顧四周，並未發現說話人的身影。
“咳咳咳！”長樂仙人咳嗽幾聲，捋着鬍子從竹床後走出來，“你們一個個的，當真不把老朽放在眼裏？”
適才他站在竹床后，完全被柳如煙的身子擋住，因而夏荷沒能發現。
“啊……”夏荷臉上掛着淚痕，像是收到驚嚇般，往柳如煙的懷裏鑽了鑽。
“您就是長樂仙人？”柳夫人顯得冷靜許多，她轉首望他，“多謝尊者救了小女的命！”
“救她的，並非老朽。”長樂仙人指着一旁的風若塵，道，“夫人要謝，便謝這位公子吧！”
柳夫人聞言望向一旁的風若塵，見他的衣衫依舊未乾，濕漉漉地緊貼在身上。
感激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心中反而多了些異樣的感觸。
夏荷亦用複雜的眼神看着風若塵，對於他的身份來歷，更多了些懷疑，她有太多的疑惑無法解開。
“既然尊者說，小女已經無礙，”柳夫人收回目光，重又轉向長樂仙人，畢恭畢敬地開口，“我們也不便過多叨擾，就此告辭！”
夏荷小心地扶柳如煙站起身。
“夫人，且慢！”長樂仙人叫住柳夫人，“聽聞令媛從小體弱多病，老朽有一方子，雖不敢說可以根治令媛的病，倒也可以適當調理身體，並無害處。”
“老頭兒！”聞言，自回到葯廬便一直沉默不言的柳如煙，此刻甩開夏荷的手，三兩步衝到長樂仙人的跟前，半蹲着身子，平視他的眼睛，“我不要什麼調理身體的方子！你有辦法救回來的，對嗎？你把藥方給我……多難找的藥引子，來我也會找回來！你們剛剛答應過的。”
長樂仙人臉色微微一變，忙退後幾步：“柳姑娘！”
柳如煙忽地捂住臉哭出聲來，她的肩膀不停地顫抖着，眼淚順着指縫流出來。
她哭得越來越大聲，真是聽者流淚聞者傷心，一屋子的人都沉默着，各懷心事。
“姑娘，”良久以後，那位陌生公子開口打破沉寂，“尊者並未斷言，你的病他救不了，不是嗎？既如此，姑娘不如先調理好身體，相信有朝一日，尊者定會研究出藥方，根治姑娘的病。”
“木兄所言極是！”風若塵出言附和，似是安慰柳如煙，更像是在安慰自己，“柳姑娘幾次三番遇險，都逢凶化吉平安無事，你的病，長樂仙人定會有法子根治！”
二人一改先前的尷尬與劍拔弩張，反而默默地對望一眼，互相頷了頷首。
“是啊，煙兒。”柳夫人拉着柳如煙的手，輕輕握了握，“二位公子說得有道理！聽話，隨娘回家，先把身子調養好，日後再做打算。”
聽了一群人的安慰，柳如煙哭聲漸止，她從指縫處偷偷去打量長樂仙人的表情，她最在意的，仍舊是自己剩下的三五年時間裏，能否成功挽留畫中柳如煙的生命——她倒並不是多麼的無私偉大——救畫中柳如煙亦是救她自己。
“容老朽好生琢磨琢磨！”察覺到柳如煙正盯着自己，長樂仙人只好順勢接着撒謊，“方子，倒不是沒有，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柳如煙放下雙手，急切地問。
“只不過，小丫頭片子！你得先把身體調理好。”長樂仙人迴避柳如煙的目光，將臉轉向一邊，故作鎮定，“那治病救人的方子不同尋常，若身體太弱，恐難承受住藥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