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墓中屍
破敗的大殿裏頭重新點燃了火堆。
大塊頭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昏暗的火光一下子刺入了瞳孔中。
他眯着眼睛沉默了很大一會,這才勉強適應。
“少爺,這廝面色不善,肯定背負着人命,我們還是趕緊走吧。”
“怕什麼,人都不是已經綁着了嗎?”
“那也不行,這傢伙力氣這麼大,萬一給掙開了怎麼辦?”
...
“喂,你們在那嘀咕什麼呢,有話放大聲點。”大塊頭面色陰沉,被綁在倒塌的半截石柱上,受不了這氣,低吼了一聲。
“這廝脾氣倒是不小。”
李上元輕哼了一聲,吩咐着下人在他身邊又挪過來一堆燃燒的木柴。
“問你話呢,閣下姓甚名誰?”
“別整那文縐縐的話,爺沒有名字,人稱惡奴。”
惡奴,這個稱謂倒是沒有太大的講究,不用他自己講,李上元就已經猜到了一個大概,沒人會把自己稱為奴,那都是主的定義。
“你是奴役?”
奴役在早在唐朝時,這個辱人的稱呼就被取代了,不過大意都是一樣。
犯了法被流放的人,便稱為奴役。
這一類人很廣,上至皇親國戚,下至某個鄉紳府里下人。
“祖上是,現在不是了。”
李上元不懂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微微思索了一番,便直奔主題,輕哼一聲道:“我們與閣下平生素未謀面,為什麼要殺我們?”
“殺人何需理由,擋了我的道,遮了我的眼,便知道後果。”
“那你可知你現在的後果?”
李上元聽到這話,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不由得大怒。
“要殺要剮隨便你,技不如人,爺甘拜下風。”
“哼,一口一聲‘爺’,閣下這派頭倒是不小,我且問你,為何要挖墳?”
“書生,你未免管的太寬了吧,爺前幾日挖的墳,為何不能再挖?”惡奴怒目圓睜的盯着他,吃人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慄。
好傢夥,被活捉了還這麼不老實。
“這孤墳可有些年頭了,憑什麼說是你前幾日所挖?”
“放屁,睜大你的眼睛去瞧瞧,泥土都是翻新的,該不會是眼瞎了吧?”大塊頭啐了一口唾沫,扭動着身軀,牽一髮而動全身,疼的齜牙咧嘴。
“好小子,看不出來,倒是有幾分能耐。”
“不才,不才。”
李上元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目光稍有一滯,窘迫的看向了劉胖。
這話倒是沒錯,起初趕到這破道觀時,視線模糊,只是隱約瞧見了一座孤墳,卻是沒有仔細走近去瞧,難不成真是剛挖的不久?
他一咬牙,答道:“行,就算這是你挖的墳,沒必須要殺我們吧?”
“書生,繞了這麼大一圈,你想問就直截了當的問,何必拐彎抹角?”
“好好好。”
李上元被這直來直去的大塊頭折磨的半死,他在殿內踱步,組織了一番語言后,俯身蹲下,“你已經受傷了,我今日就不殺你,回答我一個問題,你到底有何目的,在這荒郊野嶺出現,本身就非常可疑。”
“哈哈,書生,那你們又為何出現在這裏?”
“誤入荒郊,借宿一晚。”
“巧了,爺正想和你們共擠一殿,奈何手癢了。”
“好啊,你這廝看來是不想好過了,三更半夜前來挖墳,嚇唬誰呢,敢情是不是惦記着什麼東西...”順着這個發散性思維思考,劉管事眼冒綠光,哆嗦道:“那墳冢內是不是有什麼好寶貝?”
李上元聽着劉胖這新奇腦迴路的解釋,暗自讚歎,這傢伙的指向非常明確。
他欣慰的拍着劉胖的肩膀,笑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劉胖頓時臉都綠了,啞口無言。
“我...少爺,您這讀書人怎麼來還這套,都說這不義之財不能取,否則...”
“混賬,東西肯定在你們手上。”
“東西?什麼東西?”劉胖拱手彎腰,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隙。
大塊頭不說話了,目光愈發的冰冷。
李上元深吸了一口氣,扭身望向了殿外的孤墳。
“跟我來。”
幾人合計着,緩慢往殿外走去。
“少爺,還是算了吧。”
劉管事心裏又萌生了退意。
原本只有土堆大小的墳塋幾乎被推平了,翻新過的泥土擴散了一大圈。
李上元俯身蹲下,看着墳塋周圍的痕迹,暗自點頭。
這就是先入為主的後果。
這墳塋果然是剛堆起不久,會是惡奴嗎?
他招手喚道:“劉胖...你過去看看,劉胖,劉...”
李上元吱了兩聲,回頭一望,好傢夥,平時個個虎膽神威,搶飯時掄起胳膊干架,一到關鍵時刻就慫了,也只怪他平時的脾氣太好了。
“少爺,我們替你看着那廝,可千萬不能讓他溜了。”
李上元心裏泛起了嘀咕,想着惡奴的怒火,便已經猜到了一個大概。
他一手攢着青雲劍,為自己壯膽,探着腦袋一瞧,跟着縮了縮脖子,鬼臉、陰影啥的什麼都沒有出現,裏面空無一物,既無棺材,也沒有其他物件。
藉著火摺子微弱的光,李上元拿青雲劍從泥土中挑出了殘破的白布。
惡臭熏天,他沒敢久呆,倉皇逃回了大殿內。
李上元有些心緒不寧,沒理會劉管事的問長問短,他挨着惡奴坐下,說道:“人是你埋得嗎,屍體已經不見了?”
“什麼意思?”
“味很大,人死去沒多久。”李上元現在都還有點噁心,“那是你什麼人?”
“恩人。”
惡奴抬頭錚錚的看着他,低吼道:“把屍體給我。”
這一聲恩人倒是讓李上元頗有感觸,他輕哼了幾聲,回答:“不在我手上,我來到這大殿沒多久,你就過來挖墳了。”
“況且,我也沒有這個癖好。”
“真不是你們乾的?”
一聽是屍首,劉管事便鬱悶了下來,陰陽怪氣的說道:“廢話,我們什麼人,紫山府李家,也不打聽聽,要不是迷了路,怎麼會撞見你,晦氣。”
“這麼說在此之前就有人來過了,盜走了屍體。”惡奴垂着腦袋小聲嘀咕了一句,臉色變得格外難看起來,“該死,還是來晚了一步。”
“那他到底是什麼人?”
“無可奉告。”
誤會雖然解開,但是這傢伙還是很沖,脾氣不好。
“行了行了,這繩子我還要用來綁貨物,就給你解開了,去留自便。”
李上元倒是看得很開,瞪了劉胖一眼,這廝才帶着人不情不願的給惡奴鬆綁。
麻繩解開之後,惡奴直挺的脊背一下子便塌了下來,原來方才都是強撐着的氣勢,乍一看,臉色尤為蒼白,很明顯是氣血不暢導致。
“別以為我會感激你。”他試着握拳,拳頭雖然握住了,但是整個人卻抖動的厲害,惡奴心裏一咯噔,驀然回頭,“書生,你叫什麼?”
“李青雲。”
“紫山府李家...原來是你,鄉試的大熱門人選。”
李上元愣了半晌,眉頭微皺:“你連這個都知道,肯定在紫山府呆了有一段時間。萍水相逢便是緣分,可否留下真實姓名?”
“我說了,沒有名字。”
“說了半天,又給繞了回來...”李上元很是無語,心裏腹誹了好一陣,這才釋然的繼續講道:“那行吧,這裏可有一個鎮子?”
“五潭鎮,腳下便是,一場變故之後荒廢了。”
“周圍可還有什麼鎮子?”
“東行十里就到了晃縣驛,那周邊才有村鎮的客棧可以落腳。”
晃縣驛...李上元在心裏默念了幾聲,算着時間的話,從南洛城出來,一天的時間就能趕到晃縣驛,陸元宗這傢伙到底在想什麼呢?
“李公子可還有什麼問題要問,也就一併問了吧。”
惡奴左手把着右臂,目光逐漸犀利。
李上元聞聲搖頭,“沒有了,壯士請便。”
“告辭。”
大塊頭不卑不亢的起身,拖着疲憊的身子緩慢往殿外走去。
殿外,天地渾然一體,彷彿如黑天鵝絨幕一樣籠罩着。
惡奴踏進去之後,轉瞬即逝。