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路遇
遠方是一片草原,但是臨近冬季,大多青草都已枯萎,看起來黃黃的一片,從天空看,似乎有一條無形的線,將地面化作了兩半,北半為草原,南半為高山和平原。
山名狃。
在狃山腳下,南面,有一條完全可以容得下兩輛馬車齊頭並進的大道,直通狃山,盤旋而上,之後又沿山而下,轉向東方,名為狃陽道。
狃陽道這一段呈南北向,在更南方的似乎天盡頭處,忽有一陣隆隆的聲響傳來。
自南面來了一列車馬隊伍,瞧起來大約有百餘人。
位於最前方開路的是兩名銀甲騎士,皆是手握丈余長槍,腰間佩刀,背上還有一襲紅色披風,上面的條紋圖案瞧起來像是一條蜿蜒而來的大河,頗有波濤洶湧,勢不可擋之勢。
銀甲騎士看起來英姿颯爽,英武逼人,然而可惜的是,看不到長的是如何模樣,蓋因其頭部也是帶着銀色的覆面甲,把整個臉都蓋住了。
若要說不同也有,左邊騎士個頭稍矮,腰間除了挎刀以外,還纏着一條火紅色的長鞭。
而右邊騎士則要高出一頭,看起來也要壯碩的多。
然而最吸引人的,卻是兩名騎士的坐騎。
這兩頭坐騎長的倒是一樣,若硬要形容,可得一字:丑。
那是真丑,用歪瓜裂棗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其高度大約有七尺,共有六足一尾,除前後四足之外,在兩邊腹部也有兩足,尾巴則是光禿禿的連一根毛都看不見,相反,上面卻長着一些極是醜陋的大疙瘩。
腿部極粗,在每一條腿的根部,都有一些瞧起來幾乎與皮膚顏色完全相同的花紋,它們每走一步,大地似乎都要跟着顫動幾下,不過最誇張的卻是頭部,看起來怕不是比大象頭也不遑多讓,自一張血盆大口裏面,可以看到一排排的尖牙利齒,就像交錯的尖刀一樣,讓人毫不懷疑,這一口下去,就是鋼甲也能給咬穿了。
而在它們的大嘴兩邊,則是長出來一個足有一尺長的角質層,這兩根角質層微微彎曲,前段極是鋒利,就好像兩把短劍一樣。
它們的眼睛極小,完全睜開,也好似是兩顆黃豆,在頭上那猙獰的鐵甲掩蓋之下,幾乎就看不見了。
這兩個大傢伙的皮膚是青色的,沒有一點可與光滑聯繫到一起的,相反,卻是猶如枯樹皴皮一般,丑到了讓人難以想像的境界。
此獸名六足地龍,雖丑,但作用卻是極大,尤其是戰陣之上,實為殺伐攻堅之利器。
在他們身後,共有十騎,這些人騎的都是高頭大馬,腰間佩刀,身着鐵甲。
他們離銀甲騎士頗有一些距離,這也沒有辦法,這些馬匹雖是英俊高大,卻無論如何也不肯離那銀甲騎士近些,它們的主人也沒有催促,就這麼不緩不急的向前跑着。
在這十騎之後,是一個女騎士,她面容清秀,披甲,紅色,遠看就像是一團燃燒的火焰,後有披風,制式與前面兩名銀甲騎士一樣,只是在上面中間的地方,多了一本翻開書籍模樣的圖案。
她的坐騎是一匹高足有接近六尺的靈獒,毛髮為純黑,全身皆是掛着與她身上的甲胄一樣的鎧甲,時不時齜牙咧嘴,兇猛異常。
她的神色頗為慵懶,輕鬆兼且享受,四處隨意看着,看樣子,像是出來郊遊的,再后則有一輛馬車。
馬車是由兩匹純白並無一根雜毛的馬匹拉着,馬匹的眼睛微微泛着一絲綠色,若是秋京城內的那些相馬師看到,怕不是早就驚呼出聲了,這可是只在最南端的大魏天朝內的胡雅倫則大草原內獨有的,具有高貴血統的胡倫馬,平日裏哪裏可能隨便見到?
普通人若是能夠得到一匹,早就視若珍寶的供着了,可是在這裏,不但一次見到了兩匹,更是只能用作拉車之用,這車裏坐着的究竟是誰?
在馬車後面跟着的,則是一列又一列的軍人,他們都是手拿長戟,步伐整齊,一路小跑着,威嚴肅穆,半晌也並無一絲人聲。
在這些軍人的中央,還有四輛馬車,上面看樣子,捆的都是各種糧草物資,被他們嚴密的保護了起來。
大約過了一刻鐘,在最前方的兩名銀甲騎士,右邊的那一個突然一揮手,說道:“等等,你看前方。”
他說著,還讓胯下的六足地龍慢慢的減速,直到停了下來。
前方大約百丈之外,狃陽道上,有一個人影站在那裏。
看個頭應該是個少年,不會超過十歲,雖然距離有百丈,但是以六足地龍的速度,若是全速前進,僅僅數息時間便可到達。
左邊的騎士卻非但沒有停下六足地龍,反而發出一聲類似於“昂斯”一樣的聲音。
其音清脆,頗有黃鸝之韻,讓人聞之心中一癢,頓生一窺敷面甲下真容的慾望。
她胯下的六足地龍聞聲,在足根部的那些花紋,閃亮了起來,與此同時,六足地龍突然前足抬起,一聲嘶吼,猛地踏落地面,“轟”的一聲巨響傳來,地面竟是就此裂開,六足地龍踏地如雷,泥土四濺,灰塵漫天,伴隨着巨大的聲勢,猶如離弦的箭一般,向著前方那個少年撞了過去。
若非親眼所見,實難讓人相信,如此巨大體型的六足地龍,衝刺起來,竟然比狂奔的駿馬還要快上數倍。它所過之處,一陣狂風平地而生,將狃陽道兩邊的樹木雜草吹得狂亂飛舞起來。
一人一騎,竟有千軍萬馬之勢,若此地龍成團,何堪一擋?
右邊的騎士見狀,低聲喝道:“陳燕舞,你做什麼?那只是個孩子!你瘋了,快停下來。”
他說著,兩腿一夾,開始催促六足地龍追上去,可是即便他的六足地龍已經開始動了,然而想要在短時間內追上前方的銀甲女騎士已經是不可能了。
“哈哈,陳燕飛,你總是這麼婆婆媽媽的。你也不想想,這是哪裏,這是狃陽道,前方便是狃山,緊挨着的就是生死玄關,在這麼一個常年荒無人煙的地方,就有這麼巧,有一個孩子攔在我們前面?什麼孩子能夠活着一個人到達這裏?哼,小孩,光頭,女人,這三種人,就沒有好東西。三公主若是出了事,你能擔得起嗎?”
“就讓我來試試,看看你究竟是誰!”
百丈距離,僅是幾次呼吸的時間,銀甲女騎士就已經來到了那個少年前方,她對於六足地龍的衝鋒似乎還有些不放心,一彎腰,將手中的長槍放在了地龍身上的挎槽里,伸手,自腰間把那根火紅色的長鞭取了下來,伴隨着“噼啪”一聲脆響,一鞭子便是甩了過去,目標正是那個少年的脖子。
那個少年彷彿被嚇傻了,一動不動的看着猶如史前巨獸一般踩踏奔馳而來的六足地龍,就連叫喊似乎都忘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時,在路邊忽有一道黑紅色的光芒閃過,孩子瞬間自道上消失不見。
銀甲女騎士詫異的聲音緊接着便是傳了過來:“馨姐,你怎麼?小心,這傢伙來歷不明,你可別被他的外表給騙了。”
在路邊,一個騎着一個身材巨大,並不輸六足地龍多少的靈獒,身穿紅色火焰鎧甲的女騎士的身影出現在了那裏,她懷裏正抱着那個少年,正要說話,那個少年卻猛然一掙,自她懷中跳了出來,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她微微愕然,一邊仔細打量着眼前的孩子,一邊說道:“燕舞,稍安勿躁,是公主讓我來看看的,你放心,有我在,不會有事。”
陳燕舞微微躬身:“是。”
嘴上雖是答應了,但是她敷面甲下所透露出來的目光,卻依然是犀利如鷹,上上下下仔細的看着眼前的小孩兒,半點也不曾馬虎了,她手中的長鞭更是處於一種隨時待發的狀態,左手則是按住了腰間挎刀的刀柄。
刀名秋刀,刀長五尺一寸,刀身窄且直,頭部尖且利,乃是秋水王國的制式長刀,每一個秋水王國的兵,都會配備秋刀,而對於秋刀熟練的掌握,也是入軍之後最基礎的課程。
右手長鞭,左手秋刀,陳燕舞有信心在眼前的少年表露出來哪怕一絲有敵意的動作之時,便將其擊斃當場。
作為秋水王國除了拱衛秋京城的禁軍“長虹”之外,最為精銳的三大軍團之一的“地龍軍團”中的一個大隊長,在她手中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刀下亡魂了。
這時,陳燕飛也是騎着六足地龍趕了過來,他在陳燕舞旁邊停了下來,想說什麼,最後卻是嘆了口氣。
陳燕舞發出一聲冷哼,用只有她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鄙視道:“虛偽。”
陳燕飛雖是她的胞兄,但她卻一直瞧不起他,別的不說,就拿剛才的事來說,如果他真的有心阻止她,又怎麼會這麼晚才到,說到底,就是明知道她才是對的,卻不想承擔一個濫殺孩子的惡名罷了,還裝的多麼悲天憫人似的。
她卻沒有此等顧慮,敢擋在三公主面前的,不論究竟是何人,她都會向其發起衝鋒,並且,不會有任何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