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瑩軒宮。朱詩謹緩緩把甜甜的糕點送入小嘴中,那一對好看的桃花眼絕美動人。她的面前,一個宮女跪在地上,臉色蒼白,搖搖晃晃彷彿下一刻就要倒下去。
“小月呀,你怎麼老是那麼倔呢,就是不求饒。”朱詩謹居高臨下地看着小月,用溫柔的聲音說道,“跪了兩天兩夜了,一定很餓很累吧?”
小月只跪在地上不說話,蒼白的臉上透着虛弱和倔強。
“好呀,”朱詩謹嫵媚一笑,“就是喜歡看到你這個樣子,這麼可愛,真是讓人忍不住想把你狠狠弄爛弄破呢,你可要堅持住,以後還有很長時間的。”
小玉想抬頭和朱詩謹對視,卻發現自己沒有一點兒力氣,頭也越來越重,過了一會兒實在堅持不住,眼睛一黑,重重地倒了下去。
“娘娘,月大人好像快不行了……”許久,一旁的小侍女發著抖,恐懼地向彷彿沒有什麼都沒有看到的朱詩謹低聲說道。
“把她拖下去,再餓一天。”朱詩謹側着頭,淡淡地說道。
“這樣的話,月大人可能會……”小侍女用發抖的聲音試探着問。
“沒聾吧?”絕美的臉上泛出笑意,看得小侍女全身一冷,連忙退了下去。
朱詩謹伸了個懶腰,這幾日一直窩在瑩軒宮中,實在無聊。
過幾天就是一年一度的後宮之宴了,不知道那個皇后準備的怎麼樣了,朱詩謹用好看的桃花眼出神地望着窗外,淑妃有孕在身,自己又抱恙不出,所有的權力全被蘇瑤佔了去,這段時間她應該很開心吧,整個後宮都被她抓在手中。可,這只是暫時的,目光一轉,朱詩謹明亮的眸子中閃過一抹狠厲,你們便好好開心吧,你們越開心,摔得就越重,痛得也越深。
另一邊,蘇瑤忙得真可以用焦頭爛額來形容,事情實在太多了呀……編排座位要問過她,後宮各妃的名單也要她整理,甚至連杯皿餐具都要她來確認,這幾日蘇瑤早出晚歸,一回到鳳棲宮累得都沒有精力和凌憶搶被子了,要不是小環作為左右手幫她,蘇瑤可能都沒有力氣去看望上官媛了。
“這幾日回暖了,淑妃有時間可多走動走動,許太醫說對安胎有幫助。”蘇瑤看着上官媛隆起的肚子,把削好皮切成塊的蘋果送了過去。
“臣妾知道了,謝皇後娘娘關心,”上官媛雙手接過,柔聲說道,上官媛本就好看,伴着那溫柔的聲音,簡直酥到骨頭裏。這幾個月的相處,上官媛已經有一點相信蘇瑤了,不過真的只是一點。現在的上官媛對蘇瑤沒有了之前的敵意,冰住的心也有了一絲溫度,當然,只有面對蘇瑤她才會溫柔相待,若是其他人,即使是自己宮裏的侍女,她也格外警惕。
“時候不早了,本宮該去祈雲殿向三公主殿下商討宴會的事宜了。”看着輕撫着肚子,臉上泛出柔和光芒的的上官媛,蘇瑤笑道。
“這幾日娘娘確實辛苦,還望娘娘保重鳳體。”上官媛輕輕點了點頭。
祈雲殿。凌恬輕咬了一口又香又甜的桃酥,沒有去看一旁的蘇瑤,也沒有聽進去蘇瑤說的每一個字。宴會上的事務有大有小,這麼瑣碎,凌恬才懶得去管,如果真的遇到什麼問題,雅若會去解決的。
這次蘇瑤看到她吃桃酥沒有流口水。這真是一個很大的進步。
“這幾日淑妃如何?”見蘇瑤微微停頓了一下,凌恬也不管她有沒有說完,直接問道。
“肚子越發大了。”蘇瑤想了一下,說道。
蘇瑤走後,凌恬輕輕地對一旁的孫雅若說道:“雅若,我問你,你覺得淑妃可有真正相信皇后?”
孫雅若想了一會兒,回道:“依臣之見,淑妃親近皇后,只是自保之舉。”
“何來此言?”似是被勾起了興緻,凌恬笑問道。
“有之前被害的經歷,淑妃一定格外小心,皇後娘娘雖看上去呆傻而沒有心計,淑妃也絕對不會輕易相信她。”孫雅若說道,“只是在宮中,背後的刀子實在太多,防不勝防,沒有一個人可以保證每一步都不踩空,淑妃又有孕在身,她想防範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所以淑妃只能選擇剛進宮不久的皇後娘娘,她賣出自己的一部分權力拉攏皇後娘娘,為的是向皇後娘娘背後的靠山,也就是三公主殿下示好,以尋求您的庇護。現在的情況,除了皇上,也只有三公主殿下可以幫助她了。”
“確實,我和皇上都站在蘇瑤這一邊,還有你哥哥為她立威,再加上蘇家嫡女的身份,蘇瑤確實是最佳人選,”凌恬輕抿了口熱茶,說道,“蘇家和朱家向來不和,還不用擔心朱詩謹從中作梗。只是,上官媛這樣做,擺明了是想把我拉進她和朱詩謹相鬥的渾水中。”
“淑妃在賭,”孫雅若說道,“賭您是否看重蘇瑤,若是贏了,用手中一半的權力換到您的庇護;若是輸了,一半的權力轉手他人,懷着身孕的她還要面對來自朱詩謹的壓力。”
“上官媛急了,也亂了。”凌恬笑了笑,低低地說道,“腹中的孩子讓她亂了陣腳。後宮之中,最忌諱的就是賭。敢賭,就要輸得起,可一輸,命就沒了,這麼大的賭注,誰輸得起?”
孫雅若沒有說話,她知道,凌恬心中早就有了選擇。
“對了,朱詩謹這幾日一直窩在瑩軒宮嗎?”話鋒一轉,凌恬突然問道。
孫雅若點了點頭。
“原來那孩子也在等着本宮呢,那我可不能讓她等久了。”凌恬露出可愛的笑容,甜甜地說道,“香兒,昨日皇上給賞的龍鬚酥還有嗎?”
“回主子,還有幾盒。”一旁的香兒垂着頭,恭敬地說道。
“說起來,自淑妃有孕以來,本宮還沒去看望過,確實有些不合理數,對吧,雅若?”凌恬說道。
孫雅若點了點頭,再看一旁的香兒,已經把包裝精緻的龍鬚酥拿了出來。
“香兒你替我跑一趟,把那些龍鬚酥送去櫻馨殿,”凌恬沒有去看香兒,只輕輕地說道。
“是,主子。”
“雅若,這渾水要是沾上了,輕易可洗不掉哦。”凌恬笑着說道。
“就算什麼都不做,這渾水也一定會漫到腳下的,”孫雅若回道,“誰讓我們就在河邊呢。”
凌恬的目光聚焦在遠處,說道:“不知道我這樣選擇是否正確……”
“你是哪裏的賤婢,這樣不知禮數?見到本宮竟敢不行禮?!”蘇依兒現在非常生氣,之前聽說那個剛入宮的蘇瑤真的做了皇后,嚇得她抱病在宮中縮了好久不敢出去,今天被表姐邀見,她才出門走走,蘇依兒真的感到憋屈,自她當上貴妃以來,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更讓她不爽的是,在半路還有個沒大沒小的宮女見了她不行禮,真是反了天!自己再怎麼說也是貴妃,這樣瞎眼的宮女就應該被杖斃。
“啊原來是貴妃娘娘,奴婢罪該萬死,沒有看到貴妃娘娘,還望娘娘恕罪。”聽到那個刺耳的聲音良久,香兒才慢慢跪在地上,雖然話語中帶着深深的惶恐和慌張,她小小的臉上卻沒有太多表情,“只是奴婢領了三公主殿下的令,怕耽誤了事情被主子責罰,這才走得着急。”
“三公主?你是祈雲殿的宮女?”聽說是三公主的人,蘇依兒一下來了興趣,“你的主子讓你幹什麼事情?”
“這……”香兒頓了一下,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
“我乃大祈貴妃,有什麼不能說的?”見香兒這副表情,蘇依兒越發好奇。
“這……貴妃娘娘,非是奴婢有意隱瞞,只是貴妃娘娘……若是有人問起來,貴妃娘娘可別說是奴婢透露的。”香兒瞥了一眼蘇依兒,神秘地說道。
“你只管說便是,本貴妃也不會為難你一個小宮女。”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蘇依兒說道,“你若是不說,本宮現在就以無理治你的罪。”
“主子讓奴婢辦的事情就是……”聽蘇依兒這樣說,香兒咽了口口水,神秘而又吊人胃口地說道。
蘇依兒眨巴着眼睛,完全被香兒掌控卻不自知。
“三公主殿下讓奴婢送一盒龍鬚酥去櫻馨殿。”許久,香兒說道。
說完,香兒站直身子,她看了一眼有些呆愣的蘇依兒,輕呼出一口氣,做好了挨打的準備。
果然,反應過來的蘇依兒大怒,狠狠在香兒臉上扇了一巴掌,香兒“哎呦”一聲,重重地倒在地上,小小的臉上留了清晰的巴掌印。
“你這賤婢,竟然敢耍本宮!”似是還不解氣,蘇依兒又在香兒腫起的臉上狠狠踩了幾腳。
香兒本想辯解幾聲,卻被蘇依兒打得說不出話來。她不是傻子,僅僅十七歲就坐到三公主凌恬身邊大宮女的位置,靠的是真正的本事。她知道自己主子送龍鬚酥到櫻馨殿是為了什麼,也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她特意選了條遠路去櫻馨殿,就是為了在經過瑩軒宮時替自己的主子宣示立場。結果好巧不巧碰到了蘇依兒,這樣最好,本來香兒還在煩惱怎麼讓瑩軒宮的人知道,現在正好可以借蘇依兒的嘴,由她這個貴妃娘娘來宣佈,實在是非常合適。之前她一直賣關子,除了想耍耍這個貴妃外,更重要的是想讓蘇依兒記住這件事,只有這樣,她才有可能去和瑩軒殿的朱詩謹說,雖然激怒她會讓自己遭受皮肉之苦,卻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雖然被打的很痛,但真正贏的人卻是她,不但好好戲弄了這個跋扈的貴妃娘娘,還完成了主子交代的事。
因為肚子也被蘇依兒狠狠踢了一腳,香兒疼得厲害,無法站直身子,等把龍鬚酥送到櫻馨殿後,她幾乎是爬着回去的。幸好早就說了自己是三公主殿下的人,不然恐怕早就被蘇依兒踩死了。
等回到祈雲殿,香兒只感覺眼前一黑,便沒了知覺。
再次醒來,香兒只感覺全身軟綿綿的,有人正用濕漉漉的柔軟手帕,輕輕擦拭自己腫起的面頰,她的動作真的很輕,可碰到的受傷的地方還是很疼。
等目光再次聚焦,等看清楚那張熟悉的,絕美的,看了看一眼就再也移不開的面頰時,香兒嚇了一大跳,那個正在為自己擦拭傷口的人居然是……三公主殿下!這裏是三公主殿下的房間……那自己正躺在……三公主殿下的床上?!
香兒愣了一下,突然掙扎着想坐起來,雖然現在這樣自己就算死了也甘心了。
“別動。”強硬的聲音低低地響起。
香兒愣了愣,乖巧地躺在床上,不再動了,這是……三公主殿下睡過的床啊……好,好幸福……想到這裏,香兒的臉燒紅了,所幸她的臉本就紅腫着,不怎麼看得出來。
“太醫已經診過脈了,所幸都是皮外傷,未有傷及內臟,只休息調養幾天便可以了。”凌恬的臉色不太好看,瞳孔深處帶着幾分憤怒,“我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聽到凌恬這樣說,香兒張了張嘴,終究沒有發出聲音。
“你能為我做到這種地步,我真的很開心,香兒,只是,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做這種冒險的事情,蘇依兒那個草包,萬一她下手沒有點輕重,可怎麼辦?你是我的,一輩子都是我的,所以,你,不許有事,要打要罵,也只有我才有這個權利,懂嗎。”凌恬平靜地看着香兒,她的聲音中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和霸氣。
香兒很聰明,朱詩謹這麼多天抱病不出,保不準要在別人背後捅刀子,而她的目標多半就是懷孕的上官媛,所以“三公主凌恬將支持淑妃上官媛”的預防針是極其重要的,越早打上越保險。可為了自己,香兒付出的代價也很大,不過以後,她也一定會讓蘇依兒付出巨大的代價。
聽完凌恬的話,香兒腦中一片空白,耳邊嗡嗡作響。她突然感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她的心中甚至還生出了想讓蘇依兒多打自己兩下的奇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