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玉之劍神

第一百一十章 玉之劍神

三人相擁而泣時,焚天已與火麒麟在空中斗得不可開交,焚天縱有堪比神魔的靈力,比起上古神獸火麒麟還是有些差距的。鬥了一段時間,雖說他未受什麼傷,但腳下的城區難免殘破不堪,萬民受苦,滿目瘡痍。

“可恨!”焚天怒發隨風揚起,赤袖一揮,朝着火麒麟打出一道旋轉的、盛含靈力的巨大火龍波,那兇猛的火焰照亮了焚天的身影,有如一條飢餓憤怒的猛龍,長嘯一聲轟向火麒麟。

火麒麟沒來得及防護,讓那火龍在它的七丈之軀上狠狠“咬”了一口,但見“哧哧”聲響起,它頗為疼痛地對天咆哮一聲,繼而震怒不已,呼吸空氣、凝聚靈力,朝着焚天吐出一陣滔天火浪。

焚天再不敢大意,雙手祭起手中的火紅之珠,火紅之珠綻放光芒,將那無邊無際的火海浪濤盡數收於珠中,火紅之珠也因此生出熠熠光輝。

火麒麟見狀有些驚訝,朝焚天低聲咆哮了幾聲,上古神獸皆有靈性,火麒麟也不例外,它明知焚天手裏的紅珠有吸收火焰的效果,又如何會蠢得再用火浪攻擊?但見它對天長吼一聲,深吸一口氣,將體內濃縮的萬丈熔岩中的一小部分硫黃又調用出來,朝着焚天噴出一口硫火炮,這次的硫火炮威力可比之前大了不少,要把三四十里的地直接夷為平地怕也不難。

焚天面色一驚,揮動赤袖、雙手做掌,在身前再化出一道龍氣之壁,但胸口的刀傷突然發作,他滯了一下,那硫火炮便直接貫穿了氣壁,將焚天連人帶着火焰硫黃一同猛然向地脈打去。但聽“砰”地一聲巨響,一波強烈的爆炎炸在地脈山體上,大地崩裂、地震不斷,里蜀山登時有如天塌地陷一般,令人只覺危在旦夕!

此時,蜀山眾人已聚到了一起商量對策,眼見空中那赤衣男子被火麒麟一招轟進地脈中,清業驚慌失措地道:“完了,里蜀山馬上就要毀了,我們會不會全死在這裏啊?”

凈真較為冷靜地道:“事到如今,我們還須通知師父他們,讓他們想辦法送我們回蜀山。”

“可……”凈寧撫弄着她微卷的長發,皺眉道:“我們聯繫不上師父他們啊,況且,掌門長老們早有先令,不帶回韓大哥他們,我們也不要回去了,還是先等他們來吧。”

“事情比我料想中的糟多了。”清元立在越震越強的大地上,指着遠處的地脈,對眾人道:“那裏,是盤古之脊、地脈所在,若被毀滅,大地崩裂,連人間也會有極大的危險!”

“啊?”玄陽撓頭一臉驚訝地道:“這麼嚴重啊?”

“那……”清穆細想了一下,抓住他師兄的衣袖,一臉毅然地道:“橫豎也躲不掉,不如我們和那傢伙拼了吧?好歹無愧蜀山維繫正氣之名。”

“你這道士肯定瘋了!”阿妙睜大了貓眼望着天上威武不凡的火麒麟,向清穆道:“焚天的實力我清楚,如果連他都對付不了火麒麟,就算你們蜀山的長老全來也阻止不了的,我看還是逃命算了吧?”

“是啊。”一旁的小斑也頗顯害怕地道:“我、我們還是跑吧?火麒麟發怒,晚了大家都要死的!”

正當眾人手足無措時,卻聽一個清婉又不失堅毅的女聲道:“不,我還有一個辦法。”

眾人頗感錯愕,望向說話的那個姑娘,那一頭秀美如絹的長發上繫着綠色絲帶,一襲水綠色的道衣迎風搖擺,她好像在考慮着什麼,一手緊緊握着碧袖,一手抓着幾張黃符,站在不住顫抖的土地上,望着天上那神聖而不可侵犯的上古神獸,如花似玉的面龐變得冷峻,她只道:“師兄師姐,能幫我一個忙嗎?”

還是清元先開口,他道:“小師妹,有什麼忙需要幫?”

韓玉望着那些受苦受難、國破家亡的無辜妖類,想起以身殉國的火猴精,想起危在旦夕的里蜀山和人間,再無憂慮,便轉過身去,看向眾多同門,道:“太師叔給了我七張請神符,說若遇危難、可使此符,現在這裏正好有我們七個,請各位師兄師姐助我一臂之力,凝聚此界的神靈之氣,才能保大家無恙!”

“請神?”清元一聽,面色一變,斷然阻道:“不行!小師妹,我聽說請神這招根本不是凡人能用的,因為凡人之軀根本承受不了太多靈氣,一旦靈氣過多就會撐破軀殼、脹破元神,到時連輪迴也不能再入了!我們蜀山少有請神成功的先例,且也是萬中無一,師兄怎能看着你送死!”

“既然成功過,就說明有機會,小玉願意一試。”韓玉似乎早已抱定決心,她向諸位道:“連小猴子都知道用生命保護自己的家鄉,我怎麼眼見大家有難而袖手旁觀?哥哥姐姐們不知道現在危不危險,小玉,只願以自己的生命來保護大家!”

韓玉見大家還有疑慮,便毅然決然地道:“太師叔曾說,這世上並沒有什麼絕對不敗的力量,只要眾志成城、共生信念,連神魔也要忌憚我們凡人……各位師兄師姐,謝謝你們這八年來對小玉的照顧,小玉相信,只要我們大家團結在一起,什麼苦難都能一同度過。”說著,韓玉朝着大家伸出手來,道:“來吧,以我們自己的力量,守護人間和里蜀山的平安!”

清穆聽了韓玉的話,首先便伸出手來,搭在她的手上,道:“小師妹,八年了,師兄從沒見你如此有膽識的樣子,沖你這份心,師兄幫你!”

清元嘆了口氣,堅定下心,把手搭在二人的手上,道:“事到如今,只能用這個辦法阻止危難了,小師妹,你要當心啊。”

清業更是一手抹着淚,一手搭在三人手上,對韓玉道:“小師妹~!師兄是看着你長大的,肯定第一時間支持你,你一定不能有事啊!”

“放心吧。”韓玉溫婉地笑道:“小玉不會有事的。”

凈真也把手搭了上去,堅定地道:“小師妹,凈真師兄願與你並肩協力!”

凈寧把手裏的微卷長發一甩,把手也搭到眾人手上,對韓玉道:“師妹,凈寧師姐,和你一起!”

玄陽見這麼多人都搭着手,也不再那麼猶豫,他把粗眉一皺,把手狠狠按在眾人之上,道:“我也加一個!一起把那囂張的火麒麟趕跑!”

“謝謝……謝謝大家……”韓玉說著,清眸里流出熱淚,她大聲地道:“只要我們七個人團結在一起,就一定能贏!一定!”

眾人聞言,把手往下狠狠一按,七位弟子終於連成了一條心。

於是,韓玉便把六張符分辨發給他們,交與用法與口訣,她自己手持一張,向眾人感激地道:“很高興能和諸位師兄師姐走到今天,如果有幸,小玉還是你們的小師妹。”

“師妹!”其餘六人各有表情、各有感動,終於定下心來,紛紛持符與韓玉站成了一個七星之陣,清元居首,韓玉居末,七人念誦口訣,四面八方只因他們的團結而揚起陣陣清風。

“七星同心,諸神現臨!”七人紛紛將符往頭上一舉,那七張黃符由首至尾依次亮起光來,先是清元感到自己的靈氣像被什麼力量抽空一般,然後凈真、清穆、凈寧、清業、玄陽等人也先後驚覺靈力迅速流失,這時,天地之間,彷彿有無數的罡風向此凝聚,與前六個人的靈氣一起源源不絕地注進韓玉那靈秀的身體裏。

短時間內,大量靈氣爭先恐後地集結於此,韓玉閉上清眸,額前的烏髮不住地飄飛,她緊蹙柔眉,卻一點也不感到有什麼脹痛之感,反而愈發覺得身體裏充滿了力量,同結一心、不畏強權的力量!

“喝啊——!”但聽韓玉嬌喝一聲,猛然張開她炯炯有神的清秀之眸,仰着蒼天,一股強烈的罡風自她嬌軀中迸發而出,吹得她身邊的師兄師妹還有貓鼠二仙紛紛跌坐在地、以手掩面,請神符也就此暗淡四散。

韓玉此刻早已忘卻了自我,在蒼穹之下傲然挺立身姿,一頭秀美的長發四散展開,一身水綠的道袍獵獵作響,她用左手拔出碧雲劍來,持劍橫於身旁,右手作訣放在腹間,氣勢威武、表情迷茫地望着眼前一切,只道:“這裏,是里蜀山?”

“喵啊,這是……?”阿妙未從見過靈氣如此強盛的生靈,不禁瞠目結舌。

“好、好強大的靈氣啊!這是真神啊!”小斑在罡風之中驚呼道。

清元等人見韓玉請神成功,都沒了憂慮,紛紛癱坐在地上,渾身無力地望着挺立於罡風中的那個仗劍之女,道:“師妹,全靠你了。”

韓玉此刻早認不清四周之人,卻見大地震顫、山崩地裂,地下裂縫處隱隱有熔岩要噴涌而出,便沉聲道:“地脈被破壞了?”

寄宿在韓玉身上的神靈似乎感覺情況不妙,便一個縱身,人已伴着罡風之上天際,掀起一陣龍捲旋風。

“天罡三十六劍柱!”韓玉飛到天上,嬌聲一喝,把袖一揮,忽而天上雲端便落下三十六道強勁的龍捲風,分別扎向里蜀山赤炎城的三十六個城區里,一片的天地間,眾多龍捲風裏分別現出一把長達千丈的幻化神劍,齊齊插在地上,劍柱連環,登時便鎮住四分五裂的大地,並讓其漸漸合攏、回歸平靜。

遠處的韓夜三人這時也望着天上,雖看不清韓玉的模樣,卻隱隱認出她的服裝。

“妹妹?”韓夜睜着難以置信的清穆望着天上那威武的神明道。

“小玉……”雲夢把右手放在胸前,看那熟悉的身影,又覺得似曾相識,額上的三花金印不知不覺地隱隱閃現。

“吾道是誰這麼大膽,竟敢破壞地脈,原來是你這廝!”韓玉說著,左手抓着寶劍,右手指向火麒麟,不怒而威地道:“地脈乃盤古之脊,毀之天地斜,你還不滾回熔岩中睡覺,又想作什麼亂?”

火麒麟似乎很是畏懼韓玉請來的天罡劍神,只是低聲向其咆哮了兩聲。

“不過,里蜀山群妖日益狂盛,是該受些約束限制,否則六界難以平衡。”韓玉說著,左手將劍放於身後,左手將手指向火麒麟,念動口訣,在它的周圍百丈之內化出無數劍影,這才道:“而今里蜀山受罰已畢,是時候送你回巢了,走吧!”說著,韓玉把右手碧袖一揮,無數劍影便在空中劃過道道光弧,織成了一個蔚為壯觀的乾坤劍網,網住龐大的火麒麟,帶着它一同在天地之間消於無形。

把火麒麟送至安全之處,韓玉體內神明的力量也就此耗盡,她望着滿目瘡痍的大地,嗟嘆一聲道:“妖類,剩下的就只能靠你們自己了。”說罷,圍繞她全身的罡風漸漸散去,她在空中微微晃了晃身體,便失去所有力量,回歸自我意識,向地上墜去。

“不好!”清穆驚道:“小師妹沒有靈力了,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會死的!”

怎奈六人皆耗光了靈氣,個個站不起身來,這時,空中忽而飛過一道深藍色的身影,一個男子將韓玉接到了懷裏,落地之時,火紅色的真氣綻放,烏髮飛揚,深藍的衣擺和腰間別著的酒袋輕輕搖晃,那人不正是韓夜嗎?

沒錯,韓夜和雲夢在一起,恢復氣力就特別地快,如今也有六七成功力,能輕鬆用動閃星訣這類身步了。

“哥哥?”韓玉用盡了靈氣與心力,在快要沉睡之時,見到韓夜安然無恙,只昏昏沉沉地道:“夢姐姐,還有燕兒姐姐……”

“她們都很好,為兄正與她們在一起。”韓夜溫聲道着,用心地擁住那清婉的妹妹,寬慰道:“你先好好休息吧。”

韓玉點了點頭,合上眼來,在韓玉懷裏安穩地睡去,韓夜感受着他妹妹的體溫和呼吸,心知那只是睡了,確無什麼危險,便放心地撫了撫她柔順的秀髮,再不多言。

蜀山六人以及遠處的薛燕,見韓夜救下了韓玉,眾人齊全,這才紛紛放下心來,惟有雲夢還在擔心着,她在擔心一個人、一片城。

再說那焚天被硫火炮打進山體裏,正在熾熱的岩漿中艱難地挪動身體欲出,這時,卻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拉扯着他,助他從山體中沖了出來,夜色之下,伴着熔岩與土石,衣衫襤褸的他落到地脈之上。

“何方神聖?竟有如此高深的靈力?”焚天皺着劍眉、環顧四周道。

“哼。”但聽一聲輕微、不屑的冷哼,一陣紅光法陣自旁邊閃出,一個肩披朱雀戰袍、腳着赤雲戰靴的魁梧男子立在焚天的身旁,他有一頭火紅蓬鬆的頭髮,眉若橫刀、眼如赤月,霸氣外露,英凜十足,額上的火雲印記更是令人生畏。他冷峻地看了一眼狼狽的焚天,嘴角一揚,笑道:“妖主,本座很欣賞你的作風,但逆天行事,無異以卵擊石,懂嗎?”

“閣下是……?”焚天縱然赤發飛散、衣衫不整,卻也不失威儀,他一手背於身後,一手置於腰間,皺眉沉思了一番,才道:“莫非閣下便是聞名六界的魔尊重樓?”

“聞名六界?哼,什麼東西。”重樓不屑地道:“本座此次來,只問你要一樣東西。”

焚天一怔,心想既有魔尊在此,便不怕那火麒麟,於是他沉聲道:“此刻我里蜀山正遭災劫,你若能助寡人渡過此劫,要什麼都可以給你。”

“助你?你也配?”重樓輕蔑地冷聲道:“你的里蜀山遭不遭災,與本座何干?”

焚天聞言,劍眉一豎,三分不悅七分焦急地怒道:“若此地毀了,萬民皆亡,你叫寡人拿什麼給你?”

“哼,倒挺關心小嘍啰的死活。”重樓一點也不慌,嘴角一彎,道:“已有人替你收拾了那火麒麟,本座找你,只問你魔劍在哪。”

焚天因利用神獸而自食其果,此刻他更是不想再用義妹那心上人的劍了,便心灰意冷地一指火雲宮中央,道:“在那乾心殿中。”

“哼,算你識相。”重樓冷哼一聲,右手一張,朝着焚天所指的方向虛空一抓,幾十里開外的乾心殿便一陣搖晃,但聽“轟隆”一聲巨響,一道暗紅色的光破頂而出,飛到了魔尊手中,化作一把身形龐大的劍來。

重樓握着寶劍便知真假,也不懷疑,在身後化出一道紅光法陣來,轉過身去,臨行前才對焚天冷聲道:“忘了告訴你,你腳下受損的地脈若不及時修補,早晚天地崩塌、兩界覆亡,禍是你闖的,該怎麼做自己清楚,哼。”說罷,重樓才步入紅光法陣內,與紅光一同消失於焚天面前。

待重樓再次現身時,已到了韓夜跟前。

韓夜抱着昏睡中的妹妹,正向與二位姑娘團聚,見到重樓卻停了下來,清眉一皺,卻一點也不畏懼地道:“又是你?”

“哼,很意外嗎?”重樓一手抓着魔劍、另一手指着韓夜,道:“本座在你手上留下刻印,要找到你不過舉手之勞。”

說著,重樓把手中的大劍扔給韓夜,韓夜用胳膊承着妹妹,手腕一翻,接住了劍,重樓便不再廢話,又化出紅光法陣,背朝韓夜入陣而去,臨行前還扔下一句話,道:“這把劍並不只屬於你一人,若再弄丟,休怪本座滅你滿門!”話音未落,人已隨陣逝去。

鑒於家仇,韓夜很不喜歡聽什麼滅門之類的話,他卻又覺得重樓所言另有蹊蹺,正在思考之時,薛燕已帶着雲夢趕了過來。薛燕纖眉一皺,問韓夜道:“喂,你妹妹怎麼樣了?”

“還好。”韓夜低頭看人,若有所思。

“對了。”薛燕未曾見過重樓,便問韓夜道:“剛剛那紅毛是誰?”

韓夜懷抱其妹,輕嘆一聲,心道:“也不知他是敵是友,若是敵,他為何多番助我?若是友,他又為何說要滅我滿門?”

韓夜仍在思考,全然不知一旁的薛燕在生氣,但見她粉拳緊握,美眸緊閉,一跺腳,嬌聲喝道:“死呆瓜!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啦~!”

韓夜本來確實沒注意,如今見薛燕生氣的可愛樣子,淡然一笑,道:“聽是聽了,就是你太吵,我不大想理你。”

“可惡~!”薛燕靈眸圓睜,抓着韓夜袖臂,搖着他的手嗔道:“剛才抱着本姑娘的時候,還說信誓旦旦地什麼再不鬥嘴了!你看,現在還是這副臭樣子,臭呆瓜!”

雲夢望着二人,不覺莞爾,雖然三人還是老樣子,但起碼彼此能更為珍惜。然而,她在溫馨之餘,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那位大哥。

此刻,司徒雲夢的大哥,正怔怔地立於地脈山體之上,俯看這片他深愛着的大地。城中濃煙滾滾、烈火四起,城垣破敗、甲兵四散,街道坑陷、屍橫遍地,房屋倒毀、磚木成堆,那昔日繁華的妖界巨城,如今卻到處只有妖類的痛哭聲和哀嚎聲。

焚天心疼不已,再看那三十里碧湖,那往昔青綠的湖水早被蒸去大半,湖畔漁民住處已作出焦炭與飛灰,勤勞而充滿嚮往的妖民今在何處?

悲涼,慘痛。

焚天望着這些他最不忍看到的情景,威儀的面孔變得有些憔悴、有些可憐,他一步步邁向身前的破碎河山,踉踉蹌蹌、晃晃蕩盪,迎着夜末的秋風,他仰天長嘆,散開的赤色流發在風中凌亂,嘴邊和下頷的鬍鬚很是無力地迎風擺着,他忽而就落淚了,萬千愁緒卻不知如何得解,他只對着自己依戀的熱土,流下兩行悔恨、絕望的淚。

“千代修得太平世,一朝執念毀無痕。青煙滾滾燎龍魄,烈火熊熊灼心魂……”焚天吟着詩,停頓了片刻,忽而下了決心,張開一雙赤袖,大聲朝天道:“熔岩地里獸不怒,碧湖島上酒仍溫。豪情壯志誰言錯,要留赤膽照、后、人!”

焚天吟完此詩,更顯凄涼,想過里蜀山中他所珍惜的一切,他本該無怨無悔了,然而心裏頭卻又升起一絲不舍。

“賢妹……”焚天閉上熾熱的鳳眸,嗟嘆道:“大哥又對你發火了,更傷了你的心上人和朋友……大哥知道,你心裏其實很難過,可大哥身為一國之君,也要顧及顏面,如何能輕易放下架子?”焚天想着想着,卻握緊拳頭,狠下心來道:“從前爭執,大哥是為了里蜀山,現在分離,大哥也是為了里蜀山。里蜀山,才是大哥的根啊~!”

“就這樣結束吧……里蜀山,寡人的臣民,還有我的義妹……”焚天合上丹鳳眼來,流着熱淚,張開雙手,揚起赤袖,霎時間,夜空之下紅霞滿天,赤城之上暖風陣陣,焚天體內湧出成千上萬的赤色龍氣,它們有的繞到身後填補受損的地脈,令地脈漸漸完整;有的飛到城裏注入死者的身體,令他們再度蘇醒。

火猴郎中令也是其中一個,他和萬千起死回生的妖民一樣坐起來,卻見主上的赤袍正披在他身上,便爬起身來欲去尋主上,這時,白羊丞相、黑虎太尉、御史大夫、雞奉常、蛇宗正、馬太僕、治粟內史、兔少府、牛廷尉也紛紛趕來。

黑虎太尉抓着腰間寶劍的劍鞘,甚為焦急地問火猴道:“郎中令,主上何在?”

“不知道。”郎中令回憶了一番,向群臣道:“俺與火麒麟相鬥,正要竭力而亡時,主上就來了,後來俺在他懷裏昏過去,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郎中令想了一下,又急問道:“那火麒麟呢?”

“被別人送走了。”御史大夫鸚鵡疑惑地問道:“郎中令,你說你力竭,卻又沒死,適才我路過街上,似乎也有很多妖類復活了啊。”

眾卿沉默了一會兒,白羊丞相這才一頓拐杖,大驚失色地道:“不好!主上危矣!”

其他大臣聽了,也或多或少反應過來,他們都依稀聽過主上有招赤膽龍魄,一旦發出,可救萬民、修地貌,但自己卻要耗盡精元而死!

“主上!主上!”群臣驚慌不已,有人憑着先前看到的龍魄飛來之處,估算到了焚天所在的位置,於是一行人大聲哭喊着,向著地脈趕去。赤炎城的一部分妖民看到這麼多大臣前行,又聽到有關主上焚天的危情,紛紛加入了隊伍,隊伍正好似滾雪球一般,瞬間就增到了上千、上萬乃至上十萬!

如此大規模的動靜,韓夜一行人當然都看得到、聽得到,這其中,尤以雲夢最為焦急,這次她竟然沒問韓夜,便一手把袖放在胸前,一手握着袖口、拂動素袖,柳眉蹙,玉眸睜,她頗顯驚慌與焦急地向著隊伍前進的方向跑去。

韓夜非常能理解雲夢的迫切,他抱着沉睡的妹妹,和薛燕一道頗有默契地跟在其後。

“主上啊~!你這是棄老臣!棄眾卿!棄里蜀山數千萬的子民於不顧啊!”白羊丞相見群臣懷中的焚天已面無血色、蒼白無力,不禁老淚縱橫、痛哭不已,他將拐杖扔到一旁,跪泣道:“老臣跟了你這麼多年,早習慣了輔於左右,我們君臣一心,才讓里蜀山有今日之興旺啊!”這位老丞相抹淚道:“如今你就忍心撇下我們的基業不管了嗎?”

“丞相,又讓您勞心了。”焚天很虛弱而又祥和地笑道:“黑虎呢?他在哪?”

“罪臣在此!罪臣在此啊!主上!”黑虎太尉聞言,單跪於焚天身旁,抓住他的手,痛心疾首地道:“你走了,誰來主持大局啊!”

“黑虎。”焚天回首往事如煙,自豪地道:“寡人與你相識一場,南征北戰,東伐西討,才得一統里蜀山,寡人這一生的輝煌,有一半源於你啊~!”

“主上大恩大德,黑虎誓死不忘!”黑虎太尉狠狠地低下頭道。

這時,同為三公的御史大夫落到焚天肩上,哭得呱呱直叫,求道:“主上,請您不要走哇~!呱啊啊啊!微臣平時雖然喜歡拍您馬屁,可是心裏一直想就這樣做您的御史大夫,因為只有您能忍受我的聒噪啊~!呱啊啊~!”

“說句良心話,御史大夫,你真的很吵……但你為寡人盡心巡察民情,辦過不少實事,寡人很欣慰了。”焚天說著,躺在群臣懷裏,表情頗為安詳,他道:“好啊,除了典客和衛尉,眾卿全在身邊……寡人生於斯、長於斯,也該有這麼一天,以自己的生命來換取我里蜀山的永存!”焚天說著,鳳眸又變得熾熱,他忽而想到一個人,便對群臣道:“你們都給寡人記住,寡人的義妹雲夢公主,她雖和寡人有過爭執,但卻永遠是我里蜀山的公主,你們務必……!”

焚天話還未說完,卻聽重重人群的最遠處,隱約傳來一個急切、柔弱的女聲,在不停地呼喚着“大哥”、“大哥”。

“賢、賢妹……”焚天聽到這個聲音,不由劍眉一展,睜大了鳳眸,望向人群處那女子發出聲音的方向。

里蜀山的眾多妖精、小仙皆有人性,很自覺地給外圍的白衣黃裙女子讓出一條道來,那女子見到奄奄一息的大哥,再無什麼顧慮,徑直跑過去,把大哥一把抱過來,擁在懷裏,緊鎖柳眉,美妙的玉眸里盈滿淚花,她凄然地、悔恨地哽咽道:“大哥,小妹來了!小、小妹來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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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魔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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