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長樂仙人
那人垂首端坐許久，最終還是起身，彎腰對着長樂仙人長久地施了一禮：“多有打擾！”
但他並未就此離去，而是尋一處偏僻角落，坐下繼續沉默。角落裏橫着一張竹床，他的身子隱於竹床后，依舊看不清他的表情。
“老人家！”風若塵顧不得理會，抱着柳如煙直奔長樂仙人跟前，“勞煩替這位姑娘瞧上一瞧。”
“哦。”只見長樂仙人不慌不忙地抬頭看一眼，笑了笑，道，“這位姑娘？無恙無恙。”
風若塵眉頭緊鎖，看一眼懷中毫無反應的柳如煙，聲音抬高了幾分：“無恙？她現在這幅模樣也叫無恙？！”
“年輕人稍安勿躁。”長樂仙人依舊語調輕緩，“倒是閣下，若再不換身衣裳，恐會沾染風寒。”
風若塵眉頭緊鎖，正欲開口，卻見那長樂仙人指了指他懷裏的柳如煙，又指指角落裏的竹床，道：“放那兒吧！”
風若塵一臉狐疑，雖不明白長樂仙人此舉的用意，但還是照着他的吩咐，抱着柳如煙走到竹床跟前，輕柔地放下她，讓她平躺在床。
適才求醫的那位公子這才稍稍抬眼，對着風若塵微微一頷首，目光落於柳如煙的臉上時，眼神變了變，竟開了口：“這位姑娘好生面善，似曾相識……”
他的話還未說完，剛剛平躺在床上的柳如煙忽然動了動，先是皺了皺眉，接着雙手握拳，胸口起伏不定，一副痛苦的模樣。
不待一旁的風若塵作出反應，她陡然側身，半個身子趴在床上，伸手胡亂抓過一樣物件，張口便吐了出來……
“嘔……”夾雜着水草藻類，柳如煙將喝入腹中的水，盡數吐了出來。
窗外的風吹過，風若塵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二人的衣衫全都濕透。然而，眼前的情景，更令他覺得冷汗直冒——
柳如煙胡亂抓過去的“物件”，竟是端坐於竹床后的那位公子的衣領，她將腹中的污穢之物，悉數吐在了那位公子的身上，一部分從衣領處灌入，順着他的心衣流下，打濕了他的衣衫。
“柳……柳姑娘！”風若塵伸手去攔，已然來不及。
就在這時，一群黑衣打扮的男子，突然從門外窗外湧入，團團將幾人圍住，為首的男子拔刀欲刺向竹床上的柳如煙。
“住手！”說時遲那時快，適才被柳如煙吐了一身的公子，起身呵止住，接着不以為然的對着那群黑衣男子擺擺手，示意他們退下。
風若塵感到寒意更甚——雖說自己心繫柳姑娘，一時疏忽也是有可能的，但，絕不可能連四周藏着一群人也察覺不到——如此看來，這群人的武功，斷不會在自己之下——能讓這樣一群絕世高手守在身邊的，自然不會是普通人……
帶着這份疑慮，他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那位公子。
呈現在風若塵面前的，是一位年輕的男子，大約不過二十歲出頭，他頂着一張無瑕的容顏，眉清目秀，精緻得如同從畫中走出。着一身玄色衣衫，目光柔和中卻絲毫不帶溫度，神情平淡中帶着幾分冷漠。
黑衣人重又退出門外，唯獨一人不願離去，便是為首的那位男子。
“公子！”他看向柳如煙的目光帶着寒意，雖已收起拔出的刀，但一直手握刀柄，不敢放鬆警惕。
“無妨！退下吧。”那位公子加重語氣，眼底閃過一絲殺意，只一瞬便恢復了往常，“仔細嚇着這位姑娘。”
言畢，垂目看了看柳如煙。
許是趴在馬背上一路顛簸起了作用，柳如煙這才將吸入腹中的水和雜物痛快地吐出來，此刻正閉眼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喘氣。她對剛剛發生了什麼一無所知。
“姑娘。”被她吐了一身的男子，柔聲喚道，“好些了罷？”
一邊問，一邊伸手去扶她的肩。
“這位兄台！”卻被風若塵半路截住。
風若塵擋下那位公子的手臂，扯了扯嘴角，眼中卻毫無笑意：“該去換身衣裳才是。”
那位公子上下打量幾眼風若塵，也笑了笑：“兄台的衣衫，也濕了。”
二人對面而立，四目相對間，誰也沒有退讓的意思。
“咳咳！”
身後傳來一聲咳嗽聲，不是旁人，正是長樂仙人。
“二位公子，”他並未起身，依舊端坐着，饒有興緻地看着剛剛發生的一切，“老朽要歇息了，帶着那位姑娘離開罷！”
風若塵這才回神，收起目光，轉身看向長樂仙人：“老人家！請你救救柳姑娘。”
長樂仙人伸伸懶腰打了個哈欠，道：“這位姑娘好端端的，何來救她一說？”
風若塵微微蹙眉：“柳姑娘她……”
“這是哪裏？”他的話尚未說完，只聽身後傳來柳如煙沉悶的聲音，“我死了嗎？我回到家了嗎……不對……這裏，是地府嗎？我為什麼覺得這麼冷……”
“姑娘，”答話的，是被她吐了一身的公子，他扶她起身，語氣溫柔，“這裏是長樂仙人的葯廬。”
“長樂仙人？”這個名字很耳熟，柳如煙揉揉太陽穴，眉頭緊鎖，冷笑一聲，“如此說來，我並沒有死？喝了一肚子水，竟然沒有死成……”
“姑娘……”
“是你？！”柳如煙驚呼一聲，打斷那位公子的話，翻身從竹床上跳下，踉蹌着，三兩步湊到長樂仙人跟前，瞪大眼睛，“白鬍子老頭？你就是長樂仙人？”
所謂長樂仙人，正是柳如煙穿越進畫中世界那日，莫名出現在她閨房之中，又消失得無影無蹤，身長不足五尺的白鬍子老頭！
原來他就是馮郎中口中那位，可以救她性命的長樂仙人？！
“柳姑娘，你認識他？”風若塵面露疑惑。
柳如煙自知失了言，忙退後兩步，搖搖頭：“不……不認識。我只是有些好奇，被人吹得神乎其神的長樂仙人是何許人也。這才湊近了想看清楚他的模樣……也，不過如此罷了……”
“小丫頭片子，”長樂仙人聞言倒也不惱，他眯着眼睛笑得甚是燦爛，終於起身，緩緩靠近柳如煙，“老頭子沒有騙你吧？‘不出半月，你我自會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