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相攜
話說薛燕帶着韓夜一邊逃離除魔會眾多武林人士的追捕,一邊向蜀山趕路,過了兩天,韓夜的內傷仍沒有多少恢復的跡象,這令開朗活潑的薛燕也擔憂不止。帶着一個身負重傷的人,原來就行動不快,而且薛燕又在不同路段發現有三三兩兩的武林人士在四下搜尋,薛燕心想,不出半日主力部隊便要追到這裏來了,也只能扶着韓夜抓緊趕路。
自古蜀地路崎嶇,此話不假。
到了蜀山地界,非但山路起伏不定,懸崖峭壁也是隨處可見,林子裏不乏毒蟲猛獸,還有薛燕最討厭的荊棘。
“討厭死了!”薛燕一手挽着韓夜的手臂,微微彎腰去扯了扯千瘡百孔的褲子,總算甩掉了那些附在腿上的煩人蒺藜,她摸了摸被劃得生疼的腿腳,撫了撫血紅的傷口,鎖着纖眉心道:“要不是為了呆瓜,打死我都不來這裏。”
韓夜見薛燕彎下身子,便擔憂地問:“怎麼了?”
“沒事。”薛燕眼睛一瞟,不想太讓韓夜擔心,便嘴硬地諷道:“某些傷殘人士還是多關心下自己吧。”
韓夜沒說話,他知道薛燕在忍受着什麼,但他卻什麼也做不了,有的只是愧疚和擔憂。
薛燕扶着韓夜繼續前行,忽然,身後隱隱傳來了噪雜的聲音,而且聲音似乎越來越近。
“不是吧?”薛燕眉頭一皺,喃喃地道:“怎麼他們比我預料中要快這麼多啊?”
身邊的韓夜冷靜地道:“沒什麼好奇怪的,先前有那麼多武林人士在找我們,我們的行蹤也一定早被發現了,既然發現了我們,他們當然會加快前進的速度。”
“那怎麼辦啊?”薛燕側過頭來,一雙靈動的美眸里裝滿了擔憂,她埋怨韓夜道:“你這個笨呆瓜!幹嘛沒事挨人家三拳,我要是你啊,早把那個傻大個揍扁了。”
“那樣就贖不了師父的罪了,我爹曾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只要有誠心,終有一天會得到大家的認可。”韓夜說著,聽着遠方的聲音,卻又擔心起他的同伴了,便淡然道:“你放下我逃吧,他們只是要我交出師父,不會為難我。”
“你別把本姑娘當傻瓜!”薛燕纖眉一挑,怒道:“姓韓的,你以為本姑娘不知道嗎?不是每個人都像大個子那樣心胸豁達的!他們要是看到你這副模樣,非但不會憐憫你,反而會趁你病要你命的!而且,他們來找你,除了要你交出你師父,更是想殺了你,你心裏清楚得很,不是嗎?”
“哼,燕兒就是燕兒,還是那麼聰明。”韓夜黯然地道:“只是我重傷未愈,現在行走都不方便,你帶着我很快就會被那些人追上,那些險惡的人看到你和我站在一邊,會放過你嗎?”
“姓韓的……”薛燕沉默了片刻,忽而蹙起纖眉來,三分惆悵七分憤怒地怨道:“你知道為什麼本姑娘要和你一起闖蕩江湖嗎?因為你那麼替別人着想,我知道今後就算有再大的困難,也可以與你相攜共渡!你現在遇到一點困難就想把我撇到一邊,你當我……你當我薛燕是什麼人啊!”
這時,喧囂聲愈發近前,薛燕驚懼地望了一眼身後,雖見不着人,卻也感覺離得不遠了,她心頭一定,便把韓夜搭在肩上的手一拉,環在頸上,把他背了起來。韓夜的身形雖不算十分高大,可也比嬌小的薛燕高了一截,所以薛燕要背動他是十分吃力的,但她卻只是鎖着纖眉,快步地往前跑着。
“幹什麼?”韓夜眉頭一皺,便要將環在薛燕肩上的雙手鬆開。
“休想!”薛燕纖眉一挑,白皙的手緊緊抓住了韓夜的雙手,按在肩上,怒道:“你不想讓我落到他們手上,我就更不能讓你落到他們手上!走!我們一起上山看你妹妹去!”
由於背着韓夜這個負重,薛燕的雙腳是深深陷在荊棘當中的,又由於跑得太急,她的雙腳不知被荊棘和蒺藜划傷了多少道口子。薛燕咬着皓齒飽受利刺割划之痛,也才跑了半里路,褲腿便已被傷口流出的鮮血染紅,儘管疼痛難當,儘管汗流浹背,薛燕卻是緊緊背着韓夜往前跑着。
韓夜把薛燕的痛苦全都看在眼裏,見她小腿上流出的殷紅鮮血幾乎要鋪成一條路了,叫他怎麼不心痛?因此他緊蹙秀眉道:“燕兒,把我放下來,別跑了!”
“真、真夠啰嗦啊你!”薛燕疼得微微合上右眼,輕輕喘着氣、鎖着眉頭,道:“我雖然騙過你很多次,但是我昨天說過,無論如何我會陪着你的,替你報仇、為你解憂,這些話我都是真心的!”
“燕兒,你……”韓夜想起薛燕對他的關懷,忽而心頭不忍,便緩緩合上眼來,嘆道:“你這樣做,值得嗎?”
“值得!”薛燕的面色已然有些蒼白,卻是閉着美眸,用盡全身的力量喊道:“因為我們是同伴!!!”
韓夜現在終於明白什麼叫“患難見真情”,他更是明白薛燕那嬌小的身軀里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力量,卻在心裏牢牢地記下了她溫暖的背影,生生世世,無法抹去。
也不知道跑了多遠,薛燕竟憑着自己的毅力,背着韓夜跑出了荊棘遍佈的叢林,這時,她才看到幾座懸在空中的峰巒,那些峰巒看起來離得很近,其實也有很長一段距離,而蜀山連接地面的山體尚在很遠的地方。
大概又走了一段路,薛燕終於來到了蜀山的山腳下,山腳沒什麼東西,就一片林子,林子邊上有一套石桌石椅,上面似乎坐了兩個人,但薛燕已無心管這些。
面色蒼白的薛燕睜着已然模糊的眼眸,望向那些懸空的山體,看似不遠卻又難於登天,那遠方蜿蜒而上的山路叫人望而卻步,可是,現在的她,又能堅持多久呢?
“可惡……身體、身體不聽使喚了……”薛燕仍舊咬着皓齒,微微合著右眼,只是或許失血過多,她覺得眼前忽明忽暗、一片凌亂,血肉模糊的雙腿已經抖得無法再往前邁進一步了。
“只能到這裏了嗎?”薛燕恬淡而又無奈地笑了笑,對背上的韓夜道:“呆、呆瓜,看來剩下的路不能陪你走了,我已經、已經不能撐下去了。”話還沒說完,薛燕已經支撐不住,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前倒了下去。
“燕兒~!”韓夜自是十分擔心薛燕的安危,但是他自己本來就站不太穩,薛燕一倒,他也連帶着往下倒去。
這時,身旁卻颳起了一灰一白兩股風來,灰色的風捲起了薛燕,白色的風捲起了韓夜,雙雙將他二人帶到了一旁的石椅上做了下來。
韓夜和虛弱的薛燕仔細一看,站在他們面前的是兩位老者,一位身着灰袍、發須皆白、精神抖擻、神采奕奕,另一位身着白袍、發須黑中帶點斑白、氣宇不凡、不怒而威!
白袍人外貌在五十歲以上,他望了一眼灰袍老者,朗聲一笑,道:“師兄,還是師父算得准,八年了,這孩子終於來了。”
灰袍人一捋長須,道:“這棋還沒下完呢,等辦完了事,我們再繼續。”
“棋?”韓夜聽白袍人這麼一說,便看了看身旁的桌子上,那裏果然擺了一盤還未下完的棋。原來,這兩位老者先前竟是在這裏下棋,見他和薛燕兩人有難,這才出手相助。
“閑話不多說。”灰袍老者對身邊的白袍人道:“守正師弟,你給這少年療傷,我幫那姑娘。”
白袍人點了點頭,來到韓夜身後,左手扶住他的肩,右手聚起一股火紅色的真氣,按在他的背上。
頓時,一股暖流湧入韓夜體內,令他心頭為之一振,韓夜張大了清眸,略為吃驚地轉頭去看身後的守正,但見那白袍男子身上已縈繞着一層火紅的氣,分明是第九重的玄元真氣了!
“年紀輕輕就把玄元真氣修到第八重了,一定有過很多奇遇吧?”守正威然一笑,道:“可惜啊,光是有這些真氣,卻沒法好好利用,因而才到處受人欺負,我說得沒錯吧?”見身前的韓夜點了點頭,守正笑道:“既然你到了這裏,以後就多來蜀山,蜀山之人會教你本領的。”
韓夜斷然沒想到蜀山的人對他竟如此熱情,他不禁問道:“前輩,為什麼我把玄元真氣練到第八重,卻連內傷也治不好呢?”
守正笑道:“你以為玄元真氣很好用嗎?前八重的真氣無非就是修身養氣,沒有任何的攻擊性,也頂多治治外傷,不然,豈不是有很多人慕名前來學這套心法了?”說著,守正又道:“玄元真氣要練到第九重以上才真正能顯現出它的威力,然而不靠外力藉助,正常人起碼要練個上百年,因而他們多半與修仙無緣了。”
韓夜聽着守正的話,又擔心地去看薛燕那邊,卻見灰袍老者正伸出右掌來,置於薛燕雙腿前半尺處,那掌上發出陣陣白色的仙風,仙風所及之處,疼痛驟減、傷口漸合,真是玄奇無比!
韓夜見薛燕面色漸漸紅潤起來、纖眉舒展,他便也放心起來,問守正道:“那位前輩用的又是哪門仙法?”
守正淡然道:“也是玄元真氣。”
韓夜秀眉一蹙,道:“我從未見過白色的玄元真氣,莫非就是師父說的玄元真氣第十重——滄海之境?”
“你師父索命閻王知道的還不全面。”守正道:“凡人一旦修到第十重,便可羽化登仙,目前我們蜀山只有我師父太和和師兄長風達到了這個境界,但師父告訴我,玄元真氣似乎還有更高的境界。”
“還有更高的境界?”韓夜做夢都沒想到玄元真氣還能往上練,雖然他沒達到那些境界,他卻很是好奇地問:“那又是何種境界了?”
守正搖頭,以示自己不知,只道:“我沒見識過,年輕人,如果你有機會的話,說不定能見識到。”
再說薛燕受長風仙氣療體,雙腳的傷已然痊癒,長風和悅地笑道:“姑娘,蜀地刺木叢生,看先前的情況,是你一人將那少年背過來的?”
薛燕有些茫然地問長風道:“是啊,怎麼了老頭?”
長風聽薛燕叫他老頭,卻一點也不生氣,只是笑了笑,一捋白須,道:“蜀山上還有那麼多的老頭,你這姑娘豈不是叫也叫不完了?”
“還有很多老頭?”薛燕明眸一動,便轉而對長風道:“那我就叫你灰袍老頭,這樣比較好區分。”
韓夜生怕薛燕口無遮攔,惹怒了兩位前輩,便斥道:“燕兒,別開玩笑。”
“呵呵呵。”長風卻是很直爽地笑了,一旁的守正也很開懷,長風道:“老朽是蜀山掌門,道號長風,直呼名號就行了。”
守正也隨即介紹道:“我是蜀山真武長老,道號守正,也直呼名號即可。”說著,守正又對韓夜道:“年輕人,你與蜀山頗有淵源,如今到了這裏,日後盡可來此求助,不必拘禮。”
薛燕見狀不解,便把纖眉一挑道:“你們這些臭道士就是愛故弄玄虛,說什麼呆瓜與蜀山有淵源,也沒見你們早點派人幫忙。”
“不是不幫,時候未到。”長風一捋長須,笑道:“八年前我們沒有相幫,是因為張括身墮地獄,要是無人幫他在人間受盡苦難,他的靈魂如何安息?如今韓夜替張括受了八年之苦,助其往生,再來到我這蜀山,便是天意使然。”
韓夜倒是沒想到這八年來替索命閻王贖罪,竟還能幫到鬼界受苦的師父,雖然這道士的話未必能全信,但他還是驚訝不已。
薛燕還想說長風裝模作樣,卻聽後方隱隱傳來了喧嘩聲,她驚訝地睜大了美眸,道:“糟了,他們追過來了。”
長風和守正似乎早對此事瞭然於心,守正收回掌來對韓夜道:“你的傷雖只治好了六七成,但已不影響行動了,先帶你朋友上山去吧,到了山上,你自會明白殺害你爹娘的人是誰,也會見到你多年未見的人。”
薛燕不禁問道:“那你們呢?”
長風一捋白須,成竹在胸地道:“老朽與師弟正想擋一擋那些不速之客,你等先去,稍後便與你等在山上相見。”
韓夜心料這二人身手不凡,便對薛燕輕輕點了點頭,於是,韓夜二人便離了此地,沿着蜿蜒的山路往蜀山去了。
守正負手望着二人遠去,對長風道:“師兄,讓我們繼續把剛才的棋下完吧。”
長風也不說話,只是把灰袖一拂,便坐到了石椅上,和守正繼續對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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