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相見,已不念

再相見,已不念

黎府暗中派出去了一大批人,前去暗中搜尋蓮茭的下落,這事不怡大張旗鼓

只能偷偷摸摸,待到了日落十分,黎府派出去的人依舊沒回來報信。

黎清端着步子在屋裏輾轉不停,心裏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果然,沒能等來黎玉庭的身影,黎府在漫天的火光照射之下

通明一片,漆黑的夜空也亮堂堂得,重影花梳,彤欄巧護

小魚跟她到前院時,正巧廣陵的知府也正在與外祖談論着什麼,

臉上常年帶笑的諂媚知府,此刻有些凝重卻依然勾着唇,看的出來,外祖在廣陵的地位分量

那知府轉頭看一眼匆匆而來的兩人,眼皮微抬,眸子裏有什麼一閃而過

“這便是黎老的外孫女吧?跟黎小姐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一樣!”

他說的是大實話,黎家小姐當初絕色之姿,他有幸見過一面,僅僅一眼,便此生都忘不了,眼前的女子不僅繼承了黎大小姐的傾城傾國,渾身透着的高貴氣息比當年的人更甚,這樣好的皮骨,怎了得!可……可那一邊臉上的傷疤卻分外礙眼,可惜啊……

知府狡黠的眼光一轉,心裏不再猶豫

彎着腰朝首上坐着的黎老爺,笑道

“黎老,恕在下今日冒昧,雖然這是您的親外孫,又是黎大小姐的女兒,身份尊貴,可在下也沒辦法,還請小小姐跟在下走一趟了”

知府說的不急不慢,一張咧開的嘴裏金牙立現,讓人看了發怵,黎清陡然一轉

門外的官兵手拿着火把,圍得水泄不通

外祖聽完,陰沉的臉儘是怒氣,大掌拍在紅木扶手上發出巨大聲響

那知府嚇得一哆嗦,縮了縮脖子,聲音開始支支吾吾

“黎老,我也是替人辦事,這事不比以往黎家小少爺闖禍,上頭親自來辦的,我若是包庇,明日廣陵城前見到的便是我的屍首了啊!”

那知府說的可憐兮兮,擰巴着臉為難不已,

一邊是權,一邊是貴,夾在中間的實在難做

外祖說什麼都不肯放黎清被官府的人帶走,黎清更是不願前去,她無罪無惡,沒犯什麼事憑什麼要帶走,待聽到知府說是離國公主的失蹤案后,這才心頭一驚。

為何蓮茭來過黎府的消息這麼快被官府查出來?

那知府說的頭頭是道,上頭查出來,她與離國公主失蹤案有嫌疑,要把她帶回盤查審問,說的好聽請她去問句話,可真實情況任誰可知。

黎府在廣陵的威望不比皇帝差,百姓受黎府恩惠人人尊敬愛戴,即使是官府辦事,門前依舊圍滿了百姓,罵罵咧咧,有的還拿了菜葉子往關兵身上扔打,嘴裏大罵著

“狗官,走狗”

黎清被帶出府時,一身坦然

既然要查,那邊查吧,她一介廢后,能為黎家擋一場災難也不枉此生母親的養育之恩

外祖和小魚在她的耐心勸導后,終於放手

這樣僵持下去,不會有更好的處理辦法,只會給黎家惹來更多是非

牢門被沉重的鐵鏈重重鎖上,她今晨剛剛換上的金絲芙蓉裙此刻與着陰冷潮濕的牢籠格格不入,就像金絲雀被人關進了陳舊牢籠一般

她徐徐在那張灰塵飛揚的木凳上坐下,聽着耳邊傳來的哭聲,和痛苦喊叫聲交相輝映

她閉目養神,心裏只祈禱蓮茭能平安無事。那樣單純美好的姑娘,為了愛情真是轟轟烈烈不顧一切。

牢籠外的天色晦暗,雲幕微微低垂,從西北而來的風一陣緊似一陣,吹得掖庭角檐上的哨瓦嗚嗚咽咽地響。

廣陵難得下起了雪

漫天的雪下得愈加大,琉璃瓦上積了極厚一層,只有單檐頂上飛揚的角檐,偶爾露出斑駁的硃紅色。

美艷絕倫,好一場如夢如幻的江南美景。

陳舊的油燈盞邊,一張大手伸過,頓時屋裏亮堂一片

黑色的身影修長而挺拔,一言不發,眼裏照不出墨姿意的夜色

不出片刻,厚厚的門帘便被掀起,來人拿了一隻褐色的面具遞與他。

“公子試試,這面具一戴恐再無人會認出。”

他取過面具,低頭看着手指在上面輕撫兩下,才抬手戴上

面具將整個人臉罩住,只露出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還有緊繃的下巴,透露出男性硬朗的氣息。

“公子今夜可要前去?雖說那邊已經打點,可暗中的人恐怕會有所發覺,打草驚蛇可不是上策。”

他勾了勾唇,明白他的顧慮

轉身看着窗外鵝毛大雪“我改變主意了,走,跟我一起去談一筆生意”

說完,身影消失在翻動的門帘之下

黎府待關兵走後燈火依舊通明,黎老雙手負於身後,不停踱步,黎玉庭跪在大廳的地上低垂着頭,一言不發,難得此刻老老實實

身上被黎老用鞭子抽得火辣辣得疼,但他始終未動,他不怪自己,也不壞爺爺,心裏只不聽誹謗那個離國的公主,那個臭丫頭,害得他好慘

往日闖禍,廣陵的地牢他去了無數次,最後也不還完完整整從裏面大搖大擺出來,可這次不同,他低頭尋思

那知府為什麼不抓他,明明是他跟離國公主有牽扯,難道?

表姐,的身份!

他陡然一醒,抬頭頓悟一般,就像被人當頭一棒子打醒

對,對,難道是有人故意為難表姐?

他一軲轆從地上爬起來,轉身往外跑

“你,你個臭小子,你還敢跑!”

黎老被他氣的鬍子一抖一抖,怒目圓睜

眼看着人要跑出院門,卻突然止了腳步

管家匆匆而來正巧攔住去路

“老爺,老爺,外面有人來商量生意”

管家匆匆行了禮就往前庭跑

黎老爺一聽本煩躁不已,都這個時候還談什麼生意?

他正要破口大罵讓管家趕人

管家急忙說那人說能救小小姐后,黎老爺頓時一愣

尋思片刻,黎老立馬讓他快請人進來

“快,快快去請”

一時頭腦發熱想要去地牢救人的黎玉庭也收回腳步,訕訕回來

黎老爺冷哼一聲不想看他一眼

管家的帶路聲傳來

爺孫期盼的眼神看去,只見那人披着厚厚的披風踏雪而來,面上帶着冰冷的鐵面具,讓人一看神秘莫測,孤清高傲自徐徐而來。

黎老爺見過大世面,看他神秘兮兮,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抬了眼皮問他如何能救他外孫

那面具人,潤朗開口,聲音悠揚好聽

“黎老爺是生意人,我說能救便是能救,況且我也說了,是來做生意的,這做生意,不能做,又怎麼會有生意二字可言?”

黎老爺一聽,微微驚異,如此,再好不過!

前廳里直到夜過了大半人才散去,空蕩蕩一片,即使滿屋子的奇珍異寶名貴珍品,也難以掩蓋那股冷漠

霜雪滿天,繁星似泥散落萬里山河……

黎老爺疲憊的身影在門前久久不去,獨自看着門前厚厚的積雪

身後袖子裏捏着的是一碟厚厚的銀票,整整五百萬兩

他其實早有對策

別說是他黎府的財產,只要能救他的外孫女,就算豁上這條老命也在所不惜,可眼下,有了更好的辦法,他的女兒命途多舛,如今外孫女更加坎坷

黎老爺微嘆口氣

清兒,外祖只願,傾盡全力讓你平安快樂

第二日一早,黎清不知是被吵醒的還是被凍醒,反正渾身不舒服,身上潮濕冰冷,耳邊嘈雜凄慘

她蹙着眉毛,嘴唇不停顫抖

身下更是痛得直冒冷汗,算算日子,該是月信來的時候了,她蜷縮在破爛的竹踏上,如作繭的蠶一樣疼痛無助。

牢房之外,一模異樣的眼神掃過裏面的人,雖穿着關兵的服飾,眼裏的那抹冷靜深沉,讓人不得不另眼相看。

“哎,王二,今天你執守啊。”

一個官兵從另外一面過來,跟他客套一句

叫王二的人立馬斂了眸子裏的冷肅,哈哈寒暄

“是啊,前幾天家裏有事請了假這才回來。”

那官兵嘿嘿一笑,跟他玩笑兩句后看了眼身旁牢籠里的一抹身影,故意拉低聲音緊張兮兮道:

“哎,你才回來知道嗎?這裏面的可是黎家的外孫女呢,你都不知道,長得那叫一個傾國傾城比仙女還漂亮呢!可惜啊,聽說上頭特地派了人來審她,今日估計就到了,要是查出什麼,那可真是可惜了啊…”

說完那官兵惋惜咂嘴搖頭

王二裝作驚訝表情,問了一句真的嗎?

兩人耳語片刻,才相攜而去

東城邊,南陌上,正日烘池館

昨夜難得推理的雪,等不到孩童們的玩耍就盡數被太陽化成雪水,淌在街道上,淅淅瀝瀝,畔人心腸

打濕了枯葉泛黃,楓葉添了滿面的紅光

浩浩蕩蕩的人群向廣陵城逐漸靠近,訓練有素的軍隊發出整理的腳步聲,鎧甲摩擦聲淅淅索索。

太尉坐在馬車內打了帘子,看着廣陵城高大的城門逐漸清晰,微眯眼,從容自若。

知府要已在門口恭恭敬敬等着來人,堂堂京都太尉大人親臨廣陵,他一個小知府卑微伏低再正常不過

羅太尉自馬車上徐徐而下,懶得理一旁諂媚的知府,直奔主題,要去見那犯人。

離國公主失蹤這麼久,至今下落不明,眼下緊迫不得含糊,知府佩服太尉的兢兢業業,一路彎腰領路陪着笑

直到地牢的鐵鏈發出巨大的摩擦聲,牢裏的人才微微有所反應,動了動身子,才發現渾身就如破碎的瓷器,動彈不得,陣陣撕裂的疼痛。

“大膽犯人,見了大人還不快快跪下,是死了嗎?”

兇狠的咒罵聲傳來

她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從榻上撐起來

任腦袋昏沉,最後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知府一看,心下一陣慌亂,眼下還沒審查,要是出了事,黎家他可惹不起的

慌忙上前將搬起來,叫了兩聲,人卻早已昏迷過去

“太尉大人,這~”

知府為難看去,心裏發怵有些害怕。

“想辦法弄醒,本太尉時間寶貴得很!”

此話一出,知府抖着手,看着地上美麗的女子,心下躊躇

黎玉庭終是來晚了一步,此刻一盆水正全數被澆在了人身上

黎玉庭被人束住臂膀,拚命掙扎

“表姐!表姐!”

黎清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她微微一笑,感受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白色的衣衫,寬大的臂膀讓她安穩其中,此生心安恐只有在先生身邊吧

“先生”

她輕聲的呼喚,沉沉睡去

抱着她的人腳步一凌

面具下讓看不清神色究竟……

妒風笑月,長殢東君……

再相見,終是不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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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憶熙亭日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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