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六書九曲五十四式
說到‘六書九曲五十四式’這本書，李上元沒有多大的印象，只是那書中的內容早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每一曲每一式都能說道一二，畢竟要考。
今早上自己比劃了幾下手腳，的確非常乏力，可以試着撿起來重新練習了。
從李父那裏取來鑰匙，打開了書房。
李上元走進去一瞧，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不知道在這裏呆過多少個春夏秋冬了，看着六個放着滿滿當當的書架，如釋重負的舒了口氣，李上元不禁又開始患得患失起來。
自己前半生都是在苦讀聖賢書，一心撲在科考上，然身無一技，如同廢人。
經商...自己是這一塊料嗎？
他對此完全不感興趣，要說徹徹底底，乾淨利落的放下聖賢書，李上元自問還做不到如此乾脆。如果能夠完成祖訓，李父也不算逆子了。
人們常說尚未出閣的女子久在深閨不出世，讀書人也大抵如此。
李敬贈送的墨寶，掛在書房東側的牆面上，他握着‘青雲’短劍，輕聲念叨着：“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怎麼好像有點耳熟...”
“紅錦？”他朝着整理書桌的丫鬟叫了一聲。
紅錦作為李上元的貼身丫鬟，同時又兼伴讀，倒是有點學識。
她是十二歲來的府上，就一直陪在李上元身側，今年是第十二個年頭了。
“怎麼了少爺？”
李上元瞧了她一眼，遲疑了幾分，並沒有立刻回答。
他自個琢磨了片刻，喃喃道：“我那本‘六書九曲五十四式’放哪裏了？”
“哎喲，這本書恐怕還得好好找找了。”
紅錦輕撓着額頭，繞過書架往上了鎖的木櫃走去，她手腳麻利的忙活起來，笑道：“少爺可是想好了？”
“沒有，先應付一下再說吧。”李上元費力的伸了個懶腰，卧在榻上再次端詳着手中的‘青雲’短劍，這是他一貫的作風。的確單從外觀上來看，和裝盛摺扇的木盒相差無幾，誰能想到這會是要人命的寶劍呢。
他打內心裏反感刀劍，讀書人怎麼會喜歡這類東西。
思索間，紅錦一邊尋找‘古書’，一邊打趣道：“少爺，你若是決定不再讀書，初一妹妹一定會將你罵個狗血淋頭。”
“她？”
李上元的注意力從寶劍上抽離，“初一懂什麼，和她哥哥一樣，頭腦簡單。”
“瞎說，初一妹妹聰明伶俐，她哥更是武學奇才。”
“找到了。”紅錦驚呼一聲，不禁喜出望外。
“世人還稱我為‘文曲星轉世’、‘狀元資質’，不也照樣跌落凡塵。”李上元笑罵一句，半坐起身子，接過了落滿灰塵的紅漆木盒。
“都在裏面。”他細數了一下，‘六書九曲五十四式’並非就是一整本古書，還包括臨摹的小人物畫本，和像是從別處撕下的孤本，林林總總加起來湊成了‘六書九曲五十四式’，有兩部殘卷，一本完整的書籍，另外泛黃的單頁紙張足有三十多張，流傳下來想必也流失了一些。
這本完整的書籍上，就寫着‘六書九曲五十四式’。
兩部竹籤殘卷的由來無從得知，根據竹籤的數量，李上元姑且稱之為上、下兩部殘卷。這兩部竹籤殘卷的銜接處大都開裂，下卷已經散落成單支竹籤了，上卷也形成了兩大板塊。觀其字面意思，大概就是對‘六書九曲五十四式’的註解，不過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上面沒有記載一招半式。
註解的意思大概就是修身養性，強身健體，延年益壽等等之類。
另外臨摹小人物畫的單頁紙張，也因為時間久遠的緣故，卷面微微泛黃，同時磨損的很嚴重，整理出來之後，一個‘功夫高手’的小人物像便躍然於紙上。
這是他在第一次接觸到‘六書九曲五十四式’后就發現的事情。
“我說怎麼感覺有點熟悉呢...”李上元喃喃一聲，嫻熟的翻到了其中一頁，《行路難》，九曲縱橫篇，‘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不用再看註解，記憶中的文字便從腦海中直接抽取出來。
似乎是‘修身’的招式，高深莫測，李上元對此也是一知半解。
他又湊到了東側牆面掛着的墨寶前，駐足觀看，只見落款是‘青蓮居士’。
這人到底是誰，為何他傳世的詩句會出現在武功招式上？
李上元在從李敬手上拿到這幅墨寶時，當場也愣住了，卻是沒敢發問。落筆‘青蓮居士’，很顯然也是讀書人，而自己苦讀聖賢書十餘載，反過來去問此人的名頭，豈不是落了下乘，愧對於父。
他自幼對古籍文獻非常敏感，在從祖父手中接下傳承之後，也曾細心研究過這本‘六書九曲五十四式’，奈何知其字面意思后，也就索然無趣了。
六書對應六欲，眼、耳、鼻、舌、身、意。
這六書其一《行路難》，便是修身兼濟四海。
《望廬山》，修眼扶龍望氣；
《笑歌行》，修耳洞覺五行；
《靜夜思》，練鼻靈達天地；
《將進酒》，練舌詭辯陰陽；
《謫仙傳》，練意超脫凡俗。
此六書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李上元最早接觸的便是《望廬山》，修眼扶龍望氣的招式，道家雲語：“吐納”。
簡單來說，早晨打拳習武，吸收日月之精化。
他精於練習的也是此書的招式，《望廬山》，四曲道：太極篇。
每一書的九曲招式，都是由簡入深。
經過李上元的細心專研，當然敷衍的成分也多。
他找到了太極，最基礎的入門，簡單容易上手，對自身而言造成的損傷也小。
太極篇分為上下兩卷，上卷是太極拳，下卷是太極劍。
同時，這太極篇的下卷，也是《望廬山》，八曲陰陽：太極兩儀劍的入門招式。六書九曲五十四式講究融會貫通，李上元淺嘗輒止十年時間，到頭來卻是一場空，他只能重拾最基礎的太極拳。
合上盒蓋，李上元習慣性的惆悵起來，如果是書中的內容，他可以深究，至於這‘六書九曲五十四式’究竟是何人所書，絲毫不感興趣。
他隨手抄過桌面的書，翻了幾頁，思緒全無。
一陣輕咳，紅錦趕緊遞過來茶水，“少爺，您還是去歇着吧。”
李上元搖了搖頭，不知怎麼的，他抱起了木盒，一聲不吭起身便離開了書房，紅錦怔在了原地，半晌才反應過來，跟着追了出去：“誒...少爺，短劍還沒拿呢...”
一番鬧騰，他返回了東廂房的院裏。
初升的驕陽熱情似火，照在身上，體內一股暖流湧現，李上元哈了一口氣，吩咐道：“紅錦，你去看着，不要讓人靠近了。”
“我要打拳了。”李上元臉色漲得通紅。
紅錦掩嘴笑了笑，忙着回答：“好好好，我去替你看着。”
她將短劍放在院裏的石桌上，接着又從屋子裏端出茶水和圓凳，安心的當好一個觀眾，“十五，你今年備考鄉試，已經快一年時間沒有練過了，倒有些生疏。”
“的確是有些。”
李上元的性子很好，不溫不火，溫文儒雅，也從不和下人們慪氣。
都是讀書人，繁文縟節很重視，該站時則是站着，跪着也是一樣，只有老爺不在場的時候，紅錦才偷偷稱他的乳名——十五。
青澀稚嫩，和他的拳腳一樣，看不出一絲魄力。
本就是一副瘦弱無力的身子骨，白皙如玉的肌膚，比紅錦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真正做到了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十指不沾陽春水。
紅錦看着他打拳，僵硬的手腳鬧出笑話，令人忍俊不禁，過了很大一會才逐漸適應，依葫蘆畫瓢照搬小人物畫的招式，倒是有模有樣。
斷斷續續習武十年，李上元的功夫底子還有些。
半個時辰，他就慢慢的找到了感覺。
不過那倒也是，這太極拳的招式，李上元可是練了十年。
這一次用心的走完全套的招式，循環幾遍之後，身子格外的舒坦，好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一樣，他抖了抖肩膀，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浮現。
太極拳的招式手腳並用，時而化掌，時而抱拳。
書中所記載，太極拳具有扶龍望氣，通任督，升降開合的妙用。
用於滋養丹田最為合適不過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的吐了出去，滿面紅光。
李上元脫下鶴氅之後灌下一口茶，驚訝的說道：“沒想到這太極拳竟然還有如此奇效，妙哉。”
“今時不同往日，十五，你的臉色真的好了很多，和以往不同，多了一分精氣神在裏頭。”紅錦替他整理着鶴氅，心裏由衷的感到高興，尋思道：“老爺的這個決定還真是英明，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許是流汗的緣故。”
李上元略微有些汗顏，目光閃躲。
趁着休息的間隙，他慢慢的恢復過來，開始翻閱太極篇下卷：太極劍。
太極劍是《望廬山》，八曲陰陽，太極兩儀劍的入門。
幸好太極篇上下兩卷都有小人物畫，即便李上元再怎麼不喜歡弄到弄劍，倒也跟着依葫蘆畫瓢像模像樣的學習過好幾年，基礎的‘劈’、‘刺’、‘挑’、‘擊’‘截’、‘抹’幾個動作要領還是掌握了，但是由於沒有勤加練習，也是屬於半吊子，搬不上枱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