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活着(一)
【中心區醫院隔離點】
‘吱吱吱……’樹木上的知了沒完沒了得發著聲,氣溫的上升讓醫院內部變成了一個“大熔爐”。汗水如同雨點一般淅淅瀝瀝的從臉頰兩側滑落到了地上,身上的短袖也已被汗水浸濕了一大半,面對着門外徘徊在走廊的感染者,長宗井上識趣地後退了幾步。
就在一小時前,囚犯們用先前秦臻停在外面的車子將一樓大廳的門給撞開了。隨後,汽車的警報聲替囚犯們吸引來了感染者們,“讓他們在這裏自生自滅吧……”這是長宗井上聽見的最後一句話,而秦臻和王鄲被迫轉移到了更高的樓層去。
長宗井上數了數口袋裏屬於的霰彈槍子彈,前後折騰翻找了不少時間,總共還有最後9發,算上上膛的,那也就只有13發。好在這個辦公室里的辦公桌上還留着一瓶瓶裝水,看來是醫生走前沒有帶走的。隨着瓶蓋被‘茲拉’一聲擰開,他幾乎一口就將這瓶水給喝了個精光,只留下了最後一點兒最為備用。
水的問題解決了,接下來,就是要找到王鄲和秦臻再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感染者們聚集在汽車周邊,如果要溜過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必須要悄無聲息。如果他發出了噪音,那他很有可能就會在走廊上被生吞活剮。如何安全並快速地到達右側走廊並順利通過樓梯層成為了關鍵問題。“動腦子想想………快點…………”他不禁喃喃自語。
突然,他想到了什麼。他迅速將水瓶的瓶蓋兒給擰了開來,隨即將辦公室內的幾塊小型吸鐵石,在將它們磁吸后一塊兒塊兒的塞入了水瓶里。
長宗井上悄悄地門打開了一條縫隙,眼睛通過狹小的細縫試圖觀外面的情況。隨着門的縫隙越開越大他立馬一甩手,把瓶子扔向了一層。緊接着的,是感染者們那膽寒的叫聲,一層的、二層的感染者就像是聽到了開飯鈴的學生們,朝着聲音發出的位置跑去。既然時機已到,長宗井上也索性抽身彎着腰弓着背出了門,他儘可能地壓低了腳步聲,踏上了樓梯。樓下的感染者們齊聚一堂,它們似乎發現並沒有‘新鮮的肉製品’后,紛紛都停止了叫聲。
長宗井上的處境陷入了尷尬之中,他能感覺到,自己額頭和胸前的汗水正一滴滴地滲出。‘咳啊……’他猛然地抬起了頭,這才發現,樓梯的盡頭,盡然還有個感染者,它痴痴獃呆地看着一層樓隨即目光便轉到了長宗井上這裏。
‘嘭!咔嚓……’隨着大口徑彈殼的落地,整棟樓里傳來的就是那強力的槍擊回蕩聲。“要死了…………”他喃喃自語了一聲,隨即開始大步流星地衝上樓梯,樓下就是感染者們瘋狂的叫聲及錯亂的腳步聲。
‘嘭!咔嚓’又是一槍,擴散出的彈丸結結實實地打在了它們的肉體上。彈丸穿過他們的皮肉,緊接着是被擊中部分骨架的穿透或是“鑲嵌”最後彈丸再次透過下一層皮肉破殼而出,結結實實的穿透到了牆面。這對於普通人來說,是非死即殘的一槍,可現如今的感染者們已非人了。它們其中幾個略微後退了幾步又或是因為槍械的射擊而滾落樓梯,可其餘的感染者們繼續蜂擁直上。
長宗井上的壓力到了極點,他不得不從褲腿邊的手槍套里拔出手槍,又給了它們一輪射擊。隨後,他如同一條過街的老鼠般繼續在樓梯上竄去。
這裏是醫院的3樓,他迅速跑向了左側的走廊並把已經射空彈匣的手槍放回了手槍套內。他從衣服兜里又掏出了2發霰彈槍的彈藥塞入了槍支下部的彈槽。一名感染者的手儼然已經搭上了他的肩膀,長期的軍事化訓練造就了長宗井上良好的近身格鬥能力,他抓住那隻手一個過肩摔便將它摔到了身下,沒等長宗井上回過神,有一名感染者沖了過來。他迅速向身後做了后滾翻的動作,還沒等身體反應過來,霰彈槍又給出了一槍。朝他衝來的感染者被擊飛了2米多遠,熟練的退膛動作之後又是一槍給到了躺在地板上的那個傢伙。
他繼續沖向了走廊的最深處,又跑向拐角處。
一道已經上了磁鎖的安全門出現在了他的眼前,他伸出顫抖的手開始在上衣的衣服兜里摸索起了那張磁卡,‘嘀嘀嘀……’隨着磁鎖解鎖的聲音,感染者們距離他只有兩三步的距離了。
他的背部緊緊貼着安全門中間,不斷射擊出槍膛里剩餘的彈藥,踉踉蹌蹌的他硬生生擠開了門縫然後迅速將霰彈槍斜挎到了背上,他雙手死頂着門體,‘咔嚓,嘀!’安全門再次被磁鎖牢牢鎖了上。
他透過門上的玻璃看着感染者們一張張血口,不由得雙腿發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氣喘吁吁的樣子如同一名剛從火線撤下的士兵一樣。安全門被感染者們撞的直響,但是他知道或者說自欺欺人得感覺到,這扇門絕不會這麼輕易被撞開。
這裏的走廊依舊昏暗,幸虧了走廊盡頭的那扇窗戶,才讓光線能夠照亮部分地方。他深吸了口氣,從地上起了身,慢慢悠悠地朝着走廊走着。在他給槍重新裝填完子彈后,兜兒里就剩下最後6發子彈了。“秦臻!秦臻!”他朝着走廊大聲嚷嚷着,又叫了幾次王鄲的名字,他繼而失落地試着打開每一扇門。
【衛京市第一監獄】
“報告!我這裏有發現!”一名拿着望遠鏡的新兵對着中尉大聲呼喚着,“長官!長官!”中尉大步流星來到了他的身邊,“怎麼了?”新兵笑着對他說,“長官,我看到我們的車隊了!我們有救了!”中尉的眼睛裏似乎閃爍過了一絲喜悅,他隨即“奪下”望遠鏡。果然,他看到了數量軍用吉普車和運輸卡車正向著他們這裏駛來。
“信號彈,快,快!信號彈!”隨即他咧開了嘴,哈哈大笑着。
監獄的天台上,開始冒出滾滾綠色的煙幕。望遠鏡里看的很清楚,一輛吉普車的副駕駛上也同樣有人朝着他這裏拿着望遠鏡眺望着。他揮了揮手,對方竟然也朝着他揮了揮手。
監獄樓下的何文遠似乎也猜出了個所以然來,他的內心同樣亢奮。自從各個區域失守后,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除了這些人以外的同僚們。此時此刻的團隊內部,洋溢着一股振奮人心的精神。有的人已經開始收拾起了物資,大聲嚷嚷着什麼。有些人似乎像是鬼門關走了一遭,他們如釋重負開始享受起了這片刻的“寧靜”。
肖溫看了看那些正在收拾物資的傢伙們,“欸,班長。看看他們,打仗幹活衰的不行。這時候手腳比誰都快。么的,真犢子。”他朝着那兒吐了口唾沫,“不過說回來,他們做的倒是對的。我們也趕緊收拾點東西,讓弟兄們都往自己的兜里塞點兒之後可能要成統一物了。”“是。班長。”何文遠從煙盒裏抖出了最後一支煙,他夾住煙盒,食指用力拍了拍煙盒頂部,手再稍稍用力向上一頂,香煙便從煙盒中“跳出”,入嘴的同時雙唇緊緊夾住了煙嘴。
何文遠似乎忘記了自己什麼時候開始學會抽煙的了,他印象里總像是在讀書的時候和別人學的,因為這事兒還被父母輪流挨了兩頓毒打。他輕輕笑了笑,如果現在能回到那時候,該多好?如果自己沒有選擇從軍,沒有倔強地一意孤行,他現在也許正在某家醫院的主治醫師辦公室里翹着二郎腿又或許會在某個律師事務所里任職,風流於上流社會之中。
“喂,班長!”是肖溫那小夥子的聲音。
隨着聲音看去,肖溫正賊頭賊腦地朝着他走來,右手藏在衣服內側一副樣子又滑稽又猥瑣。“你幹什麼呢?肖溫?你這樣子可真讓我想笑。”“看,這是什麼。”肖溫擠出了抬頭紋的同時雙眼賊溜溜得看着他,從懷裏拿出了一盒子正宗的【尚牌】雪茄煙。“班長!這可是高檔貨!我只見過一次這種煙,就是以前我們那個師長抽的。聽說一盒,就得要七八百!”何文遠定睛看了看,這是一盒包裝十分精緻古典的雪茄煙盒,打開煙盒,裏面裝滿了二十支裝的中型雪茄煙。一股似乎是巧克力和草香混合的氣味撲鼻而來,氣味如同仙丹妙藥一樣讓兩個人瞬間神清氣爽了起來。“藏起來藏起來。以後慢慢兒享用。”何文遠給肖溫使了個眼色,對方倒是很識趣,將外包裝去除了,用平時裝物品的密封袋將煙全部收納在了裏面。“給。”他塞給了何文遠,對方卻搖了搖頭,“放你這裏吧。再怎麼樣,也是你拿到的。”
一輛吉普車順着道便開進了監獄門口,車子緩緩駛入,駕駛員特意繞了個彎,將副駕駛正對着眾人後,才緩緩踩下離合和剎車。
車上下來的是一名準將。他的步伐穩健,走路的時候彷彿風馳電掣,一看就知道他絕對是一名職業軍人,先不管是通過什麼途徑晉陞的,光是他的氣場和態勢就能牢牢地將這裏的所有人都掐死在搖籃里。“誰是這裏的指揮官?”他的聲音雄厚且洪亮,十分具有威懾力,目光中時不時地閃過“一絲寒芒”似乎總是藏着殺氣。還沒等中尉到,他又說出來下一句,“面對高級軍官,你們的軍姿就是這麼站的?不知道自己還是我合眾國的軍人嗎!”這一次,他的眼角露出了青筋,目光所過之處的所有人都迅速排好了隊列,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說一個字敢做一個小動作。每個隊伍里軍銜最高的人主動開始整隊,結束后,所有人在標準的後轉動作后呈立正姿勢且紋絲不動。
中尉一路連滾帶爬地衝到了樓下,他看到整齊的隊伍后先是愣了下,隨即快步來到準將的面前。一個標準的敬禮動作,隨後如同一名做了錯事的孩子一樣站的筆挺“等待着家長的批評”。
二人的對話並沒有讓大家聽見,但是解散后大傢伙兒很快就知道了自己的下一個去處——【平津省的某個市】。而這麼做的意義和結果已經是很明顯了,衛京,失守了。而準將和歸屬的部隊又或者是他們一路上收編的殘部,都是正在進行撤離的隊伍。
半小時前還精神抖擻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有幾個本地人已經着了急,吵吵嚷嚷着要中尉放他們回去,他們要回去把家人妻子也都帶走。可是,他們的家人/妻子,真的還會活着么?
中尉愣在了原地,他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坐靠在了牆角,楞着神…………
【中心區醫院隔離點】
長宗井上感覺到了自己精神上的異樣,狹隘的空間和陰暗的環境讓他越發暴躁。他在一間更衣室里大吼大叫的同時擊打/踹踢着更衣櫃,他的雙手從後腦勺劃到了面部,又從面部脫離開,一拳砸在了牆上。出也出不去,在這裏又沒有任何可用的工具或是物資,他在這裏已經呆了1.5個小時了。
“出去出去出去出去…………”這兩個字一刻不停地在他的腦袋中回蕩,一刻停止了這個念想,他就會更加的煩躁。“出去!!!”就在他吼完這兩個字后,他彷彿聽見了什麼聲音。他邁着步子走出了更衣室,探出了腦袋看向了那扇安全門。透過玻璃,他發現門那聚集着的感染者們似乎都不見了,於是他大膽地向前走了過去。門外果然沒有任何一個感染者的身影,在他還在考慮要不要用磁卡打開安全門的時候,外面傳來了秦臻和王鄲的聲音。這下,他沒有了絲毫的猶豫,安全門被他推開了,他氣勢洶洶地提着槍走在了走廊上。
醫院大廳里秦臻和王鄲的聲音被感染者們完全覆蓋了過去,但長宗井上能夠看見他們兩個人。二人躲在了那輛汽車裏,但是車子根本發動不起來,看來是那群越獄的囚犯們臨走前在車子上做了點手腳。
王鄲在車裏氣得破口大罵,而秦臻正努力試圖用車裏的引線再次啟動車子的引擎。
“看來他們是想走……”想到這裏,長宗井上有些失落,他陷入了猶豫。
“完蛋了,我們死定了…………”“…………”秦臻把頭靠在了座椅上,他看着外面拍打着車窗的感染者此時此刻竟然沒有了懼怕感,可他似乎又想到了什麼。“我的那把刀呢?”他看向了王鄲,“我以為你帶着的。”秦臻把腦袋頂在了方向盤上,他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恐懼之中。深淵似乎已經將他的半個身子完全吞噬了進去,“秦臻?”王鄲看着他,她的嘴唇微微發顫儼然沒有了血色,“我們兩個得死在這了,是么?”她捋了捋自己的頭髮,把頭埋進了雙手的“溫柔鄉”中。
“也不知道長宗井上出去了沒有,他身上有槍。”
“別想了,他應該已經走了。如果之前不是因為我摔倒在樓梯那,我們三個人本應在一起的。”
“沒事。天註定…………我本來還想開車走的,結果沒想到是這個樣子。”
秦臻看着王鄲,對方剛想說話。只聽見大廳里傳來了槍響,二人迅速將腦袋轉了過去,原來是長宗井上。他舉着霰彈槍,瘋狂地朝着感染者們射擊,隨即示意二人把頭給低下去。巨大的聲響和槍膛里如同聖光的火焰,將底下的感染者們全部吸引了過去。“快!快!秦臻,走!”“他怎麼辦?我得回去救他!”“別去!你沒懂么?那些感染者不是本就聚集在那的,那是他!是他啊!他現在這麼做,就已經做出了選擇。你懂不懂啊!”“去你媽的!”秦臻對着王鄲狠狠得罵了一句,隨即就打開了車門。
剛出車門,就被身後的一名感染者撲倒在了地上。‘砰砰!’長宗井上的手槍子彈成功把它的腦袋打出了兩個窟窿,他的身影隨即消失在了樓面上。王鄲一把拉起了秦臻,二人朝着外面狂奔而去。
長宗井上朝着槍匣塞入了最後1發子彈,面對着如同潮水一樣湧來的感染者,他沒有絲毫的猶豫,舉槍就是射擊。還剩下幾發彈藥的時候,他見有了空,立馬拿卡打開了安全門。誰曾料想到,他被地上的血泊弄地滑倒在地。還沒等他從疼痛感中緩過來,眼前的感染者就快要撲上來了。‘嘭!咔嚓。嘭!咔嚓。’又是2槍,他迅速瞪着腳後跟把自己擠進了門縫那艱難地站了起來,說時遲那是快,他又一槍擊飛了又一名感染者。可它們的數量實在太多了,安全門根本關不上了。長宗井上扔下了手裏的霰彈槍,他飛奔到先前的更衣室。右手拿着手槍,左手猛地把一個更衣櫃拉倒在了地上,他試圖用這樣的方式來阻擋它們的“進攻”。
‘砰!砰!砰!’他對着眼前的感染者打出了3發子彈,見前幾個感染者被絆倒在了地上。他隨即朝着最後一道門而去,更衣櫃此時就像他手裏的玩具一樣,他迅速搬倒了2個更衣櫃在門口,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剎那,一名感染者的半個身子已經擠了進來。“我X!”他眼疾手快,朝着它的頭部補了一槍。
可他一人,哪裏抵擋的住幾十個發了瘋一樣的感染者。他用盡全身力氣死死抵着由幾個更衣櫃組成的“障礙”,他笑了,笑聲越來越響,越來越響。“啊!!!!!”他像是拼勁了全身的力氣,吼叫出了這一嗓子。
感染者們越聚越多,它們如同發了誓的“士兵們”,不達目的不罷休。
秦臻和王鄲兩個人成功逃出了醫院,他們爬過了那個被液壓鉗剪開了的洞口。
長宗井上知道自己快頂不住了,人在極度緊張和興奮的同時,體內的能量就會加速消耗。他好像下定決心了,他快步退到了身後的牆那,看着感染者們擠進房間的樣子。他又一次發出了笑,也許“幽閉狂躁症”對於他來說,是一件壞事。但是他知道,今天,這個毛病可給了他大放異彩的一次機會。
‘砰!’
秦臻回過頭,他望着醫院3樓的那扇小窗戶。“我好像,聽見了室么聲音。”他自言自語,眼眶不禁濕潤了。王鄲扭過頭去,用手擦了擦右眼,“走吧。我們必須得走了!”
註釋:
1、尚牌:東華合眾國最為出名的香煙品牌公司,其煙草專向為社會上流人士提供。一盒煙的價格普遍價格高昂,是普通煙草的20-40倍。
2、平津省:位於東華合眾國首都衛京的南部,地形一馬平川,多有森林。是僅次於東滬城作為國家經濟命脈的省份之一。省內有12個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