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喋血南京（十三）

第六十三章喋血南京（十三）

清涼山，故名石頭城，位於南京西郊北部，近鄰長江舊道。長江西遷之後，失去了扼守長江咽喉的作用，但是卻成為下關方向阻擊敵人的關鍵。

正像蕭山令想的那樣，東方玉不是萬能的。在制定南京巷戰計劃的時候，沒把清涼山計算之內，因為在原來的歷史中，日軍國琦支隊是在江心洲北渡，攻擊長江以北的浦口地區，並沒有向下關方向進攻。因此東方玉把憲兵隊的一個團撤進市裡。只是留下一個營的兵力監視那裏。

如果不出現巷戰阻擊，按着原來的軌跡，日軍在13日當晚即追擊到下關，長江南岸沒有來得及渡江的軍隊和百姓全部被俘虜，大部分被殺死。國琦支隊當然沒有進攻南京的必要，向長江以北進攻，截擊向徐州方向集結的部隊才是正確的。

可是東方玉和雷戰的參與，讓歷史已經改變，日軍於13日並沒有佔領南京。而是被堵在了城市的南面。這樣松井石根接到偵察機報告，下關方向大批的軍隊和百姓正在渡江撤退，因此他也改變了計劃，命令在幕府山的中島今朝吾中將16師團向烏龍山要塞進攻。阻擋過江撤退的中國軍民。另一路命令在進攻江心洲的國琦支隊轉向攻擊清涼山，準備在東西兩面向下關方向進攻，既可以阻止過江的中國軍民，又可以在挹江門方向向南京城裏進攻，前後夾擊消滅這支頑強的阻擊部隊。

這樣的變化就讓只有一個營的清涼山陣地陷入危險當中，面對日軍進攻的部隊，一個營怎麼阻擋日軍的進攻。

營長何國慶看着湧上來的日軍大部隊，感到驚懼，可是他不能後退，長江邊上就是大批的百姓和撤退的軍隊，要是全部都是軍隊，何國慶會毫不猶豫的下令放棄阻擊陣地後撤，因為同為國府軍隊，為什麼他們撤退要我們阻擊，可是何國慶不能這樣做的原因是長江邊上大部分是南京百姓。何國慶不是什麼高尚之士，但是軍人的那一點榮譽感還是有的。真要是一槍不放就撤退，他還真的做不到，也對不起司令。

咬咬牙，死就死吧，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何國慶給自己壯膽似的下決心，把一個營的兵力沿着清涼山一帶佈置好。日軍想進攻到下關就必須通過這裏。

進攻的部隊是國琦支隊第41聯隊和野戰重炮第5聯隊的第1大隊。國崎支隊應該是華北方面軍第5師團的部隊，為了加強上海方面的進攻，暫時調歸上海派遣軍，進攻南京。本來是進攻江北的浦口，然後歸建第5師團，現在被用在了進攻清涼山方向。

國崎登少將是個冷酷的殺手，同時也是一個在軍事指揮上有一定才能的軍人，嗜血成性。接到命令后一刻也沒有停止，立即命令在後面的第41聯隊調轉方向，配屬第1重炮大隊，向清涼山陣地發起進攻。

41聯隊長山田鐵二郎大佐更是驕狂，根本就沒把支那政府軍放在眼裏。面對依山而建的陣地，幾乎沒做什麼停留，立即指揮第1大隊開始進攻。

老一套戰術不會改變，可是對支那軍隊行之有效，炮轟之後就是步兵進攻。被打退再炮轟，然後再進攻，憑藉著精準的射擊和過硬的戰鬥技術，剛剛兩個攻擊波次，憲兵營的傷亡就達到了一半。

何國慶現在也是身上帶傷，陣地上的士兵也打出了怒火，一開始的恐懼已經沒有了，代之的是無比的仇恨和滿腔的怒火，不要命的在陣地上和日軍廝殺，面對支那軍隊的頑強，山田鐵二郎大佐也感到驚訝，不過更多的是不屑。因為作為有經驗的指揮官，陣地上的傷亡情況他知道。沒有炮兵的一支輕武裝部隊，是阻擋不了大日本皇軍進攻的。

再一次炮擊結束后，已經損失一個中隊的第1大隊又開始新一輪進攻。何國慶看着身邊還有不到一百人的手下，露出了有些凄慘的表情：“弟兄們，今天我們都會戰死在這裏，但是我們對得起南京的百姓，我們後悔嗎？”

“不後悔。”這些幾乎沒有一個不帶傷的士兵都大聲的回答，今天他們感到自豪，每一次阻擊戰都不知道為什麼打的，可是今天他們知道，是為了長江邊上千千萬百姓打的，還有一點就是日軍是戰鬥力非常強的部隊，往往都是根本就沒有打死幾個日本鬼子，自己方面已經成千上萬的部隊倒在了戰場上，可是今天他們一個營的兵力只有不到五百人，現在陣地前已經倒下了二百多鬼子，這樣的成績已經是國軍之最。

雖然剩下的兵力已經不足百人，軍官已經傷亡殆盡，可是他們不怕。看着衝上來的日軍部隊還是得有上千人，何國慶把手槍掖在腰間，拿起一把中正式步槍，把刺刀安上。

整個陣地上鴉雀無聲，這不到一百人的部隊都冷靜的注視着衝上來的鬼子。僅剩下的兩挺輕機槍也放到肩頭，旁邊就是壓滿子彈的彈夾，身前已經變成平地的戰壕上放着打開后蓋的手榴彈。

槍聲終於打響，這是最後的戰鬥，這一百來人已經放棄生死，可是畢竟人數相差太懸殊，日軍一個大隊上千人，即使被消滅二百多人，還有七八百人，陣地上的士兵連一百都不到。終於日軍衝進陣地，雙方絞殺在一起。

槍聲已經沒有了，白刃戰只有喊殺聲，再有的就是手榴彈的爆炸聲，這是在陣地上的憲兵營士兵拉響了腰間的手榴彈，和圍上來的日軍同歸於盡。

現在基本上都是七八個鬼子圍着一個士兵，何國慶渾身浴血，看看身邊這四五個士兵，身外好幾十的鬼子，他大笑着一聲：“兄弟們，最後的時刻到了，讓我們帶着鬼子一起死，為兄弟們報仇。”

喊着話把身上的兩個手榴彈一起拉響，向著外面的日軍撲了過去，身邊的四五個士兵也都拉響手榴彈，端着刺刀向四面的鬼子衝過去。

這樣的戰鬥方式把號稱武士道精神武裝起來的鬼子嚇得連連後退，可是何國慶是抱着必死的決心，怎麼會讓鬼子逃跑，幾個人衝進了日軍的人群。看着扎進身體裏的四五把刺刀，何國慶的臉上現出猙獰和興奮的表情，在劇烈的爆炸聲中，身邊的鬼子被炸飛出去。

接二連三的爆炸響起，日軍衝進陣地的鬼子被炸出幾個空地。當最後一顆手榴彈爆炸之後，天地間一片寂靜。山田鐵二郎被這樣慘烈的方式驚呆，。他知道支那軍隊沒有戰鬥力，也都是膽小怕死的士兵，可是這一支軍隊的做法讓他產生了一絲震撼。這樣的一個民族真的能征服嗎？在最後的關頭，爆發的血性讓陣地上倖存的鬼子也感到恐懼，但是畢竟佔領了這處陣地，前面就是下關碼頭。已經沒有什麼可以阻擋皇軍進攻的兵力了。

就在他想指揮後續部隊登上這處陣地，向下關進攻的時候，在陣地的另一側殺上來一夥支那軍隊，這正是蕭山令帶領的增援部隊。本來還感到一絲害怕的士兵，被眼前的情景驚呆，隨後爆發的是無比的仇恨，蕭山令以一個少將的身份帶隊沖在了第一線，這樣的身先士卒，帶動了士兵們的勇氣和膽量，一個南京警備區司令，憲兵司令，南京市政府市長，這樣的少將都能不顧生死的衝鋒在前，咱們一個大頭兵而已，有什麼可怕的。

八百多人的部隊如旋風一樣衝上陣地，立即把陣地上還在有些發愣的鬼子包圍，機槍，步槍手榴彈，明晃晃的刺刀，終於讓日軍感到了害怕，他們立即向後撤退，蕭山令不顧一切的打法，讓佔領陣地的鬼子丟下一半的屍體，剩下的狼狽逃出陣地。清涼山陣地被奪回。

蕭山令看看慌忙退走的鬼子。身體晃蕩一下倒在地上，一直跟着他的警衛員大驚失色的抱起蕭山令。原來在衝鋒的時候，蕭山令腹部中彈，他硬是強行衝鋒到這裏，直到鬼子被趕出陣地。蕭山令看看圍上來的士兵，指着一個上尉軍銜的軍官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這個上尉連忙立正說道：“卑職汪鍾海，66軍447旅上尉連長。”

蕭山令一隻手捂住腹部說道：“現在起，你就是這支部隊的指揮官，立即修築陣地，一定堅持到百姓渡過長江，然後殺向城裏去救東方玉參謀長，聽她指揮。”

“是”汪鍾海連忙立正答應，他現在知道蕭山令不過就是臨時指派，可是他仍然能感覺到這份重託，立即安排人開始簡單的修築陣地，這伙臨時湊到一起的部隊，番號雜亂，軍官士兵可以說是群龍無首。只要有人帶頭就行，沒有人再去注意你是不是真正的領導者，也沒有誰會在意你的軍銜高低。汪鍾海這個上尉連長，成了這支部隊的長官。

可是陣地剛剛修築，日軍的炮火就跟了回來。這些士兵只好就地卧倒，躲避炮擊。現在的山田鐵二郎已經被氣得發昏，本來已經勝利在望的戰鬥，卻被殺上來的這支部隊弄得功敗垂成。一個大隊現在只剩下四百多人。惱羞成怒的他命令炮兵開炮，步兵第2大隊開始進攻，山田大佐要用最好的步炮協同作戰一舉攻下陣地，一雪恥辱。

清涼山的戰鬥再次開始，倒在陣地上的蕭山令臉上帶着一絲淡淡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的傷勢嚴重，今天也就是死在陣地上的結局，但是他不後悔。因為南京的百姓已經基本快過完了，他沒有成為東方玉嘴裏的千古罪人。雖然在南京犧牲了幾萬的將是，可是他們是軍人，為國捐軀理所應當。首都怎麼會一槍不放就後退，但是弄到今天這個結局，他唯一遺憾的就是自己為什麼相信唐生智。

他努力的看看遠處的南京方向，還是能聽到那裏的槍炮聲，他知道東方玉還在戰鬥，這個年輕的女軍人在戰略戰術上非比尋常，最好不要犧牲在南京，有雷霆在，日本人會被打敗的更快。

蕭山令昏迷過去，可是清涼山的戰鬥卻是越來越激烈，山田大佐已經投入了整個聯隊，因為天色已經漸漸地變暗，一天的時間快過去了，他竟然沒有突破陣地，彷彿已經看到國崎旅團長那陰冷的面孔。

東方玉呢？現在的警備獨立師也是到了最後的關頭，無論現在獨立師的士兵怎麼命，巷戰技術如何的先進，兵力不足的劣勢是無法彌補的。

日軍擁有五萬多的作戰部隊。即使現在已經傷亡上萬，可是他們還有三萬多人，東方玉只有兩萬部隊，經過一天的殊死搏鬥，殺傷日軍上萬人，可是東方玉的警備獨立師也只剩下一半的人。

兵力出現了三比一的狀態。東方玉建立的巷戰阻擊陣地在不斷地向後撤，因為南京太寬了，日軍小股部隊已經可以在兵力不夠密集的地段滲透到阻擊地的後面，東方玉只好命令殘存的部隊向後退，把滲透進來的鬼子再次包圍，到太陽西陲的時候，阻擊陣地的前沿已經到了鐘鼓樓。這樣就意味着南京已經有一半的地方落入日軍的手裏。

韓年讓東方玉把指揮部後撤，可是被東方玉拒絕，她就要在這裏指揮，指揮部是整個巷戰的精神支柱，不管日軍進攻到什麼地方，只要鐘鼓樓的指揮部還在，南京就沒有失守。

現在胡坤這些人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聯繫了，因為現在各連的戰鬥已經不再進行聯合，基本上全是以連排為單位和日軍在一起絞殺。巷戰已經變成了絞殺戰。任何部隊的指揮都失去了效果，東方玉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發佈一個命令，她知道任何命令已經無用。這個時候拼的就是精神和意志，誰先崩潰，誰先敗。

在鐘鼓樓的樓上，東方玉的腳前已經堆滿了彈殼。站在身邊包括韓年在內的幾個旅長終於看到了東方玉恐怖的槍法。

因為鐘鼓樓已經變成了前沿，站在這裏可以看到遠處大街上的日軍和戰鬥的國軍士兵。手榴彈，機槍，步槍，手槍。擲彈筒迫擊炮。這些輕型武器是戰場上的主角。日軍在流血，國軍也在犧牲。

東方玉冷靜的站在制高點山，一把莫辛納甘狙擊步槍在尋找着遠處和進處出現在視野內的日軍，槍槍不放空，一槍斃命。身邊的彈殼不下三四百。也就一意味着東方玉自己已經消滅了兩個中隊的鬼子。

外界謠傳雷霆戰隊的東方軍師智謀無雙，今天這些旅長算是見識到什麼是智勇雙全。巷戰指揮，以兩萬部隊，阻擊日軍五萬部隊的進攻，竟然一天時間沒有敗落，竟然達到了一比一的戰損。這是何等的軍事才能。現在一支槍一個人竟然獨創日軍兩個中隊，堪稱戰神。

韓年見識過雷霆戰隊的戰鬥力，他現在才知道這些都不是雷霆戰隊隊員的真實戰鬥力，聽說雷戰的戰鬥力要比東方玉強上一倍。這樣的戰鬥力還是人嗎？

天色漸漸黑暗，日軍終於停止了進攻。東方玉鬆口氣，按時間長江岸上的百姓應該差不多了。是時候考慮突圍的問題了。

東方玉回到指揮部，立即開始安排最後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