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身死變表妹
入了冬,下過初雪,皇城被一片慘白掩蓋。
將軍府門口的白燈籠掛了整整半年了,搖搖晃晃的,到了夜間更顯得滲人。
可沒有將軍的允許,誰敢摘下來。
西苑是將軍府最荒涼僻靜的地方。地上的積雪都沒人來掃,一腳踩進雪裏,連鞋襪都要浸濕。樹上的雪也堆的滿滿的,偶爾來一陣強風,還會吹下來許多,說不得要砸個滿頭。
若說這西苑裏哪兒還能有點人氣兒,怕也就是這西苑的小廚房了,屋門半開着,熱氣騰騰的一股腦往外鑽。
“這天兒越來越冷了。”翠兒手裏攥着一把瓜子,一口一個磕的利索。
“冰天雪地的,這西苑哪裏是人呆的地方。”廚娘過去,從翠兒手裏拿了兩個瓜子,嘴裏埋怨着,“要不是那個什麼表小姐,咱們哪裏用受這個苦。”
“呸,”翠兒吐了一口瓜子皮,“她就是個不要臉的狐狸精,硬靠着郡王妃的關係進來,被將軍扔到了西苑還不算,還要我們陪着她受罪。”
“就是就是。”廚娘附和的點頭。
狐狸精本精站在門口,有些尷尬。
沈楚楚在屋裏等着翠兒給她換壺熱茶,口乾舌燥的等了小半個時辰也沒見到個人影,她只能自個兒來小廚房找熱茶。
這可是不巧了。
沈楚楚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忍着,不然推門進去了,大家都尷尬。哪知道還沒等她扭頭走,翠兒正抓着一把瓜子皮往外扔。
四目相對,分外尷尬。
“姜……姜姑娘。”翠兒臉刷的白了,說話都有些結巴,“你……你怎麼來了?”
“我剛來。”沈楚楚擺了擺手,一副什麼都沒聽到的樣子,“我見你還沒回去,以為你出了什麼事。”
“是這樣……”翠兒尷尬的笑了笑,“是奴婢耽擱了,這冰天雪地的,奴婢扶着姑娘回吧。”
沈楚楚舔了舔乾裂的嘴唇,點了點頭。
天可憐見,這姜初怎麼混的這麼慘!沈楚楚深刻反思自己,是不是臨死前對姜初的態度太惡劣,所有才有了這麼一個報應。
畢竟,誰能想到,半年前被刺客殺死的將軍夫人會死而復生到這個表小姐姜初的身上。
沈楚楚也算是倒霉透頂,她嫁給將軍傅珩不過半個月,面沒見到幾次,就莫名其妙的跑出來一個將軍的表妹。
姜初當時哭着跪在她面前,說什麼指腹為婚,說什麼甘願做小,沈楚楚氣的腦袋暈乎乎的,拿着鞭子就衝出去要找傅珩算賬。誰知道半路上不知道被從哪兒竄出來的一群刺客殺死了。
半個月的將軍夫人,最終成了一個糊塗鬼。
更離奇的是,沈楚楚竟死而復生到了姜初身上,昨兒她迷迷糊糊醒來,嚇了一跳,旁敲側擊的問了身旁的婢女翠兒,才知道自己的原身已經死了小半年了。
而在這半年裏,姜初憑藉著郡王妃的關係,順順利利的住進了將軍府,外頭都傳言,說她就是將軍的繼夫人。
沈楚楚冷笑。
呵,好一對狗男女!
沈楚楚窩在這西苑快有四五日了,每日炭火不夠,飯菜不夠,喝一口熱茶都困難。
真是沒有比她更慘的了。
“咱們這西苑每日幾時落鎖啊?”沈楚楚低頭在首飾盒裏翻翻撿撿,狀似不經意的開口。
翠兒有些好奇的看着她,“最近一段時間西苑都不曾落鎖了,姑娘不知道?”
“啊……是我忘了。”沈楚楚打着哈哈岔開話題。
這兩日,她一直謀划著,怎麼能進自己從前的主屋去。沈楚楚之前有一塊隨身帶着的玉墜,是她母親留給她的。
沈楚楚想回去自己的屋子裏看一眼,若是同自己的原身一同下葬也就罷了,若是沒有,還是拿回來的好,畢竟也算是一個念想。
“天不早了,奴婢侍候姑娘就寢吧。”
“不用服侍了,你先下去吧。”沈楚楚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你回去早早休息。”
翠兒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心裏覺着這表姑娘今兒怪怪的,不過也沒說什麼,福了福身就下去了。
沈楚楚看着翠兒屋裏的燈滅了才開始動作。
她從柜子裏掏出一套婢女的衣服換上,這還是前天她偷偷去翠兒屋子裏偷來的。怕被發現,沈楚楚連燈籠都沒敢拿,躡手躡腳的就趁黑摸出去了。
什麼世道,回自個兒屋子裏還同做賊一般!
沈楚楚一路上提心弔膽的,緊緊貼着牆根一路低頭快步走,恨不得把自己同夜色融為一體。
算是幸運,沒有碰到巡夜的小廝。
也不知道這西苑怎麼這麼偏僻,沈楚楚走的腳都發麻了才摸到主屋門口。
她半蹲在門口,順着門縫瞧瞧往裏看,漆黑一片。
也是,她都死了半年了,怎麼可能還有婢女守夜。沈楚楚頗為惆悵的想,果真是人走茶涼。
一番傷春悲秋後,沈楚楚悄悄的推開門,小心翼翼的走了進去。
屋子昏暗的厲害,也不知道今晚是怎麼了,連月亮都沒有,一時間,沈楚楚有點分不清東南西北。
不過不礙事!她有準備!
沈楚楚從懷裏掏出了一塊火摺子,擦了兩下打出了火苗,藉著火光,才勉強看清了屋子裏。
有紫檀木架子上放着的撥浪鼓,那是她大婚時九公主給她的,說提前送給她的孩子。有垂下來的珠串,上面墜了珍珠紅寶石和一堆沈楚楚上街淘來的好看的珠子。桌案上,還擺着一本厚厚的詩冊。
顯然,以沈楚楚的格調是不會看這些酸掉牙的詩。
可傅珩喜歡。
沈楚楚為了能和傅珩有更多的話說,吩咐人出去買了一堆詩冊,逼着自己每日看一些。
從前在宮裏陪公主讀書都沒有這麼用心。
這屋子裏,每一寸地方,每一處角落,都同她走的那日一模一樣,沒有絲毫改變。
彷彿她沒有離去一般。
感動嗎?當然不!不僅不感動,沈楚楚還在心底翻來覆去罵了傅珩。
呸!狗男人
沈楚楚咬了咬牙,沒想到傅珩這麼無情,連她死了都不過來感懷一下,看這桌子上的灰,一瞧就是這小半年都沒人來過!
就在沈楚楚用她畢生絕學在心底咒罵傅珩的時候,一聲“嘎吱”的推門聲傳來。
沈楚楚嚇得一哆嗦,忙吹滅了手裏的火摺子,轉身躲到了紗簾後面。
深夜裏,門嘎吱被關上的聲刺耳極了。
等了半天沒聽見腳步聲,沈楚楚剛想探頭去看看,只覺得脖子冰涼,上邊已經橫亘一把冰冷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