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的眼睛不會瞎吧
王近之進廠后第一個實習輪崗的車間是機修車間。因工作特點是與鋼鐵打交道,每個工廠的機修車間都是肌肉男的大賣場,大學生進機修,好比大熊貓入獅眾,十多個機修工樂開花了,歡迎儀式是輪翻的過來掰手腕比力量。王近之雖然也常常喜登山游泳等體育活動,可天天拿筆的手與天天拿管子鉗與扳手的手怎能比呀,輸得那個慘哦,百戰百敗,還好王近之是左撇子,換手再比時勝率居然有七八成,總算找回一些臉面。
機修主任董松林大約五十歲,滿臉的絡腮鬍子,手如堅鐵,似鷹爪功高手,過來高聲地囔囔着:“幹活了,幹活了,從現在開始,他就是我的徒弟,誰欺負他我就打斷他的腿。”說完,揚了了手掌虛作打人狀,大家一鬨而散,到更衣室換衣服去了。
早上搶修任務繁忙,董主任沒時間帶,就讓剛收的徒弟到材料室里幫管理員的忙整理一下台帳。
“董主任何許人也,機修們一個個這麼怕他?”王近之試探着問管理員楊勇。“主任曾在上海造船廠工作,聽主任自個說,他能用鐵鎚砸出船頭的弧形鋼,有這手藝的,幾萬人的船廠沒幾個人,後來又調到油田搞機修,哪個油田我忘了,好象在新疆那邊,六年前因父母身體不好,才調到廠子裏的。他可是里的門面,上年縣裏組織大比武,我們拿了冠軍。”楊勇一臉的崇拜相。再問之下,建德從解放初就屬於國家扶持的老工業重鎮,工廠多,機修比武是政府傳統。
建德靠近江西,菜很辣,這讓新招的畢業生們很不習慣。有意見但放在肚子裏不敢提,膽小是讀書人骨子裏的天性,食堂中飯時,畢業生圍坐一桌,陶瓷雲,黃陸平等紛紛議起這事。什麼芝麻綠豆的小事,廠辦主任也在食堂,請過來說清楚不就得了?王近之大大咧咧地拉了羅主任坐過來。這問題易解決,明天開始食堂保留二個菜不加辣椒就行了。羅主任當場叫來食堂負責人確定下來。
機修的基本功之一就是電焊,下午上班后,葉主任開始傳授技術,講解了電焊操作的基本原理后,又手把手地示範了幾次,從地角落裏收起一大把燒了一半的廢焊條,不知從那裏找了個破鐵皮臉盆,對王近之說:“你給我留下好好練,下午任務是能把臉盆補得不漏。”就帶着其它機修搶修增望劑車間的設備去了。
焊槍不聽話,不是粘在臉盆上就是把臉盆的薄鐵皮擊了個小洞。根據師傅離開前的指點調小電流,找手感,略順了些,套着鹿皮手套,手很不靈活,拿着黑色玻璃面罩更看不清臉盆的位置,乾脆,丟掉面罩與手套裸手焊吧。果然,臉盆能看清手又靈活,比剛才易掌握多了,又經過近一小時的摸索,掌握了電焊門道,電流大易擊穿,電流小焊不透,焊條與金屬面的夾角還有水平移動速度十分重要,一個不平衡就是焊條粘鐵或空焊有氣孔。王近之聚精會神地焊着,怎麼回事,眼睛好酸好漲?可能是盯着太久的原因吧,離下班還有一個半小時,一定得完成它,不能丟了面子。王近之咬一咬牙繼續,一小時后,終於完工了,盛水不漏。
還很有天份的嘛,真的完成了?我們剛進廠足足練了一星期,機修們睜大眼睛看着盛滿水的臉盆,滿臉的不信,事實擺在面前又不得不信。
有點累,食堂晚飯後騎車回寢室早早睡覺了,第一天早上醒來,天哪,我的眼睛睜不開,看不見了,又酸又痛的,強行用手掙開就留眼淚,我不會瞎了吧。回想起來,原因很明確,是丟掉面罩電焊時電弧強光刺激引起的。
廠醫務室里,還是睜不開眼,強忍着痛,滴了兩瓶眼藥水清洗后略好些,“不會瞎吧?”王近之問廠醫吳小娟道。“沒事,休息幾天就好,這兩天多閉眼。”聽到廠醫的回答,王近之吃了顆定心丸。休息了一天後,能勉強睜開見物了,但雙眼充滿血絲,堅持着到機修車間上班,一進門,看到王近之充血的雙眼,機修組長郭鋒呆了一下,大喊:“大家快來看,紅眼睛阿義來了。”原來昨天廠里放了部露天電影,魯迅的作品《葯》,劊子手的外號就叫紅眼睛阿義。就這樣,王近之在機修的小圈子裏得了個外號叫阿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