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走山
出門已有數日，唐青山計算着時間，在山林中不停地穿梭。修鍊定風波之後略有心得，真氣運轉周身,唐青山只覺得自己像是一陣風一樣，只要自己想，哪裏都可以去得。
自從離開了老樂山周邊，野獸便開始逐漸多了起來，唐青山飛速前進的同時，也在細細留意周圍的動向。山貓野豬毒蛇時不時的在周圍窺探着自己。雖然，一時間被這麼多野獸不停地觀察自己給唐青山帶來了不小的壓力。同時，卻也鍛煉着唐青山心裏那根不曾緊繃過的心弦。
按照爺爺的敘述，距離鴨嘴峰還有三天的路程。這一日，唐青山躲在一顆參天巨樹之上恢復着自身真氣，觀察四周確定沒有危險，開始屏息內視。運行完一個小周天之後，丹田之中的峨眉殘月猶如滿溢的酒盞，隱隱有上漲之勢。唐青山默默苦笑，感慨一聲。
“嗨，聊勝於無啊。”
雖然進步微弱，但是怎麼說也是進步的。喝了一口水囊里的山泉，唐青山剛欲起身離去。樹林裏突然傳出一陣聲響。
“沙沙沙...沙沙沙...”
山林間的泥土砂石被一陣又一陣的腳蹄帶起，扑打在周圍的樹林和草葉之中。數量之密集，一時間讓唐青山無法計算。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說這林中的哪位大能發現了我？不應該啊，這一路行來我也算低調行事。”正在唐青山好奇發生了什麼的時候，一隻青藍色的小豺狼從樹林之間飛了出來。
“好快的速度！”唐青山剛要感慨，卻發現情況不對。這隻小豺狼並非是自己能控制住這種速度。青藍色的小傢伙一頭撞在了唐青山隱藏的巨樹之上。巨樹上被撞掉幾片枯葉，可是小豺狼卻把自己撞得口鼻竄血，佝僂在地上，一時間竟是無法站立起身。
“哎呀！不好意思，看走眼了！”唐青山尷尬的捂住額頭，滿腦子的黑線。
“嗚嗚嗚...嗚嗚嗚...”樹林之中又快速竄出一隻火紅色的小豺狼。雖然也是渾身帶傷，但是，情況要比青藍色的這隻好上太多。
青藍色的小豺狼似乎緩和了一些，不停地用後背支撐在樹根之上，奮力的掙扎着想要重新站立起來。怎奈它的傷勢太過嚴重。火紅色的小豺狼快步跑到它的身前，一會兒小心戒備，一會兒又叼起它的後頸小心的往樹后草叢挪去。兩隻小獸的體型稍有差異，火紅色的這隻拖不動受傷的同伴。焦急的小傢伙不停地踱步，戒備着樹林深處。
“哎。”看到此情此景，唐青山已經猜出了個大概，但是沒有明確這兩個小傢伙要面對的是什麼之前，也並沒有要施以援手的打算。大道無情，天理有章！就好像太陽每天都會東升，到了傍晚自然是要西落。天地萬物早有定數，如果這是它們的劫，那就需要它們自己面對困難。況且爺爺說過，出門在外凡事都需小心謹慎，多聽多看還要多想！不要擅自武斷行事。輕易的被因果糾纏。
正在唐青山思索之際，樹林之中不停地湧現出一大批豺狼。為首的那一隻後背鬃毛上隱隱有金光閃現，顯然，它已經進入到全始期有一段時日了。唐青山記得五叔曾經說過。在這個世界上妖獸和人一樣，修鍊都分為六個境界，妖獸修鍊的境界分為脫蒙，有靈，全始，化形，返活，脫天。
從脫蒙期開始，妖獸們便可以口吐人言。通過有靈期和全始期的不斷修鍊，再加上妖獸之間的相互吞噬，如果有奇遇再配合山中天材地寶的滋養。就可以進入化形期，化身為人。
人，乃是萬靈之首。妖獸想要再次突破，就必須化身人形方可繼續修鍊。至於什麼是返活期，脫天期。五叔說他也不知道。因為當初父親為了讓唐家嶴相對能夠多一點的安寧，也為了增進自身的修為，在出山之前，那可真是名副其實的老樂山打遍天下無敵手。
打得山上有靈期和全始期的妖獸四散奔逃。偶爾遇到化形期妖獸，也因為不願意和父親爭搶一塊棲息之地而大動干戈。所以老樂山周邊的樹林裏從原來的半徑方圓五十餘里一度擴增至百餘里。除了常見的山雞野兔，野豬都很是少見。
收起了思緒，唐青山繼續向下觀望，此時為首的那隻豺狼已經走到了兩隻可憐的小傢伙面前。
“你們這兩個小雜種倒是真能跑。啊？真是沒想到。為了殺你們兩個居然讓老子們跑了兩座山頭。現在怎麼不跑啦？嗯？來來來，快起來，爺爺再讓你跑上一天。我就喜歡這種追逐獵物的快感！啊哈哈哈哈....”說完這些，為首的那隻豺狼仰天長嘯。一時間族群涌動，嘯聲響成一片。
“卑鄙！該死的叛徒，父王與母后已經答應了退位讓賢，為何你們兄弟二人如此咄咄逼人？趁夜偷襲了我們的山洞，擊殺了父王和母后！你們就這麼急不可耐了嗎？想我父王在位之時可曾虧待過你們兄弟二人？”青藍色的小傢伙身體頂在樹根上，死死地盯着領頭的那隻豺狼。
“退位讓賢？我們敖豺一族什麼時候需要退位讓賢了？我們之所以強大靠的就是物競天擇！哼！你父親的所作所為太多餘了。只要我們樂意，隨時都能統治這片山脈！消滅幽影狼族和踩死一隻螞蟻又有什麼區別？就是因為你父親愚蠢的答應了和親。不僅破壞了我之一族高貴純正的血統，和你母親那條該死的幽影狼生下了你們這兩個豺不豺狼不狼的雜種，還耽誤了我們一統山脈的霸業。今天！只要我殺了你們兩個，敖豺一族的歷史就沒有了污點，等我回去和我大哥會合。再把幽影狼族做掉，以後這片山脈的妖獸都要為我們敖豺一族馬首是瞻！”又是一片敖豺的嘯聲飄蕩在山林里。
“放屁！我們的父母為了兩族的繁榮做出的努力，也是你這叛徒可以隨便構陷的？”兩個小傢伙同時亮出了獠牙。
“近年來山脈中能捕獲的獵物越來越少。豺狼原本就屬同源，報團取暖，共同生存有什麼不對？你們以為殺了幽影狼族就能萬事大吉？別做夢了！別的都不論！單是雙面魔猿就不會放任你們肆意妄為的！”青色的小傢伙氣憤難平，但是大局已定，看來今天兩獸是在劫難逃。
嚶嚶的唔鳴聲中透露着火紅色小傢伙的不甘和絕望。雖然它尚未進入脫蒙期，但是從神態和靈智的表現來看，都是離着進階不遠了。一夜之間家人被屠戮殆盡，只剩下他們兩個好不容易活着逃了出來。不曾想到最後還是要死在這裏。
唐青山觀察着樹下局勢，眼看着慢慢圍攏的豺群於心不忍。這兩個小東西也是一對苦命的。在自己的種群里不被理解和接納，就算想要求得一線生機居然也不被允許。現如今即將面對被豺群圍攻分食的下場。
“人生在世，莫要違背自然規律，既要順應因果也得守住本心，青山你要記得，總有些事是不能逾越的，五叔真心希望你能做到人心向善！我想以你爹和你娘的為人，必然也會同意我的說法。”回憶起和五叔一起修鍊的日子，閑暇時曾經討論過這個話題。
“哎！”唐青山再次嘆息。也顧不得什麼因果糾纏。當下翻身越過巨樹，真氣遊走灌入雙腳，藉著巨大的樹榦，猛得向地面砸去。
“嗵！”
一聲悶響，豺群中間激起了一片灰塵，為首的那一頭敖豺也算是機警，一聲呼嘯，豺群迅速的收攏，把它圍在了當中。土黃色的煙塵中很難辨別方向，塵土的味道也混亂了他們的嗅覺。
忽然一道黑影如勁風般閃過，一記鞭腿直接橫掃，踢在了離頭豺最近的一隻敖豺的腰身上，緊接着黑影擰身，一記重拳帶着風呼嘯着，奔着頭豺的下顎就掄了過去。
“嘭！”
“嗷！”
劇痛之中領頭的敖豺倒飛出去，摔在了地上，四肢瘋狂的抓撓着地面，打着骨碌又爬了起來。
“嗷！”
豺群再次移動起來，這一次二十多隻敖豺徹底圍成了一個圓，里裡外外把頭豺圍了個水泄不通。塵埃漸落，唐青山挺拔的身形出現在了眾敖豺的視線里。兩邊相隔二十步左右。唐青山死死地擋住了兩隻小獸。領頭的敖豺碩大的頭顱不停地晃動，嘴中大口大口的咳着血。好一會兒才緩和過來。
“人類！敖豺一族在此辦事。與你無關！速速離去，我可以既往不咎！”明知自己吃了大虧，頭豺雖然心有不甘，但是自己擁有的可是全始期的強橫肉身！對面之人僅憑一拳就把自己放翻，此時喉頭鮮血不停上涌。它，害怕了！自己隱忍多年，和大哥小心謀划，如今大權在握，它不想死！更不可能拿自己的小命去賭那個萬一。
唐青山轉回頭看了一眼兩隻可憐的小傢伙，沒來由的一陣心疼，視線擰轉向豺群。
“虎毒尚不食子，這兩隻幼獸雖非你們所生，但是畢竟都是一家人。為何手段如此殘忍？開了靈智又如何？不過是浪費了大道機緣罷了。你等就此散去，今天我心情還可以，不想殺生。”唐青山話雖說的輕巧，但是身上架勢卻不輕鬆。望月境小成的幻戾拳，拳意凝實。目光冰冷的盯着頭豺。
“人類，你很強。也有狂傲的資格，但是我們敖豺一族擅長群戰。就憑你一人，又能殺得了我們幾個？此事本就與你無關，為了這兩個毫不相干的小雜種，搭上你自己的性命更不值得。他們兩個今天必死！你既要保下他們，就是與我們敖豺一族結怨，我勸你三思！快把它們兩個交給我！以後，你！就是我們敖豺一族的朋友！朋友之間，又有什麼恩怨是解決不了的呢？”事情已經做到了這一步，這頭敖豺並不想就此放棄。
“那我還真是要先謝謝你了，居然處處都是為我着想。只可惜，我並沒有和畜生都不如的傢伙做朋友的打算！所以，你們現在就可以滾了。”唐青山的拳意已經達到了頂峰，目光盯死了頭豺，彷彿下一刻就要出手將其擊殺。
“你再能打又如何？即使殺光了我們，他們兩個一樣要死！”頭豺看事不可為，徹底失去了耐心。
“其實，你說對了一點！你們的數量眾多，我寡不敵眾，確實殺不過來。不過，你若今天一定要殺了這兩個小傢伙的話，你就勢必會給他們兩個陪葬！憑我的身法，要想殺掉現在的你猶如探囊取物！”一邊說著，唐青山壓低身形，整個身體緊繃，猶如一張拉滿了弓的利箭。
大戰一觸即發!雙方誰都沒有輕舉妄動。那隻頭豺躲在豺群之中根本不敢露頭。
“嗷~！”
良久...
豺群不甘的躬起身形，緩緩地倒退回樹林之中。不一會兒竟然消失不見。
“呼~”
唐青山大呼出一口氣，還好這幫敖豺退走了。若不是剛才趁亂一擊偷襲得手，差點打死領頭的那隻敖豺，就以他們剛才撤退的那種速度，別說是救眼前這兩隻小傢伙了，自己能不能活着熬到鴨嘴峰都是個問題。
看來今天自己的運氣真是不錯，以後這種莽撞的援手還是要少出一些為好。唐青山蹲下身來，細細的打量着這兩隻可愛的小傢伙。一隻火紅，一隻青藍，煞是可愛。火紅色的小豺狼看見這個陌生的男人蹲下身來俯視自己和同伴，露出了僅有的四隻小尖牙，憤怒的咆哮聲從嗓子裏擠壓出來。無奈的是它實在是太小了，在唐青山的眼裏，它就是一隻有點萌，又可愛至極的小狗。
“哎呦呵！小傢伙還奶凶奶凶的，來來來，哥哥請你吃肉肉。”說著話唐青山取下腰間的行囊。打開來，除了兩張干餅和半塊烤的半生不熟的肉乾之外，行囊里再也沒有別的吃食。唐青山拿起那塊肉乾尷尬的抓抓頭。
“小傢伙，我沒怎麼烤過肉，賣相和味道也確實不怎麼樣，希望你不要介意啊。”唐青山笑呵呵的把肉遞到了小豺狼的面前，可是小傢伙根本就不領情，一口就把唐青山的手腕叼在了自己的嘴裏，殷虹的鮮血順着手腕滴落在唐青山的身上。唐青山先是一愣，順勢提起手腕把小傢伙攬在了懷裏，朝着大樹走去。來到樹下，尋得一塊被太陽曬得暖暖的青石，背靠着大樹輕輕坐下。看了一眼躺在一邊的另一隻幼崽。
“怎麼樣？死不了吧？”
“...”
“你餓不餓？這塊肉乾給你吃？”
“...”
“用不用我給你看一下傷口？”
“...”
所有的問題都沒人回答，唐青山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仰起頭看
了一眼和煦的陽光，儘管火紅色的小豺狼始終都不願意鬆口，唐青山還是溫柔的把它抱在懷裏，輕輕的梳理着因為逃命而凌亂的絨毛。梳着梳着，小傢伙竟然就這麼睡了過去。唐青山輕輕地捋了捋小豺狼的耳朵，小耳朵俏皮的來回躲閃了兩下。
“可憐的小東西，你一定是嚇壞了吧。”
這句話彷彿是說給兩頭小獸，又彷彿是在說給唐青山自己。
大概又過了一個時辰，青藍色的小豺狼艱難的爬了起來，緩緩地走到唐青山跟前，看了看唐青山懷裏的同伴。默默地躺在了一邊。
“恩人，為何捨命救兩隻和您不相干的野獸？”
“因為想救，所以便救了。哪有那麼多理由？”
“為我們這種喪家之犬丟了性命，值得嗎？”
“大道無情人有情，救你們確實是我真心為之。若是今天不救，便會在我心中種下心結，我棄你們而去，就會導致你們枉墮輪迴。將來的某一天，你們便會化作我的心魔。不要說修鍊了，此劫一出，心結難解，萬劫不復倒是不至於。但是隨便跌個幾境那就在所難免了。與其等到那個時候讓你們兩個小東西把我幹掉。不如賭上性命把你們兩個救下！既無愧於天地亦無愧於我之本心。何樂不為？”
“恩人，我聽不懂。”小獸如實回答。
“聽不懂不要緊，等你再長大一點就會懂的。”唐青山輕輕地摸了摸它的頭。
“恩人打算如何處置我倆？”青藍色的小豺狼想了想又問道。
“把你救活，送你們到你們想去的地方。”
“父母皆死，族人背叛。我倆已經無處容身。若是恩人不棄，我倆願意追隨，常伴恩人左右。”說這話的時候小豺狼的聲音里第一次透露出了膽怯。
“嗯...這樣吧！你若想留我便留你。待你把傷養好之後，想走我便送你們離去。”說完了這些，唐青山輕輕地伸出一隻手，青藍色的小豺狼緩緩地靠了過來，輕輕依偎。唐青山稍微用力便把它和火紅色小豺狼一起抱入懷中。
一人手中環抱二獸慢慢的向鴨嘴峰方向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